第77章 我觉得我有病
房子租好后,李长嬴本就不多的闲暇时间又多了两件事情——逛超市和网购。
起初裴霜以为租房只是为了学习或是睡觉,但事情好像跟她想象中的不太一样,看李长嬴的架势,像是要长居。过了很久,裴霜才后知后觉想到一个合适的说法,他是把这当家一样布置。
小到抽纸盒大到冰柜都精心挑选,这人还十分幼稚,拖鞋毛巾牙刷等日常生活用品都要整成情侣款。
裴霜偶尔给两句建议,说起来,整个出租屋内,只有放在窗台边的花是裴霜买的,形状别致的玻璃瓶,红白交错的玫瑰花。
直到李长嬴买了电磁炉和锅,裴霜才没忍住开口:“你是打算……”
定居?长住?
一时之间没找到合适的说法,但李长嬴懂她的意思,他边收拾着包装纸盒边道:“空闲的时候可以自己做饭。”
其实只有三个时间段能待在出租屋——午休、周末以及没课的时候。
能待的时间并不多,但有次李长嬴早上没课,送裴霜去上早八后就去菜市场买了菜。回出租屋后先将作业写完,又做完了演讲需要用的ppt,临近饭点后他起身去厨房。
都是些家常菜,做起来并不难。
所以裴霜回来时就闻到了一股饭菜香,她撑着门框换鞋。察觉到声响的李长嬴趿着拖鞋走过来拎过裴霜的书包放到一边,他身上只随便套着件短袖,松弛感很强。
沙发前的桌子上摆着饭菜,卖相都很可观,裴霜问:“外卖也要装盘?”
“……”
李长嬴:“有没有另一种可能?”
裴霜偏头看他:“你做的?”
察觉到她的不信任,李长嬴问,“看着不像我做的?”
“像。”
“很敷衍啊裴霜。”
拌了两句嘴后,俩人面对面坐着吃饭。
西宛似乎已经到了夏天,近日都是烈日当头、晴空万里,窗户没关严实,风溜进来时顺来一股清幽的花香,那是栀子花,花瓶的第二个客人。他看着裴霜脸上太阳光线投下的光影,恍惚间真有一种家的感觉。
知晓一切的林与德牙齿都快咬碎了:“你过的什么好日子!事业爱情双丰收!你长这么大吃过的苦,估计就是第一次跟裴霜表白被拒绝了吧?”
那段时间林与德有两个口头禅。
备受打击、心灰意冷——‘我要碎了’
麻木调侃——‘又幸福了,哥’
李长嬴只是笑,嗓音低沉富有磁性,林与德只觉得无比刺耳,时常骂骂咧咧的挂电话。
但风平浪静只是一时,宁和静好的日子终会被打破。
那天西宛下了场雨,青天白日、阳光刺目的,下的那点雨堪堪打湿地面后在高温下不断向上蒸发,又热又闷又潮。
下课后李长嬴去北定街打包了午饭就回出租屋,他看过课表,裴霜今天只有一节早八。
出租屋内很安静,他没多想,换完鞋后往里走,正要叫裴霜吃饭,话语即将脱口而出,结果被硬生生压了下去,或者他说出口了,只是在那一瞬间失了声。
裴霜坐在地上头埋进臂弯,手臂无力地搭着沙发。
心脏似乎被绳索勒得死紧,疼得不会跳了,李长嬴快步上前唤了几声,她都没什么反应。手抖得厉害,拿出手机后差点没拿稳,解锁成功后他打了120。
手臂刚绕过她的腿弯,想将她抱起来,就察觉到她动了下:“没事。”
声音很小,几不可闻。
李长嬴凑近了一些,嗓音都在颤:“没事,没事的。”
裴霜将头埋进他的怀里:“缓……一会,就好了。”
今天的天气很不好,闷热潮湿,她起床后就觉得胸闷。回出租屋后,估计是起身起猛了,呼吸突然就被堵住,身体像海绵被扔进水里,注水后变得沉重,喘不上气,无法呼吸。
胸口的刺痛让她眼前一黑,倒在地上时都处于一个失明的状态,短短几秒,她就出了一身汗。
下午李长嬴就带她去医院做了个全身检查。
“创伤性气胸一般术后不会留下后遗症,从检查报告来看,她的病情是还算稳定的,但不能保证不复发,家属要多留意。”医生推了下眼镜,看着检查报告,问,“她有双相情感障碍?”
“是。”李长嬴的嗓子有些发紧。
“会影响日常生活吗?”
“不会。”
裴霜一直控制得很好,她会去看医生,也会按时吃药,其实,她只是话少了一点,情绪淡了一点。
晚上俩人就回了出租屋,刚从外边回来,都出了汗,李长嬴没有立刻开空调,开窗通了会风后,拿扇子给她扇风。
裴霜抬手去碰他的唇角,指尖向上划出一道弧度,说:“李长嬴,笑一笑。”
“笑不出来。”李长嬴试了下,他身体都是麻的,胸腔一阵发紧,明明已经过了很久,早该缓过来了,但是那种心悸感还是重重压在心头。
他都不敢想她在地上躺了多久。
不敢想自己没来怎么办?
以后再有这种情况,但是他不在她身边怎么办?
裴霜说:“没事,我很快就能缓过来。”
这不是第一次发生,有时站不起身,或是蹲着或是躺着,她很快就能缓过来,然后自己站起来。
裴霜还想说些什么,就见李长嬴伸开手:“抱一下。”
有时裴霜会觉得自己很奇怪,只有疼才会让她觉得真实。都说孤魂野鬼飘在人世间,上不去下不来,虚幻的、飘渺的,小时候的她似乎就是一抹孤魂野鬼,她似乎活着,却活得不清不楚、不明不白。
小学就开始跟人打架,因为不说话的小孩总会被当成哑巴,说得难听一点就是怪物。第一次打架时手臂被人用小剪刀划了个口子,不是很疼,但好像又有些疼,盯着手臂看时,她的第一反应是,冒血了。
然后一种莫名的感觉腾升,思来想去,她才想到,疼,就代表她活着。
死人是不会疼的。
哪怕后来精神上、肉体上的痛感远高于那个细小的划伤,但她还是将那个细微的痛感记了很久。
她喜欢跟李长嬴接吻,她希望李长嬴更凶一点,在床上也是这样,她似乎总是在用‘疼’来确认是否真实。
不过现在,相拥时的充实感突然让她有种踩在地上的感觉,像是终年漂泊在海洋的船舶收杆上岸,游荡在天空的飞鸟择木而栖。
——
四月中旬,课表更换,因为有些科目结课,还插入了实践周。实践周,顾名思义,就是做些专业对口的实践工作,比如会计专业做账本,金融专业虚拟炒股。结课的科目还要进行考试,时间一下就充实了起来。
同时,五一即将到来。
李长嬴想带裴霜出去玩,空出时间商量了很久,决定目的地后开始做攻略。
五一前几天,接到了徐览打来的电话。
“儿子啊,最近忙吗?”
那时李长嬴正在做表,他应道:“还好。”
“那就好,我过几天跟你爸要来西宛,顺便来看看你。”
李长嬴抓重点:“顺便。”
徐览直接无视。
李长嬴:“具体什么时候来?”
“不确定啊,得看你爸的行程安排。”
他们来西宛大概真是顺便来看看他,来这一趟,估计要跟裴霜见一面。晚上他就将这事跟裴霜讲了。
“我爸妈过几天会来西宛,想见见他们吗?可以的话,我来安排,还不是很想的话也没关系。”
裴霜答得很快:“可以。”
——
李长嬴的亲人她只见过奶奶,但是他爸妈的存在感也很强,手上戴着的红绳、换季时寄来的衣服以及偶尔的问候都在告诉裴霜,他的亲人都是很好的人。
她只跟徐览在电话里讲过话。
那天在出租屋,李长嬴跟徐览打电话,手机随手搁在桌上。从洗手间出来的裴霜不知道,就出了声,然后就听电话另一头传来一道声音——‘小霜在你旁边?’
她看向李长嬴,结果这人手抵在唇边,只是笑。
于是裴霜就出声道:“阿姨好,我是裴霜。”
徐览很热情,隔着电话跟她聊天,像是知道她不自在,没聊多久就笑着寻了个由头挂了电话。
挂电话后,李长嬴在边上笑得不行,眉眼弯着,笑得很张扬,好看得扎眼。
不过也挺混蛋的。
裴霜就看他,过了会儿,骂他:“混蛋。”
“……”
裴霜其实不怎么骂人,平时不是直言直语就是冷言冷语,蓦地听她用这副冷冽的嗓音骂人,李长嬴还短暂愣了下,紧接着笑得更开。
“我感觉我有病。”他说。
裴霜:“什么?”
“挺喜欢听你骂人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