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疼就对了
是在刚才回宿舍的路上。
会议厅离七区不算远，她从会议厅后门出来，下台阶后就见前方一道熟悉的身影。将近十点，路上没什么人，光线偏暗，能见度不高。
他们并排往七区的方向走，途中似乎像平常那样有一搭没一搭的闲扯，又似乎什么都没说。到七区门口时，人开始多了起来，有男生三两成群的走着，也有女生穿着睡裙披着外套在外卖柜前拿外卖。
裴霜记得自己停下，说了句拜拜。
很奇怪。
边上扫码准备拿外卖的女生蓦地偏头看过来的眼神很奇怪。
一言不发的李长嬴也很奇怪。
直到站在阳台，打开手机看到李长嬴的消息。
——回宿舍了吗？
他不是刚送她回来吗？那一瞬间，她似乎被一只无形的手拽入无尽深渊，五感皆失，通身麻木。哪些是真的？哪些又是假的？周围的一切又在高速旋转，头开始疼，视线也逐渐模糊。
裴霜手撑着阳台围杆，压住那些翻涌的生理反应，将这件事缓慢地、冷静地讲给陈礼妍听。
恍惚间听到陈礼妍说，可能是一时错乱呢？他送你回去后，又发信息确认一下。
裴霜：“他发消息的时候，我正和‘他’走在路上。”
而且，真正的李长嬴不会一言不发，不会不跟她说再见。
裴霜的呼吸滞了会儿，胸口才正常起伏，与此同时，她很轻的笑了声，自嘲般想着，李长嬴对她好到什么地步？
好到不回她的话，都会被她判定为假。
虽然荒诞，却是事实。
宿舍即将熄灯，裴霜坐在书桌前，在记事本上又添了两个字：治病。
在这两个字的上方，零零散散记着简洁的语句。
学摄影。
找兼职。
投资自己。
学会爱，爱李长嬴。
……
三月中旬要进行各科补考，考前李长嬴找了几份卷子给裴霜做，为了方便，周末他在北定街订了民宿。
最近他明显感觉裴霜忙了很多，除去上课，似乎还多了别的事情。消息偶尔回，电话打不了太久，连空闲时间也逮不着人。
腻歪黏糊了一段时间，现在这种状态堪称断崖式分手。
热恋期已经向冷淡期过渡了吗？
寻找解决方法无果后，李长嬴决定高冷矜持一点。
到房间后，他开门让裴霜进去，一言不发掏出卷子递给她。裴霜整理好桌子后开始写，李长嬴坐在沙发边的坐垫上，屈着腿看手机，没发出一点声响。
大概过了半小时，裴霜从书包侧边拿出矿泉水拧开，看向李长嬴：“喝水吗？”
终于跟他说话了。
要不要理？
怎么回？
思忖的功夫已经错过了回答的最佳时间，裴霜明显顿了下，收回手后，低头继续写卷子。
快要冒出口的话愣是被卡在咽喉间。
无端沉闷，莫名紧张。
像是在冷战一样。
就这么沉默到裴霜收了卷子，她靠着椅背，那双黝黑的眼直直的看过来，神情冷漠，像是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李长嬴心口猛地一紧，想着，高冷矜持个屁，再不讲话，就真冷战了。
“写完了？”他有些没话找话。
裴霜没回，只是偏过头，指腹无意识的摩擦着矿泉水瓶。
李长嬴站起身走过去，还没走近，就听她说：“别过来。”
他便不动了。
她似乎在发呆，但神情冷静得过分，李长嬴大脑飞速运转，想着该怎么哄人，还没想出个所以然，就见她的手不自觉握成拳，握得很紧，骨节凸起，青筋明显。
李长嬴快步上前掰开她的手，就见她的手心都是掐痕，还有些地方破了皮，他无意识蹙着眉，脸色也绷得紧。
“不疼吗？”声音比平时沉。
裴霜的神色却缓和了下来，看着他：“李长嬴？”
“不是李长嬴是谁？”他顺着她的话答，对着她的手心呼气，解释刚才的事情，“我没有故意不理你，不对，我确实是故意不理你，但那只是抽风耍脾气，我很快就好了。”
“为什么？”
“因为最近你都不怎么理我，有些落差。”他这几天没什么安全感，急病乱投医，上网搜罗了一堆点子，馊主意。
裴霜抬手碰了下李长嬴的脸，感受到温热后，终于找回了一点真实感。她最近确实很忙，忙着补之前落下的课程，忙着找兼职，周末还抽空去看了心理医生，开始接受治疗。
医生给她开了药，吃了并不会觉得好受，胸口闷着、压抑着。不真实、空虚、沉闷全都死死缠着她。
自从上次出现幻觉后，她每次看到李长嬴都会看上半天，偶尔胡思乱想就会将自己绕进一个死胡同。她没察觉到接触变少、交流变少，她只是觉得她的时间往前走得乱七八糟，时快时慢、浑浑噩噩的。
刚才她问李长嬴要不要喝水？
他没抬头。
也没回答。
就是那一瞬间，裴霜不自觉开始想，会不会又是幻觉？
直到真正碰着人，那些真实感才逐渐回归，她站起身，动作有些急。李长嬴下意识将手放在桌角，正要说让她小心点。
话没来得及说出口，她就稍抬下巴吻上来。
猝不及防的吻。
短暂顿了下后，李长嬴手扶着她的后脑勺开始回应。
窗帘没拉，余光能瞥见外边零散的光线，李长嬴抬手勾着她的腰将她抱到桌上，欺身上前的同时拉上了窗帘。
挨得很近，能闻到彼此的味道，能听到同频的心跳，也能感受到相拥时的充实。裴霜脸贴着他的脖颈，声音很轻：“我以为你是假的。”
“李长嬴，我出现幻觉了。”
没过一会儿，脖颈传来一阵刺痛，是李长嬴在咬她，他的声音响在耳边，有些低有些哑，却带着平日没有的冷决：“疼吗？”
“疼。”
“疼就对了。”俩人交颈相拥，他的手指轻抚着她的后颈，“不是假的，不是幻觉，我在这里。”
后颈过于敏感，裴霜颤了下，缓了会后，混乱的脑子开始清醒。她垂了下眼，偏头在他耳边说：“来吗？”
李长嬴很快明白她的意思：“没有东西。”
“有的。”裴霜拉开了一些距离，“书包里。”
……
一时兴起，从未涉猎。
都不会。
李长嬴从后拥着她，前胸贴后背的，都热得起出了汗。裴霜的视线从手机屏幕上挪开，偏头靠着他的手臂：“你学就够了。”
“嗯。”他没穿上衣，金丝眼镜上有一抹被手机屏幕映出的浅浅光亮，看得很认真。
裴霜抬手摘了他的眼镜，在他看过来时，揽着他的脖颈亲他，细密的、缱绻的。李长嬴关了手机后，手臂圈着她的腰。
事情有些超乎预料，为了缓解紧张，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播着音乐，一首英文歌，恍惚间根本听不清在唱什么，只知道循环了一遍又一遍。
裴霜感觉自己像是溺进了水里，哪里都被挤压。
刚才还说不会。
结果无师自通。
他会摁着她的脚踝让她挣脱不开，会捏着她的下巴让她看着他，还会重复说他不是幻觉……
不知道过了多久，裴霜抬手拿过手机，将音乐关掉，摁灭手机的同时，瞥见一串数据，循环23次，这首歌三分钟出头。
她将手机扔回去，将头埋进枕头。
听见拖鞋走动的声响后，她抬了下眼，就见李长嬴背对着她朝桌子方向走，他没穿上衣，肌肉紧实，线条流畅，附着薄汗。拿着水转身后，还抽了两张纸。
他走过来半蹲在床边，将水递给她，擦她额上的汗：“热？”
裴霜没回答，喝了两口水后说：“书包拿过来。”
她趴在床头，被子没盖严实，肩膀露了出来，上边红痕交错，李长嬴看了眼后就别开视线。
裴霜拿了一支烟。
李长嬴：“不可以。”
“两口。”裴霜垂下眼去拿打火机，过了会儿，她将烟递给李长嬴，“咬破爆珠。”
见他茫然，裴霜手指指了下靠近烟尾的位置，“咬这里。”
很细的女士香烟，牙齿轻咬下去后，一股清幽的蓝莓味炸开，裴霜示意他凑近，点燃烟后笑了声，从他口中将烟拿下来，抿在唇间。
她只抿了这么一口，就摁灭扔进边上的垃圾桶。
李长嬴将她垂落的头发别在耳后：“去洗澡吗？”
“缓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