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了解多少
艾萨克紧张地盯着逐渐拉近距离的菲利克斯，没有对他的质疑给出回应，而是尖锐地提出反问。菲利克斯只是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膀。
“应该说足够多了吗？我知道你的另一个身份是凯西·帕特里克斯海军上尉，隶属于devgru，而且还是科尔的养子。”
这显然不是了解多少的问题，而是已经逐渐揭开了真相。艾萨克紧张地咬了咬下唇，拳头握紧又松开，仔细观察着他。
“这些是你所了解的全部吗？”
“差不多吧。”
虽然回答得漫不经心，但其实并没有说谎。至少没有揣着明白装糊涂。当然，自己也很清楚菲利克斯本来也不是那种阴险的性格。
艾萨克终于放心地呼出一口气。知道菲利克斯尚未把自己隐藏得最深的秘密挖出来后，紧张的肌肉才渐渐得以放松。勉强压下『扑通、扑通』剧烈跳动的心脏，此时艾萨克只觉得嘴唇干的要命，伸出舌尖润了润干涩的嘴角。
“那么也请告诉我吧。”
“什么”
“关于4年前发生的事。”
艾萨克不着痕迹地转移了他忽然提起的关于本杰明身世的话题。
“随便问吧。”
幸亏菲利克斯并未察觉，而是倨傲地同意了，似乎对他即将提出的问题颇感兴趣。艾萨克想起了此前一直好奇的事情。
从很久以前开始，科尔和菲利克斯之间的关系就势如水火。正常来讲，世界顶级的军火商菲利克斯和使用他的武器的海军中校科尔没有理由关系不好，但这两人却好像势不两立。虽然大致有所了解，但其中盘根错节的内幕却并不清楚。
“科尔从你公司窃取武器，并且非法转售给第三国。这件事谁都不知道，而且根本难以想象。直到4年前被他抛弃之前我也不敢相信。”
“然后呢”
“那些根本不认为武器走私会与海军军官有牵扯的人，只知道那些被倒卖的武器是由你公司生产的，就把责任转嫁给了你。这完全是助纣为虐的行为。”
艾萨克快速叙述着自己知道的前因和后果时，菲利克斯就像在听什么有趣的故事一样，勾唇浅笑。
“非但如此。科尔不仅走私武器，还从多家军工企业收受贿赂，并且参与科尔多方面腐败案的军官也不在少数。因此，有关武器走私的事情只对你不利。”
“……”
“假借fbi和cia之手去捣毁你的军火库，暗中又派出特种部队斩草除根。”
“比想象中更了解啊？”
一直搁着忘了喝的苏格兰威士忌，冰块已融化了大半。艾萨克难忍喉咙里灼烧的感觉，喝了一口像水一样绵软的酒。但还是没能缓解口干舌燥的感觉。
“所以呢，你想知道什么？”
当他放下未喝完的酒杯时，菲利克斯问道。艾萨克又抬起眼看着他。
“你真的和科尔联手走私武器吗？然后因为关系破裂差点丧命？”
总之可以确定的是，科尔确实走私了菲利克斯的武器，而菲利克斯那方也的确有与科尔合作，为其提供武器的人。但现在尚不明朗的情况是，菲利克斯究竟知晓并默认参与了走私，还是完全被蒙在鼓里。
“首先，我的确向第三国非法出售了武器。那税收得可真是太狠了。之前也说过吧，因为交税差点没破产。”
哼，菲利克斯摸着下巴气鼓鼓地开始抱怨。艾萨克一脸讶然。竟然真的承认了自己非法走私军火的事实，如何不令人吃惊；可菲利克斯始终是一副坦坦荡荡的样子。
“但那是我自己卖的。”
“…那科尔-”
正当艾萨克眉心微蹙想继续提问时，菲利克斯抬手打断了他。
“艾萨克，我基本上算是个企业家，更确切点应该说是生意人吧，所以说『赚钱』才是头等大事。那么，你觉得我会把自己的武器贱卖，眼睁睁看别人赚个盆满钵满吗？”
『不能』艾萨克在心里做出回答的同时，菲利克斯斩钉截铁说了一句『门儿都没有』。
“所以我干脆亲手把东西卖给第三国，完全杜绝了别人想要从中牟利的无耻行径。”
当然，以他的性格来看，势必不会对这种事坐视不理。在听到菲利克斯明确的回答后，艾萨克搓了搓脸。虽然对他没有参与科尔的腐败行为感到欣慰，但另一方面也想说非法流通也是同样严重的问题。
“当时供货方的负责人秘密地与科尔联手专卖武器。几个月来一点一点地像老鼠一样把别人的东西卖掉。”
“原来你那时完全被蒙在鼓里。”
“没错。终于把那吃里扒外的东西逮了个正着之后，科尔竟然没皮没脸地联系了我，还提出了一个『合理』的提议。”
菲利克斯继续平静地往下说。艾萨克微微抬起了眯着的眼睛，因为听他最后提及到了科尔，自己也不由打起精神挺直了腰板。
“科尔对你抛出了橄榄枝吗？”
“对，说海军方面可以增加我这边武器的供货量，所以想让我配合他暗地里搞走私，别他妈放屁了。那点蝇头小利算什么，想用别人的东西坐享其成？”
再次想起这些依然令人烦躁，菲利克斯略显恼怒地拍打着沙发扶手。
“所以你拒绝了科尔的提议？科尔所言非虚，你们合作的话不止可以增加向军队的供货量，还能获得很多额外利益。相反，如果拒绝则会得不偿失-”
“所以我宁可直接走私也不去掺和那混蛋的非法行为。一直像老鼠一样偷走别人的东西还不够，竟然还恬不知耻直接联系。”
“所以才被科尔怀恨在心。”
艾萨克擦了擦交握的双手，大概是太过紧张了，掌心都泛着潮意。
“大概吧。之后科尔就开始处处针对我。一边喊着我协助恐怖分子，一边想毁了我的军火库。在科尔的煽动下，那些本就记恨我赚钱的杂种们也伺机而动，想洗劫我的军火库……”
菲利克斯挽着胳膊，手指一点一点的，盯着艾萨克的脸。
“但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声音不高却令人汗毛倒竖，惊出一身冷汗。言外之意，他早就知道军方对他的打击计划。
“…也是。”
艾萨克下意识念叨着。显然，当时在岛上看守武器库的家伙们早就知道了一切。他们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只待瓮中捉鳖；只有自己毫不知情的队员们遭遇了灭顶之灾的厄运。
一方派军队去销毁菲利克斯的武器库，而另一方则有人提前向菲利克斯通风报信。多么讽刺的现实啊，一场博弈下来，最终牺牲的只有服从命令的队员。
越想越觉得心里难受，但也并没引起其他多余的情绪。不知道是否因为时过境迁，感情已经消耗殆尽了；也可能是此时已经没有愤怒和责怪的力量，单单是要想办法救出本杰明就已经相当吃力了。
“我承认，当时因为生气过头了，所以没有听进周围人的劝阻，而是采取了过激的应对手段。也正因如此，现在只能夹着尾巴低调行事……无论如何，对你感到很抱歉。”
沉默半晌，菲利克斯语气低沉地徐徐开口。艾萨克满眼惊讶地抬起头，没想到菲利克斯竟会因为在岛上发生的事道歉，真的太意外了；而菲利克斯就在对面回望着自己，那蔚蓝的瞳孔眼中不见丝毫动摇。突然觉得喉咙里烧得难受，艾萨克又端起了那杯冰块几乎融化了的苏格兰喝了下去。
“完全不知道科尔为了践踏拒绝他提案的我而派遣的特种部队，竟然就是你所属的devgru。嗐，谁能料到会和当初就牵扯到那件事的你发展成这种关系呢。”
似乎又是气恼，又是不安，胡乱扒拉了几下那头闪耀的金发，从艾萨克手中抢走只剩半杯的威士忌一饮而尽。或许是酒味淡了，他皱了皱眉，放下空酒杯后又继续说。
“我今天听说，整支小队都全军覆没，唯一留下的幸存者只有你。所以才说对不起。”
菲利克斯用手掌擦拭着嘴角，语带苦涩。艾萨克闻言微微叹了口气。
“但那毕竟是战争啊。”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战争。尽管从自己这方来说，的确是因为中了计才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但以战败告终也是不争的事实。对于必须要守护军火库和生命的菲利克斯来说，绝地反杀也在情理当中。不想被杀，就要去杀人。
“而且，导致小队全军覆没……我责无旁贷。”
最大的问题是军人在战争中离开了队伍，而且是作为团队领袖的人，主动放弃了自己的队员。尽管是事出突然不得已而为之，但也确实造成了这样的结果。
“你不需要自责。虽然不知道你当时经历了什么，但看你现在也能想象到那绝对是非同寻常的困境。全军覆没是因为我反击得太过了。不是你的错。怪我，全都赖我。有什么怨气都冲我来吧。”
菲利克斯紧紧抿住嘴唇，表情很难形容，似乎陷入了深深的苦恼。毕竟曾在不知道的过去与艾萨克结下了梁子，于情于理都该认罚。
“c，平凡的花店店员说因为个人原因被人追杀，就理所当然以为是被债主追债，谁成想是被科尔·帕特里克斯追杀的前任海军军官？而且还是和我对战过的关系。”
“…对不起。我下意识隐瞒了。”
“你那也是迫不得已。”
如他所说，正因为过去的缘分不是很好，所以从一开始不能随意说出内情。毕竟完全预料不到菲利克斯会有怎样的反应。
也正如菲利克斯所言，谁能想到曾经拼得你死我活的敌对关系，如今会发展为彼此信赖，相互依靠的支撑关系呢？直到第一次在花店与他重逢那时，也未曾想过会发生这种扭转。果然是人生百态，世事无常。
艾萨克用力揉了揉脸颊，本就憔悴的脸上笼罩的阴影更浓了。
“没关系。现在还翻这些旧账做什么。况且就算你当时说了实话，情况又有什么不同吗？我还是会一如既往地想要抱你，无论用什么手段都要得到你。”
“……”
“我敢打赌结果是一样的。不管你是否把自己复杂的身世讲出来，我都会为你深深着迷。”
轻声耳语般说出这句话时，菲利克斯看着艾萨克的眼神愈发深浓。听到那如同告白一样甜蜜的话语，艾萨克瞬间丧失了说话的能力，只能愣怔地凝视着他。或许是觉得不好意思，菲利克斯把后背靠在沙发上，揉了揉脖子。
“不管你是科尔的养子，海军上尉，还是和我战斗过的家伙，知道这些又算得了什么？重要的只有我对你着迷的事实而已。”
悄悄避开视线的样子不由得让人联想到大狗狗。就好像做错事以后，一瞟一瞟偷看主人脸色的哈士奇那种大型犬。忽然浮现出这样荒唐的想法，艾萨克唇角无意识地微微上扬。
或许自己也一样吧。无论彼此的过去如何，都会被这如此耀眼美丽又傲慢的男人牵着鼻子走。这样看来，缘分真是个奇妙的东西。
“…这样啊。结果，应该不会有变化。”
艾萨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身上那无形的重担似乎都稍微轻了一些。
“说过叫你别那么笑的吧？这个节骨眼儿怎么能让我起来呢？”
好像快要忍受不了一样，菲利克斯扶额咒骂。『科尔，早知道当初就应该杀了那狗逼。』咬牙切齿地嘟囔了一句，继而又歪过头直盯着艾萨克。
“等把本杰明平安接回来之后，推迟的合同也要一并履行完毕。要做好准备啊，艾萨克。我可没忘了你违约的事。”
突然莫名其妙说出这句话的菲利克斯，没等到艾萨克的回复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与此同时，一直焦急等待他们谈话结束的托尼马上从餐厅那边拿着托盘走了进来。
傻愣愣望着他的艾萨克根本来不及问他到底什么意思。因为此时托尼正把迟来的晚餐端上来摆好，而菲利克斯一边嘱咐着『先吃吧』，一边大步流星往外走。
“现在看来，那个傲慢的Ω肯定已经死了。”
没走两步，菲利克斯忽然转过头来。两人的视线瞬间碰撞在一起。仿佛被那双锋利的蓝色瞳孔紧紧攥住，顿觉背后泛起寒意，艾萨克下意识咽下口水。
“或许你知道吗？”
正当他对于菲利克斯那充满探究的提问，不知该如何作答而感到为难之时。
“没事，算了。只是多余的杂念罢了。”
菲利克斯马上又转身离开，好像刚刚什么也发生。而把一直盯着菲利克斯消失的背影久久无法移开视线的艾萨克唤醒的，是摆满桌子的食物的味道。
食物的香气透过鼻尖刺激着味蕾，艾萨克此时终于打起精神，轻轻呼出一口气。胸中那颗隐藏着未能坦白真相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发出咚咚的声音，不安地跳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