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新兵，老兵
像逝去的时光，北镇的积雪也融化得不知不觉。
沙破天并不在北镇。
最前线的小小边城里，站在不算高的城墙上遥遥远眺。
即使距离遥远，也能看到在蛮国掌控之中的龙鳞关巍峨雄壮，似乎是不可能越过的天堑。
当然，世上的事没什么不可能的，遑论城墙有多么固若金汤，曾经也照样被蛮军攻下。
沙破天将目光收回，如今，攻克这样一座雄关的任务很快要轮到北境军的头上。
当烽火开始燃起，龙鳞关是必争之地。北境军向北的步伐，绕不开它。
下了城墙，第一军团第三师的师长武复匆匆赶来。
身边跟着一个小小的传令兵，刚成年的样子，个子不高，脸透着腮红。
沙破天来得无声无息，若不是吩咐这传令兵跑了一趟，武复还不知晓沙破天过来的消息。
而在沙破天之后，不久还有北境军的一个师团要调拨过来。
这座边城很小，但处于武复亲自布防管辖的地带，他本人包括大股的部队也驻扎在这里。
见到沙破天并没有感到惊奇，上头已经透露出了用兵的消息，最近北境军中的气氛，武复是可以感受到的。
武复机械一般行了军礼，不善言辞的他没有多说话，杵在那里像一根木头。
身后的小传令兵也跟着行礼，姿势虽也板正，却还是能看出几分慌乱。
“参军几年了？”沙破天看着传令兵，笑着问道。
小传令兵一时有些发愣，然后声音洪亮地喊道：“报告将军，不到一年，才三个月。”
原来是个新兵蛋子。
面色涨得通红，神情遮掩不住激动，小传令兵看向沙破天的眼里，好似有无限的崇敬流出。
“好。”沙破天和武复交代了之后的布置，离开时，拍了拍小传令兵的肩膀。
为了之后攻取龙鳞关的计划，沙破天没有回北镇，而是在这座边城住下。
武复转头也要离开，去安置军营，好让后面调拨而来的军团迅速驻扎。
临走时，小传令兵忍不住开口：“师长，咱是不是要打蛮人了？”
武复微微颔首，“很快会有命令的。”然后步伐稳重地走掉了。
四下无人，小传令兵又忍不住原地跳了几下，心中豪情万丈，一副跃跃欲试的姿态。
三两步蹦蹦跳跳回到了军营宿舍里，带他的老班长见了，霎时摆起了脸，“周维，严肃点！不会好好走路吗？”
小传令兵顿时如遭雷劈，脸色发苦，挺直身子给班长行了个军礼才算作罢。
没过多久，周维爬到老班长的床铺上，又凑到老班长身边，老班长淡淡地瞥了一眼，继续擦自己的枪。
“班长，你知不知道我们要打蛮国人了啊？”周维更近一步凑到老班长耳朵旁边，声音压得很低，好像在说什么秘密。
“哦。北境军里是个人都知道的。你那么兴奋做什么？”
老班长一巴掌盖在周维的脸上，把他推开。这小子凑得太近，呼吸的气流都打在老班长的脸上了。
“那不一样啊！都是小道消息，但我今天可是见到元帅了！他还和我说话！”
周维说起这个，又是一脸激动，笑嘻嘻的，手掌摩挲着，微微发热。
老班长听到他的话也不禁呢喃：“元帅来这里了？”
但看到周维这小子一副嘻嘻哈哈的模样，老班长赶紧在他头上轻轻拍了一巴掌：“你这小子，战争可不是好玩的！”
“到时候老老实实听命令，躲在异能者的庇护下，别乱窜，战场上可没人看得住你。”
老班长浑浊的眼睛里倒映着担忧。
周维点着头，“班长，我当兵也算有传承的，肯定听命令！”
老班长把枪放在一边，不说话了。
周维回到自己的床铺上，躺下来翻了几次身，心中那股躁动却还是久久不能散去。
床铺正靠着窗，他又坐起来，靠在窗边往外看，总感觉见不到什么雪了。
窗外的风倒灌进来，正扑在他的脸上，携带而来的几分清爽让他冷静了许多。
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到自己的柜子里翻找起来，翻动的声响让老班长看了一眼，“做什么呢周维？”
“找纸笔给我爹写封信。”
周维趴在床上，左手按着信纸，右手拿着笔在转，嘴里叼着笔帽，正斟酌着自己的言语。
“爹，上次的信我已经收到了。我在这边过得很好，请不要担心。
“带我的班长和你一样喜欢摆着很严肃的脸，但人也一样很好，对我很照顾。
“我的训练成绩也很好，充分将从小接受的理论知识运用到实践中来了，没有给你丢脸，请你放心。
笔尖似乎有些断触，周维甩了甩，迫不及待地继续写接下来的内容。
“另外，在写这封信的这天，我见到了沙元帅，希望让你知道。并且，元帅主动与我说话，并表达了鼓励。希望你不要羡慕，而是为我感到骄傲。”
写下这段话的时候，周维叼着笔帽的嘴不禁咧了起来，脑海里想象着他爹看到这里的表情。
大概会想揍他一顿吧，但也只能想想，他现在可揍不到了！
周维接着写。
“也许不久我就要上战场，或者这封信寄到的时候，我已经在战场上了，但还是希望你不要担心。我会和你一样勇敢的。”
周维在信纸上游走的笔顿住了，还想写点什么，可又觉得煽情或是扭捏。
“胜利以后，老爹，带我回你以前的家看看吧。”
他写下了这最后的一句话，然后把信纸折叠好，塞到了信封里，暂且放在枕边，有些出神。
在他记忆里，小时候父亲的身影好像很模糊，等到大了些，父亲在他身边的时间多了，可形象也永远固定在失去了一条腿的样子。
不过，这人还总说自己太幸运了，周维不理解。
总听他爹说起从前的故乡，向北痴痴地远望，周维想着，这回在沙元帅的带领下，胜利以后，他一定要带老爹回家。
跳下床铺，周维拿着写好的信封往外面走，老班长抬头看了看这小子的背影，又拿起自己的枪擦了擦，不知道在擦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