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病友
隔壁病床的老刀说：“你这个老乡是个大老板，年纪轻轻气度不凡。”
向明尴尬的转移话题：“大哥，你手臂咋骨折了？”
“嗨，别提了，我哪里会骨折？从山上下来后，看人家都骑着电瓶车横冲直撞的开，比汽车省事多了，我也骑电瓶车，谁知道这个电瓶车也有方向灯……”
“我骑电瓶车从来不打方向灯的。”向明觉得用了方向灯，自己反而不会骑了。
“结果大白天的我并没有注意到自己车灯亮着，对面的汽车看我打着方向灯，就躲我，反而迎面就撞上了……”
向明羡慕的说：“大哥你运气真好，迎面撞上汽车只是一个胳膊骨折，你看我……”
“你是撞了邪，不一样！”老刀一针见血地说。
向明的心“别别”的跳起来，“大哥，怎么办？我最近老是遇到鬼魂。”
“你叫我老刀好了，说说吧，什么鬼，怕是凶多吉少啊！”
向明力气虽然大，但是胆子却很小，听老刀说“凶多吉少”，他就一五一十地把小舅舅王少生病去世后，夜里遇到王少魂魄的事情都讲了出来。
自己如果死也要死得明明白白的。
老刀仔细听他说完之后，问：“你看过《红楼梦》吗？”
向明说：“电视剧《红楼梦》我看过。”
“那剧中的贾瑞是怎么死的？”
“被王熙凤害死的。”
“他死前什么表情？”
“面带微笑啊！”向明对贾瑞之死这一剧看得特别认真，他认为贾瑞太不值了，为了一个得不到的美人，自己纵欲过度，精尽人亡，还死得无怨无悔。
老刀说：“小向，你还没有娶老婆吧，这样吧，我把这枚戒指送给你，你戴在手指上不要摘下，以后这小鬼就不能接近你了。”
老刀把亮晶晶的不锈钢一样的戒指戴在向明的中指上。
“谢谢你，我真的对他是毫无办法。”向明由衷地感谢道，又问：“老刀，你说你是从山上下来的，你从什么山下来呀？”
“茅山！”
“啊！茅山道士，我拜你为师吧？”
“看你一身伤，怎么拜？百天之后再说吧！”
“师父，我现在是动不了，您先给我说说道吧。”
“你这小子有慧根。在人生的路上我们会遇到很多的事情，不要害怕失去，也不要恐惧未知的东西，在王少的内心深处，你就是他短短一生的最爱，正当他热切地期盼着赚钱，赚到钱以后做增高手术或者变性手术时，却遇到了三年口罩，不但没赚到钱，反而赔了个精光，把借来的钱也赔了进去，他连回家的路费都没有，又不好意思向你开口，一个人冷冷清清在出租房里，眼巴巴地等待着你的归来，却不知怎么的生病了，他也不好意思打你手机，怕你责备，他这样的人儿是很娇气的，由于自身条件限制，又很自卑，死得不甘心，所以你回来上班以后，他就天天夜里来找你。”
“谢谢师父的分析，的确是这样的。”
老刀说：“命运也曾善待过他，等他觉悟了，会放过你的。”老刀说完这些话就不见了。
向明也不觉得奇怪，早就听说过，茅山道士能穿墙、会飞。
第二天医生来查病房，也并未问起隔壁病友的事情。
表弟下班来看他，给他带了吃的，喂他吃了两大碗米饭加辣椒炒肉丝后，问：“向明，隔壁的病人呢？”
“他？他好了，出院了吧。”向明不确定地说。
“今天晚上要不要陪你？”
“不要了吧？”向明戴上戒指以后，感觉自己的伤好得很快，手脚好像能动弹了，“表弟，你把夜壶放在凳子上，靠近我床边。”
表弟看他的伤以惊人的速度痊愈着，也很高兴，说：“你的手能动了，好得真快，有事就按那个按钮，护士会过来帮忙的。”
表弟走了，向明答应着，心里想：护士都是女的，我怎么好意思劳烦她们？
向明的一个堂哥在五台山当和尚，他曾经去向堂哥讨教过几招，挺管用的。
所以，向明深信：老刀的戒指也一定管用。
夜深了，向明不敢入睡，又有点期盼着王少这个小鬼的到来。
“嘻嘻老公，我来了你等得着急了吧？”王少边说边走近向明的床。
突然，王少停住了，小心翼翼地问：“哥，你手里拿了什么？”
“这要问你啊，为什么天天夜里来找我？”
“因为你是我老公呀！”
“你已经死了，不能拉我做这种游戏，知道么？”
“可是我的理想还没有实现，难道你想抛弃我吗？”
“小舅舅，你已经死了，你这样是想把我也弄死吗？你说爱我，这样的爱是会死人的，你知道不知道？”
“外甥，你可知道，你们都回老家去过年了，我生病了，没有钱去医院，我独自承受着漫漫长夜的痛楚，我已经习惯了别人对我的取笑和侮辱，在宁波只有你对我好，我死了，但是我的灵魂不灭啊，我发现你才是我最难以割舍的牵挂，所以我天天来找你，我要天天爱着你！”
向明把老刀对他说的话，向王少复述了一遍。
王少听了点头说：“是，我是想过增高，我更想做变性手术”
“小舅舅，你死了，我也很心痛，生活的道路不平坦，其实冥冥之中上天早就有安排，你做我的舅舅不是偶然的，你长得比较弱小，我对你关怀是必然的，现在的工作我也不是很满意，工资那么少，可以说是全宁波最少工资的单位了，但是这个单位招人没有特别的要求，还容许加班，我没有文化，没有技术，但是最起码现在我的生活有保障啊，生病有医疗报销的，这次我伤得那么严重，如果没有医保，我现在能躺在这样的大医院里治疗吗？生活的重压同样让我喘不过气，我只能安心地在这个单位里继续工作，直到退休。我与你来世或者会再一次相遇，不是你来拉我做死亡游戏，这样很危险的，难道你希望你的外甥早点死吗？”
王少低下了头，久久不语不动，像石化了的一个影子。
向明的声音又有力的响起：“小舅舅，你的离去，也给了我深刻的教训，我会变得更成熟，你虽然死了，但是却活在我们的心中。让我们在泪水中学会坚强和感恩，我今年四十八了，未能娶妻生子，我也是很沧桑，我也在苦苦挣扎，如果你不放过我，再给予我恐惧和压力，让我喘不过气，你这不是爱，是自私。我们都要学会习惯，不要再来找我，好吗？”
“好吧！”王少不见了。
向明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心想：这戒指真神奇，一向笨嘴笨舌的自己竟然能说服这个比自己能说会道的小舅舅，现在自己是理论一大套，对着死去的小舅舅侃侃而谈，自己也相当地佩服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