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觉
现场落针可闻,除了封印皱着眉眯着眼第一次认真打量这位戾气重的演员,其他人都不由自主的把视线移到南木身上,南木除了脸色苍白点,看不出什么情绪,淡然的对林紹筠点点头,语气平静,“我觉得你可以诠释好易青青的角色,不知道几位什么意见?”
几位主审反应过来也纷纷的表示赞同,南木抽出林紹筠的简介表,说,“剧组决定由你饰演易青青,你有经纪人吗?签约事宜……”
林紹筠没料到自己的挑衅,收到的是这样的反应,意外的看了一眼南木,随即道,“联系我本人就行,我没有经济人或经济公司。”
南木点头表示知道了。
林紹筠出门来,意味不明的笑了下,拆出一根口香糖嚼着,哼着歌溜达走了。
最后一位试戏演员,表现怎么样,南木并没有概念,她注意力发散,思绪乱飞,耳边嗡鸣声渐起,到后来根本听不清试戏现场的声音。
她仿佛置身于水底,遥远的水面传来歌声,中间隔着厚厚的水层,听不清唱得是什么,只是那无望声音,却在诱惑着她闭着眼去追寻……
突然肩膀被人猛地拍了一下,惊醒过来,睁开眼一看,众人都诧异的盯着自己,耳边是陈京津不停的叫着,“南木!南木!”
南木像刚刚冲出水面,四面八方的声音全部灌入耳朵,她定定神,问,“嗯?怎么了?”
“我还要问你怎么了呢?”陈京津一脸担忧,“刚刚叫了你好几声,你一点反应都没有。”
“哦,没什么。”南木不想多做解释,说,“可能最近低血糖,反应有点迟钝。”
陈京津怀疑的看着南木,动了动嘴角没再说什么。
封印看着南木脸色疲倦,唇色苍白、神情恍惚,皱了皱眉,说,“好了,都挺累的,今天就到这儿吧,角色也不是一天能选完的。”
南木收拾着手边的东西,神思不属,又出现耳鸣的症状了,不同于以往,这次竟然出现了幻听,暗自思索这次发病的蹊跷,也没注意到旁边欲言又止的封印,拿起包打算回家。
陈京津从旁边伸手过来,摸摸南木的额头,说,“也不发烧……你哪不舒服?脸色很难看。”
“可能有点累到了。”
“走吧,坐我的车,你这恍恍惚惚的,别自己开车了。”
南木也担心自己开车的时候出状况,就点点头同意了。
两人挽着胳膊出来,路过卫生间的时候,南木让陈京津等等,转身进了卫生间。
卫生间里一片安静,镶嵌的瓷砖泛着冷白色,南木肚子一阵疼,蹲下去才感觉好像来大姨妈了,低头一看,果然鲜红的血迹在便池蜿蜒,南木烦躁的顺手拍了拍旁边的隔间,随口道,“阿笙,你带卫生巾了吗?”
话音刚落,她就一个激灵,突然清醒了!自己……刚刚说什么了?
南木抖着手扯了很多卷纸,叠成长形垫上,提裤子的时候才发现便池里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
水龙头里的水泛着寒意扑到脸上,南木抬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真实的自己、清醒的自己、可以听到粗重呼吸声的自己,可以清晰感受到水的冷冽,看到镜子里卫生间里花岗灰地砖……花岗灰色?!
陈京津在门口等了有一会儿了还不见南木出来,便不放心的问,“南木,好了没?”没听到南木的回应,再也耐不住进来一看,就看到南木定定的盯着地上灰色的瓷砖看个不停,走过去拍了拍她,“看什么呢?”
南木喘了口气,问,“京津,你看这瓷砖什么颜色的?”
陈京津,“灰色的,怎么了?”
“我刚刚进来的时候明明看到是白色的。”南木看着好友一脸不解,顿了顿还是说,“而且,我刚才以为我来大姨妈了……可转眼发现是自己看错了……”
“你……什么意思?”
“我怀疑我大脑出问题了。”南木干脆一口气全说了出来,“刚才在试戏间,我听不到你叫我的时候,其实是我当时好像听到有人在唱歌……”
陈京津不知不觉攥紧了手指,“幻听?幻觉?”
“我觉得不是。”南木说,“记得我去年从贵州回京市吧,在飞机上……我半睡半醒间,好像出现过一段……闪回……就是我在候车室醒来,发现自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不……还是我自己的样子,却不是我自己,因为不只穿着不一样,身份职业也不一样……”
“然后呢?”
“然后就是那个我同样登机,一样的登机口,一样的登机通道,感觉像自己又登了一遍机……”
“那你……”陈京津暗自咽了口口水,问,“怎么回来的?”
“接着那架航班在撞上山崖前急速俯冲后,又剧烈抬升……然后我就醒了,发现自己还是自己,只不过是在飞机上睡着了。”
陈京津长出口气,道,“可能就是个噩梦吧。”
“那你怎么解释,在梦里听到的歌,梦醒后可以清晰的记录下来?”南木说。
“有时候梦境清晰,这也正常,还有人考试前梦到考题,醒来后记下来的呢,不算稀奇。”看着南木现在的样子,陈京津不由得想起高考完的那个暑假,自己见到南木的样子,一股火窜了上来,口气不好,“倒是这个青鸟!不管失恋,还是支教,你都好好地,怎么一涉及《青鸟》就不正常了,自己就没好好想想?”
南木皱眉,“这关《青鸟》什么事?”
“写完《青鸟》看心理医生的是谁?!现在翻拍《青鸟》谁又开始不正常了?!”陈京津胸口起伏,“怎么着?!tmd这个《青鸟》就过不去了是吧?!”
南木也被京津的嘶喊惊着了,走过去抱住陈京津道,“对不起……京津,这次真不是《青鸟》的原因,我承认偶尔会想起以前,可我知道,这次情况不是心理问题……对不起,又让你担心了。”
陈京津倔强的扭着头,“赵向文跟我说,负责当年乔笙自杀案的同事,最近又收到一份匿名信……是你写的吧?”
“我只是最近想起一个很大的可能,给警方提供一个思路……”南木低着头解释道。
“你写给警方的信没有一百也有几十了吧?!编辑成册都能出本刑侦小说了……”陈京津浑身无力的笑了声,转而摁着南木的肩膀,语重心长,“木头……可以了,够了,真的够了,放过自己吧。”
南木脸色苍白,长吁一口气,“怎么也要把《青鸟》拍完吧。”
“你手上的小说也有不少,咱们就换一个拍呗,要论影响力,《苔》也不比《青鸟》差。”
“演员都选好了,总不能出尔反尔。”
“换一部演呗,片酬我们不少给一分……”
“我看着,也有人不全因为片酬……再说,写剧本,很熬心血的,你都不知道我掉了多少头发,你忍心让这部剧胎死腹中?”
“哼!”陈京津生气,“说这么多就是非拍不可了?”
“我发誓。”南木举着三根手指,“这次真不是心理上的原因。”
“那就是生理上的。”陈京津懒得再废话了,“走,带你去医院,看看是不是脑子进水了。”
等两人出去,卫生间里沉寂下来,投在灰色的瓷砖上声控感应灯也随之熄灭……
就在这时,一阵马桶冲水声在一片空旷中响起,感应灯亮起一片惨白,最里面的一个隔间门被一双瓷白的手推开,白t牛仔裤的姑娘走了出来,走到洗手间,径自抽了张纸把嘴里的口香糖裹住扔进了垃圾桶,打开水龙头,足足用了三遍洗手液,细心的清洗手部的每一寸肌肤,也不用烘干器,从兜里取出一块手帕,仔细吸干手上的每一个水滴。
林绍筠看着镜子里的人,大拇指先是在水红色的嘴唇上摁了摁,然后签字画押一样的在镜子上留下了一个鲜红的指印,转身走出去了。
空无一人的卫生间重新沉寂下去。
从医院里出来的两人,并不知道卫生间里还有一位听客,当然,南木从头到脚检查了一遍,也没发现任何问题,陈京津认定是心理上的问题,南木却不这么认为,但也百思不得其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