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leven
跟着导航提示拐下机场路时,南木看到一只骨架很大却瘦骨嶙峋的土狗,蹲在垃圾桶旁,盯着过往的车辆,莫名觉得这个地方眼熟。
拐进巷口,是一家拳击俱乐部,门面装修土味儿十足,导航显示已到目的地附近,南木放缓车速,观察四周,当拐过俱乐部的后巷,才看到这栋建筑地址标牌——永昌路11号,就在标牌的下方,赫然外挂镶嵌着几个粗犷的金属字体——音乐工作室。
这就是所谓的11号音乐工作室。
南木:这个名字还能再懒点吗?为什么不干脆叫永昌路11号音乐工作室呢。
停好车,她沿着标有金属字体的外墙,走到头,拐过去才找到这个,所谓11号音乐工作室的大门。
emmm……算不上大门,两米宽的双开门,一扇门用一个四方的凳子卡着半开着。
南木犹疑的敲了敲那扇半开的门,没动静。
没办法,她硬着头皮走进去,左手边是一个简洁的桌台,一整面的墙体裸露着红砖面,不过在红砖墙上浮雕着‘11号音乐工作室’一排字样。
看来没找错地方。
桌台上放着一台电脑,显示屏后露出一个带着耳麦的发顶。
南木正要走过去询问,就听到一阵熟悉的吉他旋律,她寻声走进去。
路过一间明显用来接待的会客室后,里面的光线越发昏暗,不过南木还是看清了,这是一间风格粗犷的音乐室,除了常见的乐器外,还有一些南木也不是太懂的设备,她猜测应该是用来编曲的。
陆绪只穿了一条大花裤衩,男士背心,遮不住小麦色运动系的身材,他坐在条凳上,抱着吉他,拨片下传出铮铮曲调。
除了吉他,里面的设备上的配乐也再响,南木屏气凝神,望着陆绪的背影。
陆绪带着侧唛,摇头晃脑,唱的全情投入,“每个夜晚来临的时候,孤独总在我左右,每个黄昏心跳的等候,是你无限的温柔~~~”
温柔低沉的声线登时就另南木沉醉了。
她屏住呼吸,听着陆绪唱完整首《执着》,他专心的垂着眼睛,背对着门口,根本没发现南木的存在。
这首歌从他喉间唱出,感觉全然不同,环视着这间看似杂乱却十足专业到较真的试音室,她缓缓的走过去,从身后搂住了这个男人。
想必,这就是他留给自己的惊喜吧!
熟悉的柠檬橘子香味环绕过来,陆绪咽了下口水,那一刻,他的心跳仿佛停止了,不相信南木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南木侧头看着眼前男人的头发、眉毛,高挺的鼻梁、因诧异而微张的唇,性感的喉结……鬼使神差,她吻了下去,吻在他的嘴角。
陆绪咋了眨眼,一动不动呆呆的模样,好似在期待,南木躬身贴近,又给他一个身心投入的吻。
接着,南木在他耳边轻笑着,呢喃,“我就是那个你要见的词曲人……我的编曲大师。”
昏黄的光线下,这一切美好的像一场虚妄的梦,他下意识地伸手摸上南木的脸,温热的触感如此真实,如同平静湖面下暗流涌动,激烈的情感在陆绪的心中鼓动、剧烈地冲撞着。
初冬的风,裹挟着山雨欲来的水汽,惊醒了沉迷音乐的秦川,他起身摘下耳麦,关上门。
嘟囔着走进试音室。
看到的,就是亲在一起难舍难分的两人。
猝不及防,被塞了一嘴狗粮,这个世界对单身狗真是太不友好了!
听到动静,南木一脸晕红的从陆续腿上下来,陆绪喉结滚动,颇为惋惜的叉着腿,舒展四肢撑了个懒腰。
“你就是eleven?”南木后知后觉的害羞,明知故问。
“如假包换。”
“那个编曲大师eleven?!”‘
“谈不上编曲大师,但就是那个eleven。”陆绪咧出小虎牙,笑着承认了。
大众认知中,一首好听的歌最为人津津乐道的,不外乎歌手唱的好听,甚至引申到歌手长得好不好看,带不带感等等,稍微认为自己从‘专业角度’出发的,不外乎再关注一下作词作曲,歌词好不好,旋律是否优美,这些最为人熟知的部分。
可是,极少有人去关注编曲是谁,更何谈混音、乐手,那些被一扫而过忽略的信息。
南木也是因为有编曲的需求,最近才会关注编曲界的事情,就发现近几年,不少脍炙人口广为传唱的歌,编曲都是eleven,苦于没有门路认识,不成想,近在眼前。
想到之前陆绪带自己去露天演唱会那次,台下激动的喊eleven的画面,“之前你在舞台上唱歌跳舞……”
陆绪笑得温柔,“其实当时带你去露天舞场,也不全是为了装逼,当时就和我之前说的一样。当初应老爷子要求,是回国了,可仍旧不甘心、不服管。自己试着编舞编曲,一直不温不火,又攒钱弄了间音乐室,这就很烧钱了,到后来几乎入不敷出,偶然的机会通过在国外上学时认识的朋友介绍,就签到寰宇拍戏去了,纯粹是穷的没办法了,好在演戏天赋还过得去,赚点小钱都填进这间音乐室了,这一折腾就是好几年。”
这时一边的秦川接过话,“南姐,其实eleven之前也作词作曲,请乐队半公开表演的时候不多,那个时候歌迷喊得应该是词曲人。”
陆绪坦然道,“以前也有走专业歌手路子的野心,我们自己鼓捣了几首歌,在后海唱、在通州唱、在三里屯唱,但都没唱火,说白了,就是没实力。”
旁边的秦川想说什么却被陆续看了一眼阻止了。
陆绪继续调试着手上的机器,一脸平静,“一群愣头青,不会寒暄,不作宣传,唱完就走,歌也没好听到足够靠实力出圈,这种结果,才叫正常。”
南木心底泛起酸涩,另一个世界,她大梦5年,过着一个低调音乐人的生活,了解了这些后,她才知道,编曲虽然看起来不起眼,确是音乐创作中一个非常非常重要的一环,也是耗时最长最耗心血的一个环节。
编曲要选定配器、录制声部、分轨导出、制作demo,帮乐手打谱、抄谱,编曲要熟悉多种乐器,也讲灵感,有时候感觉来了为了不让灵感流失,可能一坐就是一天一夜,什么胃病、颈椎炎等恶疾都是编曲、混音、录音人群的易发病。
有一定经验的编曲人,基本要花费一个星期才能编完一首歌,而这两首歌,陆绪白天拍戏,只用晚上有限的时间,7天就完成了,看着陆绪青黑的眼底,想必这几个晚上,他是怎么坐在电脑前一遍遍的试音、调试,不知枯燥厌烦,全情投入……
他值得更好的。
这时,休息室的门被推开,一个哈欠连天,懒散的金发碧眼帅哥走进来,看着氛围莫名的三人,一脸惊讶,“what condition ah ”
南木,“表哥!?”
帅哥眨眨眼,定定神,看着南木,眼睛渐渐瞪大,“what?!南木?”
陆绪,“?”
秦川,“?”
几人一番混乱的沟通,终于搞清楚了,金发碧眼的美国帅哥叫欧文,确实是南木如假包换的亲表哥。
南木外家姓牧,外公牧连生早年随家人移民美国,南木外婆是德裔赴美留学生,是个中德混血,两人因家庭原因,或多或少受中国文化的影响,很能谈得来,后来自然恋爱结婚,外婆身上德日耳曼的血统继承在了长子身上,牧晚成是个金发碧眼的高大帅哥,任职于旧金山一家律师事务所,表哥欧文也是遗传自奶奶身上的日耳曼血统。
至于为什么南木的母亲怎么不远万里跨越大洋远嫁中国,这就不得不说一下曾经的叛逆少女牧晚晴了,牧连生这个小女儿不止完美继承了华人的外貌,还打小就是个中国迷,打认字起,就喜欢泡在牧连生的书房,痴迷于中国的历史文化,高中时被牧连生托付给京市的世交,牧晚晴自小就聪明,在京市读了三年高中,参加高考竟然也考上了京大,那时的南樵是京大的研究生,师兄妹组建家庭,远在美国的父亲把女儿远嫁的过错归咎于足足大女儿十岁的南樵身上,联络并不多,所以,小时候南木的印象中,对外祖父家的印象就是一张张寄送的照片。
后来牧晚晴因脑神经瘤恶变,短短三个月就去世,让牧连生对南樵的心结成了死结,两家的关系更为疏远。
但南木还是和表哥一家一直有通信往来,所以自然认出眼前这个日耳曼美男子就是那个在亲人面前有点逗比的表哥欧文。
欧文性格迥异于日耳曼男人的沉稳严谨,逃离了“死板的机器人一般的”父亲,跑到加州学艺术去了,并且很巧的和陆绪成了同学,在一起租房住,同为家里老爹不认可的不羁二人组之间,建立了深厚的革命友情。
上次一个国际越洋电话,害得陆绪两人在公众面前差点暴露恋爱关系,还弄得南木崴脚的那个原罪就是他。
欧文本打算投奔了小伙伴来中国发展了,等身价翻几番后再去找表妹,给她个惊喜。
没想到,表妹的boyfriend就是自己的好朋友。
窗外,狂风夹杂着硕大的雨点打下,试音室里的几人却心无旁骛。
陆绪先是用电脑放了首曲子,就是再见青春的伴奏,又递给南木一叠手稿,是这首伴奏曲子的分乐器曲谱,解释了一下这个伴奏里用到的乐器,走什么样的旋律,定什么样的节奏,怎么推进高潮,都跟南木说了一遍。
南木听着电脑里把不同的乐器的音乐搭配在一起的伴奏,竟意外的和原编曲很接近,又根据原作品,提了点建议,陆绪点点头,当场就重新调整。
等两首编曲调试到几人都比较满意的时候,外面已然天黑,陆绪把电脑合成的网络版编曲交给秦川,“可以准备起来了,召集大家,录制现场版。”
南木犹豫了下,“不找柯俊他们听听再说吗?要不要用这两首,导演都没拍板呢。”
“导演不用这歌,我们就自己留着,录出来没错。”陆绪没说出口的是,这种水平级别的歌,柯俊要不用纯属脑子进水了。
几人锁好门,出来已是深夜,驱车去市中心好好吃了一顿,犒劳一下。
送秦川、欧文回去后,车里只剩下两人,意外的安静。
南木平静的开口,“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陆绪单手握着方向盘,一手伸过来覆在南木手上,“其实,我想说的是,之前联系的心理医生,前两天还问我要不要约个时间——”
南木的手颤了一下,紧接着被紧紧的攥紧,干燥温热的掌心,温热的触感。南木从陆续的侧脸上移开视线,看着窗外的黑沉沉的夜色,说,“我知道,这不是心理问题。”
南木缓缓,讲出了自己的奇异经历,包括在另一个世界生活的一切,点点滴滴细小琐碎。
在南木全情投入的诉说中,陆绪沉默了,不是因为放心,而是更不放心了。
南木一心认定这是个完全存在的平行世界,而不是自己的凭空臆想,否则无法解释这些歌,更无法解释从没学过乐理的自己怎么一下子就达到专业水平。
南木跟陆绪说了很多,自己的想法,把记忆中的歌曲全都复制重现于这个世界,当然,自己不会厚颜无耻的据为己有。
既然是属于另一个世界的音乐,那么今后所有的词曲作者都是“潜世界”。
当然复杂的编曲部分就需要陆绪这个现成的老公了。
兴致高昂的南木,就连成品歌曲出来后,如何选合适的歌手唱,如何从中抽取提成部分获利,成立一个音乐的专项基金,找专业团队管理基金会,基金会的收益要用于音乐教育的普及,等等,巴拉巴拉。
躺在被窝里,搂着怀里振奋不已的小女人,陆绪反而心事重重的暗暗叹了口气。
陆绪最不想的,就是日后在头条看到,诸如【车祸后昏迷几个月,醒来凭记忆唱出曲调,填词作曲,像个音乐人】,这样把南木至于风口浪尖、耸人听闻嘘头十足的大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