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黑拳
出得门来,冯扬急慌慌的拽了一把陆绪,“绪哥,有必要打这种黑拳吗?真想查什么,把线索提供给警察也行啊。”
陆绪没吭声,上车点了一根烟。
“你不是不抽烟吗?”冯扬看了看车载烟灰缸里塞得满满的烟头。
陆绪叼着烟,一边点火,一边含糊的说,“南木出车祸了,我怀疑是陈钦策他爹故意——”陆绪深深的吸了口烟,把那两个字咽下,接着哑声道,“陈勇铁了心背锅给儿子还赌债,警察那里很难打开缺口。”
“那你这么做……”冯扬也想通这一点。
“只有让拘留所里的陈勇误认为,并没有人为他儿子‘赎身’,他被耍了,他儿子还在打黑拳,而且早晚会死在这上,他才会松口。”
语毕,悍马一身轰鸣,窜了出去。
陆续和冯扬在青城呆了两天,也没见着老铁。
郑叔只是说,两天前就和老铁提了,那边没动静,自己也没辙。
陆续每天除了例行和医院联系一次,就是呆在屋里对着沙包砰砰练拳。
冯扬叫什么外卖对他来说都没区别,陆续只是机械的吃下去,无论什么东西。
最后冯扬实在受不了,硬是拽着他出门了。
青城的夜晚没北京喧闹,白天挤挤搡搡的人群早早归家,这个时间还滞留在外面的多半夜生活丰富。
天上挂着残月,惨白的月光,照进黑黢黢的小巷,影影绰绰。
陆续指间燃着猩红的烟头,一声不吭听着冯扬在边上说着一些没营养的话。
等觉出不对劲的时候,十多个人已经渐渐围拢过来。
冯扬也安静了。
陆续弹飞烟头,乘着包围圈还没合拢,冲着其中一个就飞起一脚。
小巷里男人们厮杀着。
这帮人明显是冲着陆续来着,一个劲的往他身上招呼,冯扬身边只纠缠了两三个人,剩下的七八个人合围而上,招式刁钻,陆绪护住要害,一声不吭予以反击。
来的人都有两下子,陆续也难免挂彩,鲜血从他嘴角和额头蜿蜒留下,放倒好几个后,这伙人才互相搀扶着退去。
陆续拉起地上呲牙咧嘴的冯扬,两人弯腰靠坐在墙边,胳膊搭在膝盖上,喘着气。
“我就靠了,老子招谁惹谁了,还是搞大谁肚子了,这一顿毒打,疼死个爷了……不行,老子要报警找出这帮孙子。”冯扬骂骂咧咧掏出电话正要报警。
陆续伸手拦住,“等等,估计快见到老铁了。”
冯扬琢磨过味儿来,更大声的靠了一声。
两人之后一动不动缓了好一会儿,才撑着墙从地上爬起来,摇摇晃晃的往家的方向走。
冯扬看了看身边的兄弟,这次见面后太过冷冽,总担心他做什么出格的事,自己这才硬着头皮厚着脸皮跟来了。
陆续的世界,这辈子都没像这一个多月这样安静过,这个世界的声音再也入不了耳,进不了心,陆续觉得自己不做点什么,会疯掉。
凌晨十二点半,万籁俱寂,走出巷口的时候,有一辆车却等在那里,老郑降下车窗道,“上来吧,老铁要见你。”
陆续二话不说上了车,冯扬正要上车的时候,老郑却锁了车门,“只见他。”
冯扬嚷道,“我是他经纪人!没我他不上场!”
老郑:就听你扯!丢下一句,“那等他上场的时候我在带‘经纪人’去。”直接开车走人。
留下冯杨一个人在那儿嚷嚷,“敢瞧不起经纪人,切。”
一路上七拐八绕,足足走了将近一个小时,才到地方。
老郑径直把车开进一家不起眼的洗车店,意味深长的看了陆续一眼,递给洗车小弟一张洗车卡。
于是,连人带车就降落到一个广阔的地下车库。
两人下车,老郑对着这个,建在洗车场下面的地下车库,啧道,“老铁这老货,可真能整。”
坐上地下车库的电梯,两人就到了所谓的地下拳场。
夜幕沉沉,地下燥热。
老郑带着陆续穿过呐喊嘈杂的地下暗场,那里正在进行着一场不堪血腥的搏斗。
陆续扫了一眼就收回视线。
老郑也从陆续波澜不惊的脸上收回视线。
进了一个高看台的包间里,见到了传闻中的老铁,一个身材滚圆的胖老头。
胖老头笑成弥勒佛,用半生不熟的普通话招揽陆续,“我的人回来跟我讲嘛,很看好你,正好赶上我的零号下线,怎么样?有呣兴趣做我新的零号?”
陆续直言,“我只有兴趣和你们之前的零号较量。”
胖老头摇摇头道,“靓仔,轻狂得很呐——不过,我喜欢。他们都说你身手也靓,我得看看他们吹呣吹虚。”
尽管身上还是痛,陆续把染血的衬衫袖口卷起来,脸色重新变得冰冷。
胖老头身后好几双打量他的眼睛,触及到他逐渐凶悍冷冽的目光后,便收回视线。
胖老头却用一种兴奋的语调说:“波仔!你陪我们的新人玩玩好咧,呣放水啊知不知。”
这时从老铁身后走出一个精壮的平头青年,南亚人的长相,脱了上衣,漏出一身腱子肉,活动了几下手腕,冲着陆续做好起手势。
这个叫波仔的青年,绝对比刚刚暗巷里的那伙人身手要好,格斗技巧不错,十分能打也十分抗打。
陆续拼着受了对方一记,上前锁死对方,对他肋下出重拳,卸了对方的力。
汗水湿了衬衣,额上也渗出细汗,陆续默不作声的看着老铁。
胖老头过来笑着对陆续说,“后生可畏,先坐下歇口气。”便拉着老郑到一边说话。
“这靓仔靠谱?”
“老铁,我懂规矩的。”
“手法怎么有点军体拳的影子,搞不好飞虎队的仔啊,衰仔呣害我。”
“想多了啊!部队的纪律是不允许自己的兵在外面打拳赛的,这你应该知道。你真是影视剧看多了?警察真查到你开野赛,早过来直接查封了,犯得着派人来参赛,让你赚钱?”
“小心一点呣错啦,你也知国家管制严格,最近查封了好几个,g州、k明的地下拳场都被端了,这个,少数的硕果仅存你知姆知?”
“还是老铁你有办法,设在这地界儿,谁能想到?这几年可算赚得盆满钵满。”
“屁哎!就这三瓜两枣,闹着玩罢了,国外的地下拳击都是半公开的,人家线上直接开盘,那才叫赌拳,这几年,好手都跑国外打了,真正有门路的款爷,也都跑外面过瘾了。”
“放心,这小子肯定不是条子,就是傲的很,非要打败之前的零,才正经开始打赛。”
老铁沉思了一下,笑道,“只要有实力,这都呣问题。”
老铁也没废话,安排陆绪明晚上场,双零对决,盘口早开。
地下暗场是高两层楼的圆形建筑,最中央的八角拳台就是来回厮杀的战场,用高高的铁丝网围着,空气夹杂着汗味和血腥味,躁动着,重金属音乐搅动的现场一片狂躁,激得观众阵阵嘶吼,呐喊。
看台上大部分是男人,不少人都打着赤膊,溢满雄性荷尔蒙的人群中,偶尔夹着零星衣着暴露的女人,人性暴力血腥晦暗的一面借机释放。
拳台铁网下的入场口,陆绪正给自己两只手掌缠绕绷带,麦色的精简胸膛裸着,肌肉紧绷结实,瘦而不柴,腰腹肌块垒分明,流畅的线条下蕴藏着力量。
现场闷热,汗水自他黑色的发际滚落,顺着硬朗俊逸的脸廓,滑动至青色胡茬遍布的下颌。
陆绪只是专心的缠绕着绷带,周围的狂躁气息丝毫没有影响到他,半垂的眼睛憋了一眼身旁拿着微型摄录机的冯扬。
冯扬暗暗点了点头。
拳台上,一声哨响吹响了这场黑市拳赛,裁判走向拳台中央,无情宣布,“roundone 双方拳手准备,伤残不论,开始!”
陈钦策二十出头,一张和陈勇相似的脸庞,却迥异于陈勇的疲惫沧桑,脸上挂着凶狠,嘴角勾着嘲讽,斜了眼上台的‘菜鸡’对手。
四周全是人们疯狂的呐喊欢呼声,为即将残酷的格斗狂欢。
血腥野蛮的战斗打响。
陈钦策攻击性很强,出拳的速度快、力度狠、击打准,很明显擅长拳击,打起来看着很是花哨够劲儿。
陆绪却是从小在陆国安手底下练出来的格斗,讲究实用。
无规则的肉搏相见,激烈对抗的震撼,激得观众嗷嗷叫。
看台上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
一精瘦的年轻人对身边的黑脸男人,低声道,“赵队,这只是他们接头的一个场子,目前没什么发现。”
赵向文盯着台上凶狠搏击的男人,微点了一下头,“继续盯着,耐心点,总有露头的时候。”
下属沉吟道,“那这个地下拳场……”
“兔子还没现身,就先别搂草了,等收网了,转给打黑的同事吧。”
几句话的功夫,台上的陈钦策已经被ko的鼻血长流,陆绪也受伤了,亦被激起凶性,身法突然迅速,攻势凌厉,陈钦策被打懵了。
鼻青脸肿的陈钦策躺在地上起不来,脸上的桀骜凶狠消失殆尽,陆绪膝盖顶着他的第十二节腰椎,拎牲口一样抓着那野草一样油腻的脏脏辫,凑近问,“你的赌债怎么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