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多嘴
华虞眼睛里闪着好奇的光坐起身移到祁美素身旁，欢喜的轻轻碰撞着祁美素的身体
“你告诉我这个井绍茗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你们怎么认识的？”
两个人很默契静静的平躺下来看着天花板
“高中的时候…他是全校最出色的守门员…”
1999年9月
空中盘旋的足球在阳光照耀下变得夺目，球场两边看台上，上百双眼睛都在跟随着圆润的
抛物线屏息以待足球的落点。球场上最鲜明的就是白和蓝两队队服的色彩，而此时在观众眼中闪
过的是一道红白相间的身影在迅速移动并起跳。只见他两臂上伸、手掌自然相对分开迎向球的方
向，当手触碰球的刹那顺势屈肘下引将球抱于胸前双脚弯曲，稳稳落在地上。
祁美素坐在人群中，第一次见一个人可以跳得这么高，接得这么准，姿势那样娴熟利落！
此时场上响起了雷鸣的欢呼和雀跃，他就是井绍茗，这个学校最出色的守门员。
他身材均匀修长肤色健康，喜欢一切体育运动项目，篮球场上、足球场上、乒乓球场上、
甚至是初中年级同学翻皮筋的小游戏上都会有他的身影。他性子简单大方所以人缘也很好，很多
高年级的学长经常会课间来叫他去球场上。
这次的足球赛主要是学校为了迎接国庆到来而举办，高中组每一年级竞选出赢的队伍最终进
入整个高中组的决赛，这场就是祁美素所在的高一四班与高三年级的冠军决赛，井绍茗的完美守
门大大击垮对方的士气，也加固了队友的默契和信心，班里毫无悬念的拿下这次比赛的第一名。
为此班主任特意在班会上褒奖了参赛的同学，重点班与普通班的老师之间常会暗自较劲，想
要通过类似的活动选拔出班中引以为傲并且值得培养的人才让自己脸上有光。有人胜利昂扬就
有人灰败失落，就在这次比赛后全校都知道了井绍茗这一号人物，然而比赛后发生的事更是让全
校都知道他和他另外两个兄弟的三人小团体。
甄汕是班里公认的老大，周鹤岩和井绍茗距离他家很近，三人又是初中同学，所以三人的关
系相当好。三个人中，周鹤岩的个子最小也最瘦，甄汕和井绍茗齐头高。甄汕幽默，平时就喜欢
逗女同学们开心，自然也受班里女孩子的喜欢。
在祁美素的印象里井绍茗是他们三个人中最没有攻击性和相对成熟的，可是十五六岁的年纪
又真的能成熟到哪里去呢？比赛后的第二天，学校里就沸沸扬扬传出三人放学回家的途中，被一
群社会上的小年轻群殴的事件。
听说还连累了当时一个外校的女生，据大家传是甄汕在外校交的女朋友，没有人真的清楚袭
击他们的是什么人，也没有人看到他们被打的场景，有人说是因为甄汕抢了别人的女朋友所以招
来别人的不满，也有人说是因为这次比赛赢了第一，所以不服的人找人教训他们，大家都只是凭
着上学的时候三个人脸上无法遮掩的伤势议论纷纷。
高中年级的化学竞赛，祁美素是唯一一个代表班里参赛的学生，开场前她前往洗手间，可走
到楼梯口却听见周鹤岩愤愤的声音
“难道就这么忍了，当缩头乌龟？我可忍不了！”
祁美素停住了脚步不敢向前，静静的靠在墙角，片刻安静的空气中有香烟的烟雾和气味飘散过来
“那就干丫的！”
这是甄汕的声音，冲动又坚定
“多买几根棒球棍，放假就干！”
还没等祁美素反应过来，三个大男生就已经站在她的面前，此时的她局促又紧张，甄汕看
着眼前的祁美素没有丝毫意外，眼里充满了蔑视。他平静的吸完最后一口烟，将烟头扔在脚下，
镇定又自如的踩灭它。
“不要多嘴！”
甄汕弯着腰靠近祁美素，声音轻到就像刚才空气中的烟雾一样，祁美素知道这是警告，这警告听
起来并不郑重却极具威慑。
这次的化学竞赛，祁美素拿到了高中部的第一，这是她唯一擅长并且能给自己底气的事，
她非常熟练的将这份自信狠狠的吸纳在心底，深深地。学校有意对她进行专门的培养，化学老师
说只要升高二的时候能拿到省级第一就很有希望保送，她内心深处也很渴望，因为她明白这是她
人生唯一的出路。
比赛结束后一周就开始放假了，她很害怕放假，她细碎无力的步子和周围学生欢快愉悦的步
子格格不入。每一个从校门出来的女学生脸上都充盈着期待和欢乐，只有她不想回家。她很有意
识的放慢自己的步子并且向着回家的路偏离，她踩着路上的石子脑子里想着化学竞赛的事。
也不知道究竟走了多久，路灯都通亮起来，一个黑影触在她的鞋尖迟迟不动。她抬起头，只
见一个倾斜的身影，垂着头，额头上似乎还流着血，手里杵着棒球棍，棍上的血迹看起来似乎已
经凝固。
祁美素看着不远处似乎随时会倒下但又依然有力的身躯，对方一直站在原地，她也犹豫着要
不要再向前。忽然听到黑暗里有几个男生叫喊的声音，祁美素直接转身闷头跑回家里。一路埋头
狂奔，她的心颤动又凌乱。
快到家门口时她本能的放慢脚步停下来，平静的进到屋子，家里的女人见她便开始破口大
骂，一边上手拧着她的胳膊。待回到房间，房门合上的那一刻，她气喘吁吁，脑子里像是被一堆
气球填满，随时会嗡嗡挤爆一样，她全然感受不到刚才被拧的疼痛，脑袋里只回响起那些男生叫
喊的是…“阿汕”，她突然惊醒，放下书包坐到床边上。
是的，她没有听错，她对面的人是甄汕。他们一定是…对！一定是今天下午在楼梯间听到
他们说的那样，他身上的血
妹妹的哭声打断了她的惊惶，女人抱着孩子骂骂咧咧呼喊她的名字。祁美素慌忙跑下楼从女
人的手上接过孩子，她哄着这个小小的生命，都说血缘是这世间最奇妙的缘分，每当她抱着这个
妹妹的时候才有深切的体会，妹妹也只有在她怀里时才特别乖巧。
同是美好的假期，其他同龄女生打扮着自己三两成群结伴游玩，祁美素却每天都要看顾妹妹
包揽所有家务活，她的生活忙碌而且单调。
只有在自己的秘密基地时她才觉得完全拥有自己，谁都不知道她有一个秘密基地，在学校附
近有一条通往山上的小道，小道入口边有一个废弃的机床厂。
祁美素第一次来到这里时就像发现了宝藏一样，只要被家里的女人打或是父亲偶尔回来家里
吵闹不止时，她就会跑到这里躲起来，慢慢地，她会躲在这里做一些化学实验。
假期转眼就结束了，祁美素默默走过讲台的通道，今天没有人注意到她，也许是因为假期
刚回来第一天，大家都在彼此八卦着假期里有趣的事。上课的铃声刚落下，班主任敲着门说他点
到名的同学出去
“甄汕、井绍茗、周鹤岩、祁美素”
当她的名字在教室里回荡时，突然的静止和大家凝视的目光让祁美素再次成为焦点，她害怕成为
焦点。她怯生生的走了出去，几个人刚出教室，大家就炸开了锅纷纷议论。
还是老样子，班主任带着几个男生走在前面，祁美素轻悠悠的跟在后头。办公室里没有办
公的老师，只有两位警察，班主任关上了门，他们并排站着回答警察的问题，祁美素看着三个男
生脸上贴的创可贴大概也猜到了几分，应该是校外斗殴的事，这对他们学校的学生来说已经成为
家常便饭不足为奇了。
可是叫她来是为什么呢？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这辈子会和警察有什
么关系。她更没有想过警察在她往后的人生中充当着不可或缺的角色。她放在身后的双手胡乱的
纠缠着，好像两只手裹得越紧就越能掩饰好她内心的疑惑一样。
警察问到三个男生脸上的伤时，三个人的借口都不一样但就是心照不宣不提打架的事。也
许是因为从三个男生嘴里问不出什么，所以警察企图从祁美素这里找到突破口，威慑她因为事情
很严重，回答问题必须说实话，否则就要通知家长协助调查。
她有些疑惑也有些慌乱，到底会是什么样严重的事？警察让她把放假前一天放学回家的经
过说一遍，祁美素强装镇定的将当天的情况都说了，她是说了，说的也是实情，只是在她的陈述
里，没有灯光下的黑影、没有听到叫喊的名字、没有一路奔逃回家的情形。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避开不谈，也许是怕麻烦，也许…是单纯心底不想说罢。
警察不可置信的站起身走到她的面前看着她，再一次很郑重的问
“你确定当天晚上，没有看到你身边的三个同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