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走吗
车子飞驰在笔直的公路上。
车窗边偎着一个女孩,黑色冲锋衣的帽子扣在脑袋上,遮住了大半张脸,闭着眼睛,似乎睡得很沉。
开车的男人单手握着方向盘,时不时从后视镜里看她一眼。
宋时兰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聊天,主要是路程太长,怕他犯困。
“程先生是做什么工作的?”
“什么都干一点,主要是做工程。”
“哦,自己开公司?”
“是。”
“挺辛苦的吧。”
“还行,现在好多了。”
宋时兰看了一会儿窗外,再开口,语气漫不经心。
“程总认识我家容与多久了?”
程则骁停了几秒,“四个多月吧。”
“那你们……是好朋友?”
朋友?程则骁笑了笑。
“不算是。”
宋时兰没有继续问下去,身边的容与动了动身子,看样子是要醒了。
“快到了吗?”她迷迷糊糊地问,带着点鼻音。
“快了。”程则骁看了眼导航。
她坐起来,掀掉头上的帽子。
“我睡了多久?”
“没多久,一个多小时。”
容与揉了揉鼻子,“我想喝水。“
“你手边的袋子里有。”
她听话地去袋子里找水喝。
宋时兰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扫来扫去,表情复杂。
“妈你饿吗?“容与转过头看母亲。
纵然有一肚子问题,宋时兰也不会在这个场合问出口,她从包里摸出一条士力架递过去。
容与接过来,撕开包装小口地啃。
四十分钟后,他们到达了之前落脚的民宿。
这是一间不大的院落,房间也不太多,老板是个沉默寡言的中年人,脸被高原上的艳阳和紫外线灼得黢黑,看上去完全是个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但容与听过他讲南方话,也爱在院子里种些娇气的花草。
容与和宋时兰还是住上次的房间,程则骁跟她们隔了两间房,住在走廊尽头。
容与收拾着自己的背包,宋时兰在她面前坐下了,也不说话,就那么看着她。
“怎么了?”容与奇怪地看母亲。
“什么情况?”宋时兰问。
“就……你看到的这样啊。”
“少给我打马虎眼,”宋时兰的神情很严肃,“你老实说,不是脚踏两条船吧?”
什么“啊……不是不是!”容与使劲摆了摆手,“妈你想多了。”
“那他是在追你?”
容与犹豫了一下。
她也不知道算不算在追,毕竟那是个疯子,手段不太正常。
见她不回答,宋时兰基本确定了心里的想法。
“容容,你大了,我们也不好干涉你的事,但周震是个好孩子,我和你爸爸都很满意,我们两家也门当户对,至于这位程……”
“程则骁。”容与接话。
“嗯,程先生吧,这个人不是善茬,对吗?不然你也不会那个表情看他。”
容与默不作声。
“我不管他什么身份,只有一条,不要伤害别人,尤其是爱你的人。”
“我不会的。”容与轻声说。
宋时兰叹了口气。
自己的女儿,怎么会不知道,善良,脸皮薄,碰上这种肯花心思又有点城府的男人,恐怕是难以招架。
“周震在干嘛呢?“她问,这次出来,女儿似乎不怎么和男朋友联系。
“他……很忙。”容与说的轻描淡写,但脸上的阴霾却是实实在在的。
“他工作你上学,难免不同频,要多沟通,不能有话不说,知道吗?”
容与点点头。
容与乖乖听医生的话,多休息,又蒙着被子补了一觉,睁眼的时候已经快天黑了。
宋时兰不在房间里,应该是下去吃饭了。
太阳一落山,气温就骤然下降,她裹上一件藏蓝色毛衣走出房门,回身关门的时候,突然听到背后咔嗒一声响。
容与回头,走廊尽头的窗边,站着一道颀长的身影。
她踌躇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
“终于睡醒了。”
程则骁指尖夹着烟,望着远处暮色下的山峦,声音清淡。
容与抬手蹭了蹭脸颊,“咳,你吃饭了吗?”
“太累,没胃口。”
他眉宇间倦色浓重,又抽了两口,把烟按灭了。
“你没睡吗?”
手机响了,他接起来,电话那头应该是在请示什么事,他听了一会儿,简短地回复了几句。
容与静静听着。
想必他想睡也睡不了。
“我给你拿点安神茶。”她说着就要走,冷不防被一只干燥灼热的手拽住了手腕。
容与仿佛被烫着了,猛地缩了一下手臂。
“你松开我……”她小声说,心脏咚咚地跳。
他没放开,反而握得更紧。
容与有点慌了,使劲抽着胳膊,程则骁皱着眉,把她另一只手也抓住了。
“我有话问你。”他说。
“你问,别抓着我。”容与还在挣扎,脸都涨红了。
程则骁就那么握着她纤细的手腕,任由她怎么拧都不松手。
“我明天就得走了。”
容与垂下眼睛,小声嗯了一声。
“你走不走?”
她已经和宋时兰商量过了,她的身体不适合继续旅行,所以先回家,宋时兰后天出发去折多山,然后返程。
不过她不打算告诉他。
“我不走。”她撒了个谎。”
程则骁盯着她的发旋,“你还要去哪里?”
“呃……亚丁。”容与随口说了个最先想到的地方。
被他抓着的地方很不舒服,好像有无数只蚂蚁在爬,吹着高原上寒凉的夜风,她竟然也冒了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