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关宁兵退
林之栋听完汇报后,陷入了短暂的沉思,随即迅速召集几名亲兵去城中执行任务。而在城墙下,郭云龙有条不紊地指挥着跟随的士兵布置起攻城的阵势。
骑兵迅速调整位置,退至后方,紧接着一队队骑着战马的弓箭手在城外列队,张弓搭箭,准备随时发射。不远处,竟然有一队士兵推出来五门中样佛朗机炮,炮口对准了城墙。一时间,城下喊杀声震天,战鼓隆隆,整个玉田城下瞬间充满了紧张肃杀的气氛。
尽管知道关宁军不会发起攻城,但眼前这威武的阵势仍然让城头之上的玉田守军不禁冷汗直流。林之栋更是心生感慨,关宁铁骑果然名不虚传,仅仅是部分后军,就能在短时间内迅速且整齐地展开如此强大的阵势,若当初这支军队能早日抵达京城,或许能够守住京城,陛下也不必英勇殉国了。
不一会,一队玉田守军就押着骂骂咧咧的五个人来到了城头,为首的看到了城外叫杀的关宁军和城头的林之栋,瞬间明白了什么,哆哆嗦嗦对林之栋说道:“县令大人莫慌,这里面一定有误会,一定有误会呀,城外吴三桂的大军是去京城受降的,你等我去问问。”
“逆贼,自己下去去问吧!”
林之栋冷哼了一声,与城下的郭云龙目光交汇。他毫不留情地下令将几个顺朝信使扔了下去。郭云龙见状,迅速派兵将五人拖回阵中,紧接着在阵前将这几人斩首示众。
他随后召唤了一名副将,耳语一番后,对着城头大声宣告:“贼人当诛!玉田贼官林之栋,背叛朝廷,冥顽不灵。若立即开城投降,可免去生灵涂炭;否则,我军将攻城,鸡犬不留!”他说罢,若有似无地朝城头的林之栋使了个眼色,然后打马返回阵后。
城头的林之栋瞬间明白了其中的意味,他大声回应道:“本官已效忠新君,自当鞠躬尽瘁。城下明将休得猖狂!你们应立即退兵,向大顺投降!”
“冥顽不灵!”郭云龙怒喝一声,下令进攻。只见令旗挥舞,五门佛朗机炮附近的炮兵迅速而有序地开始操作。城头的守军见状,心中胆寒,纷纷躲在墙垛后面。林之栋也是冷汗直流,难道关宁军要来真的?
佛郎机炮,这种后装滑膛加农炮,自正德年间由葡萄牙人传入中国后,便因其独特的装填方式和强大的火力,在大明军队中占据了重要地位。
它由炮管、炮腹和子炮三部分组成,装填时先将火药弹丸填入子炮中,然后将子炮装入炮腹,引燃火门进行射击。这种设计极大地缩短了装填时间,提高了射击效率。
与大明自制的火炮相比,佛郎机炮射程更远,威力更强,且更为轻便易用。明朝掌握了仿制技术后,这种火炮被大量列装在明军之中,分为大样、中样、小样三种,既有铜铸的,也有铁铸的。其中中样大约四百多斤,而大样更是被称为“无敌大将军炮”,重达七百多斤。
随着装填完毕,城下的炮兵在令旗的指引下,迅速对城墙发起了炮击。由于炮兵阵地与城墙距离较近,他们的射击精度极高。五枚实心铅弹在炮口疾呼而出,如同雷霆万钧之势,狠狠地砸在了城墙的墙砖上,瞬间激起一片尘土和砖石碎片。
城墙上都被这几发铅弹砸的震动起来,众人皆是大惊失色,一个一个躲在城垛后不敢露头,好在关宁军只放了两轮,之后便停止了炮击。
郭云龙走到阵前大喊道:“玉田叛军城池坚固,士兵骁勇,今日我郭某领教了,贼官林之栋听着!他日我军在来之时,必将亲自上阵领教!”
说罢,郭云龙果断下令开始撤军。城头之上的林之栋,此刻已经深刻领悟到了郭云龙的用意,他朝着远方的郭云龙恭敬地行了一礼,城上的守军皆是松了一口气,心有余悸的看着撤离的关宁军。
一个时辰后,林之栋与师爷以及玉田城内的众多士绅齐聚城头,目送着最后一支接收物资的关宁军士兵远去。除了林之栋,其他人都心有余悸。
几刻钟前,师爷召集士绅商议筹备物资之初,这些人都曾极力抗拒,纷纷哭穷,然而,当城外突然传来震耳欲聋的喊杀声时,师爷趁机警告他们,如果关宁军攻入城内,他们这些士绅都会被视为降贼,必将抄家灭族。
就在城中士绅还在纠结之时,城外传来隆隆的炮声,吓的在场的众人都藏在了桌下,师爷也是吓的脸色发白,这时候城中士绅都不再吝啬,纷纷求师爷去和关宁军谈判,愿意凑出出所需要的物资。
关宁军撤出后,林之栋看着在场的众人,心中冷笑,他自然也不怕他们知道真相,如今士绅交出了物资,就算日后闯贼在派人前来问责,也没有人敢言语半分,大家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全城只能说守军英勇击退明军,至于明军为什么撤走,那就不是自己操心的了。
当所有的士族豪绅都离开城头后,林之栋独自留在那里,目光凝视着关宁军远去的方向,以及那漆黑如墨的夜空。他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沉重,轻声叹息。
他知道,京畿地区又将陷入一场腥风血雨的大战之中。在这个动荡的时刻,他心中充满了忧虑和期盼。他期盼着官军能在太子殿下的英明领导下,最终击败闯贼,为陛下报仇雪恨。
在吴三桂率领关宁军向山海关进军之时,两百多里外的京城,确是另一番景象,大多数降官的府宅都是死寂沉沉,哀声不断,从昨日家中老爷被抓去以后,顺朝派来的催饷之人便到了,说要不按照品级交出银子,老爷就回不来了。
陈府,作为前内阁首辅陈演的府邸,府中陈设也是富丽堂皇,颇为讲究,原本陈演正确被崇祯罢免去首辅一职,应该离开京城的,但家财众多,一直拖到了三月份,没想到等来了李自成。
城破之时,陈演为求自保,主动向刘宗敏献上了白银四万两,并与成国公朱纯臣一同在皇宫内向李自成劝进。陈家本以为能在新朝中获得重用,却没想到昨日竟与其他官员一同被抓入李宗敏的府邸。此刻虽夜已深,但陈家的家人们仍在堂中焦急地商议对策。
陈演的夫人孙氏坐在正堂之中,双手掩面,默默地擦拭着泪水。她的子女们则依次坐在堂下,长子陈世文、次子陈世昌,以及小女儿陈若瑶。
在这几人中,只有陈世文是孙氏亲生的,今年已经三十几岁。尽管他的父亲是内阁首辅大学士,陈世文却并不热衷于读书。他在京营中担任千户之职,但实际上却很少到营中报到,整日在京城中流连于各种玩乐场所。
陈世昌虽然聪明好学,却是由陈演的侧室所生。侧室病故后,他在陈府中备受冷落,很少得到重视。小女儿陈若瑶则与陈世昌同母,她从未踏出闺房半步,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展现出非凡的才情与气质。
“母亲,请勿过于伤心。父亲虽被暂时扣留,但此举恐怕只是为了震慑其他官员。我陈家在顺军进城之际已展现出良好的合作态度。刘大将军亦非滥杀之人,定会明白父亲的苦衷。相信不久之后,父亲便能官复原职,继续为新朝效力。”
陈世文靠在椅背上,一手轻抚茶杯,一手则拨弄着一只精致的黄铜小炉,语气中透露出一种不在意的轻松。
然而,陈世昌却持不同看法。他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神情冷静而坚定:“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闯贼在城中肆意抓捕官员,手段残忍,毫无礼贤下士之风。父亲投靠他们,恐怕难有好结果。与其如此,不如坚守名节,以身殉国。”
陈世昌年约二十,自幼饱读诗书,是一位典型的儒生。他很少踏出陈府的大门,因此对官场的腐败和外界的险恶知之甚少。早在二月份顺军逼近京师时,他曾含泪恳求父亲陈演捐出家财以助守城,却遭到父亲的严厉训斥。
城破之后,陈演竟拿出巨额白银献给顺军将领,而家中的财产远不止这些。这一切让陈世昌深感悲愤,他觉得父亲辜负了皇恩,玷污了圣贤之道。然而,子不言父过,他不敢多说什么。
如今,陈家已交出巨额白银,却依旧难逃被抓的命运。结合顺朝对京城百官的态度,陈世昌坚信这些降臣在顺朝眼中毫无价值。一旦他们被榨取干净,必将面临悲惨的下场。
“混账!胡言乱语什么!”
陈世昌的话音未落,陈世文手中的茶杯便如同脱缰的野马,朝着陈世昌疾飞而来。他满脸愤怒,眼中仿佛能喷出火来,死死盯着陈世昌。就连坐在一旁、用绢帕掩面抹泪的陈夫人也停下了动作,震惊地看着这一幕。
“你这逆子,竟敢口出狂言,等老爷回府,定不轻饶你!”
陈夫人也狠狠地瞪了陈世昌一眼,心中暗自思量,这个贱胚子生的孽畜,如今是越发无法无天了。这种关头,竟敢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来,看来之前对他的纵容和慈爱,都是白费了!
“母亲息怒,二哥他也是一时情急,口不择言。”
陈若瑶见状,赶紧跪在了陈夫人身边,低垂着头,为陈世昌求情。她的眼角也泛起了红晕,看起来楚楚可怜。陈夫人看了这个“女儿”一眼,眼中闪过一丝不屑。
在明朝时期,小妾所生的子女对自己的亲生母亲是不能称呼为“娘亲”的,只能称之为“姨娘”或“小娘”。而对于家中的正妻,他们则必须恭敬地称呼为“母亲”。在这个等级分明的社会里,即便是血浓于水的亲情,也需要受到严格的礼教和规矩的约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