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忽悠李岩
京东安化寺。
朱慈烺坐在桌边，吴三友在一旁小心翼翼地伺候着。朱慈烺的思绪在陈圆圆的事情上盘旋，突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转过头看向吴三友，目光中带着一丝探究。
“你叫吴三友，你也是吴襄的儿子？”他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玩味。
吴三友一愣，无奈地笑道：“这可折煞奴才了。吴老总兵是南直隶高邮人，而奴才是肃宁人，怎敢同吴老总兵攀上关系。巧合而已。”
朱慈烺轻声一笑，他自然明白吴三友与吴襄并无任何关系，只是这几日气氛紧张，他想借此机会轻松一下，缓解一下紧张的气氛。
陈圆圆的事情，是他在宫中之时就谋划好的，冲冠一怒为红颜的典故，他自然是知道的，所以在和京城中的锦衣卫取得联系之后，第一时间就安排了这件事情。
他内心对此也并非十拿九稳。如今残存的锦衣卫能否顺利完成任务，以及陈圆圆能否真的影响吴三桂的决策，都让他心中充满了担忧。但这也是至关重要的一步，必须要做，关系到他是否能成功逃离京师。
而这几日，顺朝的高层似乎并没有将过多的注意力放在他身上。朱慈烺猜测，他们大概都在忙于追缴赃款、助饷之事，都忙着敛财，无暇顾及他的动态。这也让他有了更多的喘息空间，去筹划下一步的行动。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朱慈烺心中明了，这是随行的小太监在召唤吴三友。吴三友在得到朱慈烺的首肯后，轻轻打开门，走了出去。
没过多久，吴三友带着一丝诧异的神情回到屋内，对朱慈烺道：“殿下，那名贼将李岩此刻正在院外求见。”
朱慈烺听后，心中明了吴三友的诧异之源。他们当前都是作为囚徒的身份，李岩此举未免过于礼数周全，不似贼将所为。
但朱慈烺并未因此感到过度的惊讶。他知道，若直接闯入，他就不是李岩了。李岩给他的感觉是为人刻板、尊崇礼数、行事张弛有度。这样的举动，更符合李岩的性格和行事风格。
不一会，李岩就来到了朱慈烺的面前，李岩见礼之后，朱慈烺示意李岩在圆桌前坐下，吴三友给李岩倒了一杯茶之后，便退了下去。
朱慈烺没有说话，手持瓷杯，轻轻的抿了一口茶，眼神淡定地观察着面色略显苍白的李岩。
他敏锐地察觉到，李岩的眼圈略显阴郁，流露出几分疲惫与颓废。如今，他的眼神中更添几分失落与无助，与前几日意气风发的样子形成鲜明对比。
李岩抬头瞥了一眼朱慈烺，语气冷淡地从口袋中掏出一封书信，重重地摔在桌上，冷冷地问道：“宋王真的不怕死吗？”
朱慈烺看见那封来自外界锦衣卫的回信，内心不禁微微一颤。他紧紧地握住茶杯，努力保持表面的淡定道：“听天命，尽人事，本宫一个亡国太子，死又何惧？”
李岩紧紧盯着朱慈烺的眼睛，半晌，叹了一口气，整个人都有些颓废下来，刚才冷冷的气势一瞬间也烟消云散了。
看到李岩这样，朱慈烺松了一口气，随即想到李岩应该不会出卖自己，不然就会直接向李自成告密，然后带兵前来了吧，眼下这样一切还有机会。
见李岩又沉默了下来，朱慈烺也想知道陈圆圆的事情有没有被发现，主动开口道：“这信中的密语你能看懂吗？”
李岩并不意外朱慈烺知道外界的情况，毕竟他已经知道抓到了潜伏在寺中的锦衣卫暗探，这书信他也看过，但并未看懂，也猜到了是密语。
他镇定地回答道：“别以为我们破解不了锦衣卫的密语，京师中投降的锦衣卫也是很多，我找几个分别确认，一定就能知道信件的内容。”
观察李岩的面色，朱慈烺看出他在李自成身边显然遭遇了冷遇，这与历史上记载的李岩在山海关之战后的命运不谋而合，他最终会被李自成处决。
朱慈烺决定给李岩坦诚，让蝴蝶的翅膀扇动的更大一些，反正离消失在历史上的时间不多了，机会也是渺茫，不妨拼了。
于是道：“李公子知道也无妨，本宫现在就可以告诉你这几日本宫做了什么事，之后你可以找锦衣卫来甄别。”
李岩也没有想到朱慈烺竟然会主动说出来，于是有些诧异的抬起头看向朱慈烺，示意他说下去。
“本宫一是联络锦衣卫确定我妹妹坤兴公主的安全，二是寻找我皇伯母懿安皇后的下落……”
慈烺注视着李岩，他曾在一些史书中读到过李岩智救懿安皇后的故事，此刻想观察李岩的反应。
出乎他的意料，李岩在听到懿安皇后的消息后，深深地叹了口气，透露出一丝感慨：“皇后娘娘在宫人的保护下，自缢未遂后被送往了朱纯臣的府邸，意在寻找你和定王。幸好我及时发现，现已将她安置在太康伯张国纪的府中，并已安排人手进行保护。”
朱慈烺心中满是感激，向李岩拱手施礼：“李公子，你用心良苦，感激不尽！”
李岩轻轻地摆了摆手：“我早有耳闻，天启皇后品德端正，不屈服于魏阉，不依附于客氏。在危机时刻，她能挺身而出，展现母仪天下的风范。我对她深感敬佩，自然应当全力保护。”
朱慈烺接着说：“此外，我派人前往吴府，准备去救出陈圆圆，只是此事不知道成没成功。”说着看了一眼桌上的密信，心想这里面也许就有答案。
“吴府？陈圆圆？”李岩一听到这两个名字，先是愣住，然后马上反应过来，这陈圆圆可是吴三桂最宠爱的小妾啊！他昨天还听说陈圆圆已经被刘宗敏给抢走了呢。
李岩心想，难道太子殿下也察觉到了吴三桂的关键所在？他心里犯嘀咕，为啥不救吴襄，而是救陈圆圆呢？难道太子殿下能摸透平西伯吴三桂的心思，知道陈圆圆在他心里比吴襄还重要？
“莫非宋王认为吴三桂的兵马对我大顺威胁很大吗？”李岩忍不住问道。
“这是自然的，”朱慈烺缓缓说道，同时密切观察着李岩的反应。“吴三桂虽然目前只有一万多兵马，但这都是朝廷的关宁军，以骑兵为主。在京城的东部，目前无人能与他们抗衡。”
见李岩点头表示赞同，他继续阐述自己的观点。
“我知道，在京城的东部，李自成的部署相当草率。仅仅派遣了叛将唐通接管山海关，你顺军精锐并未前往，若吴三桂再叛变，你认为唐通的军队有能力与吴三桂的关宁军抗衡吗？”
李岩的眉头微皱，提出了疑问：“殿下是如何得知唐通接管山海关以及吴三桂正前来招降的消息的？”
这些信息在大顺朝高层中属于机密，李岩难以相信仅凭京城残余的锦衣卫就能掌握得如此详尽。
朱慈烺一愣，随即灵机一动，于是故作神秘地回答道：“这是我昨夜从太祖那里得到的启示！”
“太祖显灵？这怎么可能！”李岩是文人出身，再加上多年的征战经验，自然不信神鬼之说，于是立刻反驳。
“太祖在天之灵感受到大明朝的危机，于昨日托梦于我，向我传达了许多重要信息，并授予中兴大明之道！”
朱朱慈烺以一种神秘的口吻继续说道，随后摆出一副信不信由你的态度。李岩虽然心中存疑，但还是想听他接下来会说什么，于是对朱慈烺反问道：“就算吴三桂能够占领山海关，他日我大军精锐一到，吴三桂也是插翅难逃啊！”
朱慈烺淡淡地回答：“李公子，切莫忘了，东面可不止吴三桂这一只猛虎啊！”
“你说的是辽东建奴！“吴三桂会投靠建奴？””
李岩想起了朱慈烺曾经说的话，不由得一惊，看着朱慈烺问道。
“对，若吴三桂再叛，投降建奴，引领建奴大军入关是他唯一的活路，到时候你顺军就会面对吴三桂和建奴的联军，建奴之强悍，你不会没有听说过吧？”朱慈烺道。
李岩看着城中那些享乐的大顺军队和将领，再想想那辽东建奴的强悍，不由得有些相信朱慈烺在乾清宫前说的话。
在崇祯二年到十五年之间，建奴五次入关绕道蒙古，入关劫掠，残害百姓，掠夺的牲畜、粮食和金钱无数，带不走的统统焚毁，所到之处皆为断壁残垣，千里无炊烟。
这一段往事是如此的惨痛和血腥，每一想起都让人心如刀绞。如果建奴再次入关，那么所引发的后果简直无法想象。
李岩虽然曾经站在朝廷的对立面，但他作为一个拥有正义之心的读书人，深知建奴对大明朝廷和百姓造成的伤害。他明白，在对待建奴的事情上面，绝不能和刘宗敏等人一样大意。
“你所说的话未免太过于夸张了，如今吴三桂正前往京师受降，你作为前朝太子，休要再妖言惑众！”李岩内心虽然觉得朱慈烺说的有道理，但是还是不愿意相信这些。
尽管李岩觉得太祖托梦的事情过于怪诞，但朱慈烺的话却让他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他觉得有必要立刻去禀报李自成，以便及早做出应对。
“你就守好自己的本分，明朝的命运已尽，改朝换代是必然的事情。我已经向陛下奏明，朱家与国同在，陛下仁慈，肯定会同意的。”李岩说完，站起身准备离开。
朱慈烺明白此时只能继续骗过李岩，于是说：“难道李公子不想亲眼目睹太祖显灵，聆听太祖的启示？”
正要离去的李岩听到这句话，停下了脚步。他对明太祖朱元璋怀有深深的敬意，随后转过身来问道：“你能证明给我看？”
朱慈烺想到了刚才灵光一现的主意，立刻满怀信心地回答：“晚上你再来就会知道了！信不信由你了！”
李岩看到朱慈烺如此自信，再加上对朱慈烺如何得知这些高层机密的事情无法解释，看看天色已近黄昏，便决定一探究竟。他说：“那李某半个时辰后再来拜访宋王。”
说完，他行礼告辞，朱慈烺目送着他的背影，心中想道：这李岩真是个老实人，为了天下苍生，只能骗你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