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梅先生的选择
梅先生望着眼前身材瘦弱却在熠熠发光的女孩，往日她练功练骑射自己只当是小女孩一时兴起，只是她坚持了小半年的时间越发刻苦。梅先生私下问过府上负责教她骑射的家将，家将直言二小姐在骑射方面因为是女子力量不足但极其刻苦，经常搬重物练习臂力，一个小姑娘手上都是茧子。
就连刚开始练习骑马时也是一样，总是身边有人保护也好几次从马上摔下来，她却从来没有吭过一声。梅先生以前只以为这一切都是出于他们杜家人骨子里一脉相承的倔脾气，如今才明白，原来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
想到这些梅先生软了语气，他神色复杂的看向杜若鹄开口说道：“可你是女子，你可知这条路走起来异常艰难，甚至可能你这一生都要隐姓埋名。”
“世上有何事是容易的呢？先生不因若鹄是女子一直孜孜不倦教诲，可曾在意过女子不需学那么多东西？先生知道却仍愿意教授若鹄，可见先生与世俗之人不同，从不因若鹄是女子而轻视若鹄。”见梅先生神色似有松动，杜若鹄连忙趁热打铁，“若鹄承蒙先生传道授业解惑，自觉生而为人不该耽于情情爱爱、不该误于后院琐事，父母生我一场，我怎能庸庸碌碌过完一生？”
“你究竟知不知前路有多艰难？如果你真要如此做那可能今后只能你一人走下去，身边无人想住陪伴，众人只会觉得你离经叛道，到时候名声尽毁连悬崖勒马也没有机会。”
“若鹄，虽百死亦不悔。”
梅先生望着眼前脊背挺直的少女，突然想到十年前在这西北，那时刚弱冠之年的杜安国，因父亲新丧带孝守在西北。也是在这间书房里，一向肆意的少年如同一夕之间长大了，他也是恭敬的向自己行礼，请自己以军师之名待在他身边助他守土卫边。那时候杜安国怎么说的来着？说一日为战士，一生卫家国。
时过境迁，如今相同的地点不同的人，那身影竟然异常和谐的重叠起来。梅先生的内心竟然突然又涌起豪情万丈，他想到杜若鹄信中所写的“驱除鞑虏，一统河山”，走上前扶起杜若鹄然后朝着杜若鹄深施一礼开口道：“以后就请杜二小姐率老夫完成心中宏愿。”
杜若鹄知道梅先生这是认可了自己的想法，同时愿意继续以军师的身份辅佐自己，也没有避让就那样受了梅先生的礼。
待梅先生起身，便看到笑着的杜若鹄眼角滑下一滴泪，那是一滴得偿所愿又有人相助的满意之泪。
此时一直听着两人对话的茜儿感觉自己的脑子都要炸了，什么意思？是她想的那种意思么？小姐不想嫁人？小姐想上战场杀敌？最重要的是，将军似乎昨晚回来就是因为这个事情，而且梅先生不仅答应了还要陪着小姐。
茜儿虽然学的一身武艺，但其实她自己并没有什么想法，一是因为她知道自己是将军给小姐准备的替身，二是她自小就觉得只要能活着就好，哪还想些别的。如今听小姐一番话，茜儿觉得胸口胀胀的，热血沸腾，她也想看看小姐是否能实现自己的愿望，甚至是，她也愿意陪着小姐去走那条难走的路。
茜儿在心中默默的回答了一句“我也愿意”，然后突然想到中午回去就给宁儿写信，督促她好好学医，以后小姐如果上了战场自己就给小姐做亲兵，宁儿就是小姐的军医。想到这里茜儿突然有种满足感，那是突然找到了人生目标的满足。
杜若鹄自是不知道自己这个忠心的小丫鬟已经找到自己的定位了，杜若鹄此时此刻无比感谢父兄的支持，她自然知道古代对女子的要求有多苛刻，她在送出那封信之前不是不忐忑，但依旧义无反顾的做了。自己前世就是军人，甚至要培养一名优秀的军人需要多年的努力。
如今杜若鹄九周岁，再过三年就要及笄了，古代女子及笄之后便要开始找婆家，有些早的人家一及笄女儿就嫁人了。她必须尽早让父兄知道自己的真实想法，如果能得到他们的支持自是好事，那样自己就可以光明正大的为了成为一名军人而努力。如果他们不同意，自己也可以想办法去完成自己的目标再努力得到他们的谅解。
如今梅先生的一系列反应一出，杜若鹄便知道父兄定是已经商量过了，选择支持自己。
其实杜若鹄只猜对了一半。杜安国接到杜若鹄的信之后的确和自己儿子商量过了，但是杜若鸿坚决不同意，杜若鸿觉得自己的妹妹只需要被娇宠着长大，然后找个合心的人嫁人生子富贵一生就好，打仗的事情有他和父亲不该妹妹去操心。
杜安国也是这么想的，但是他并没有直接拒绝杜若鹄的想法。杜安国深思了好久觉得女儿现在还小，极易被所谓的热血沙场给迷惑了双眼，过两年长大了自然就打了退堂鼓。所以他回了侯府和梅先生长谈一夜，中心思想是先由着杜若鹄，等她长大知道沙场不易便自己放弃了。
此刻远在军营的杜安国并不知道，自己这位久经沙场的老军师不仅没有按照两个人最初的商量直接更改杜若鹄的课程时间安排，更是直接和杜若鹄摊开了讲这一切，且竟然没撑过几个回合就缴械投降了。
其实也不怪梅先生，梅先生前半生在四处游历，不惑之年到了西北后来更是作为军师随着杜家军征战，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一个人是否认真内心是否坚定他又怎么会看不出来？且梅先生也有私心，他想陪着杜若鹄一起，看她究竟能走到哪一步。
再说杜若鹄，得到梅先生支持后的她被改变了学习计划，每天上午学习经史子集，下午重新练习武术骑射，只是晚上加了一堂课，跟着梅先生学习兵法战法。听了这个安排杜若鹄自然是欣然同意，甚至学习热情更加高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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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大人亲启：
儿若鹄自小幸得祖母庇佑、父母呵护、兄长关心，一路走来虽也险遭不幸，然所幸化险为夷，料想是天公作美，予儿重获一次生机。
自赴西北以来，儿亲眼见边境动荡民众艰苦，又见杜家军殚精竭力从不畏战怯懦，儿深感为荣。
因父兄垂帘，儿得以梅先生倾囊相授，每每感叹先生无私，不以儿为女子而轻视，先生授业辛苦，近日更是辛勤教诲全日不辍。儿深受感动却也深感压力，盖因儿有一妄念。
今大楚山河平定，然东有高丽、西有且末、月氏、北有鲜卑、南有边夷，虎狼环伺。
每闻书中战士守土卫国，将士收复国土，儿心中皆澎湃不能自已，儿身为杜氏血脉，不甘心寄己于众人，不愿囿于内宅之地，妄念能随父兄驰骋疆场守土卫边，驱除鞑虏，一统河山。父予“鸿鹄”为名之于儿与吾兄，拳拳爱子之心可昭日月。父有宏愿儿岂会无大志。
先生于儿有教授之恩，以先生计，儿定能学有所成才名远播，然儿志不在此。今日学不辍，骑射武艺停滞不前不是儿之所愿，望父兄支持儿可文武兼备，他日若能战场杀敌定不负我杜家威名，不亏先生教导之恩。
不孝女若鹄
泣泪手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