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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9章 狐狸的面塑兔子(叶虞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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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虞洲小时候,常常是见不到父亲的。

    阿娘说,是因为父亲太忙了。

    可叶虞洲知道不是的,父亲的确是忙于公务,但是他回到家里,是不爱笑的,面对阿娘时,眉宇间也只有冷淡。

    父亲出身盛京世家,有些看不上阿娘这样的地方豪强之女。

    阿娘带了很多嫁妆来,起先那几年里也是挺喜欢打扮自己,可父亲只是冷漠厌烦一句:“俗气。”

    其实阿娘并不俗气,鹅黄俏丽的迎春花其实并不比白色仙气的昙花差多少,只是父亲不喜欢而已。

    在大宅子里,每个人都看的出来,父亲不喜欢阿娘。

    连带着对他也不怎么喜欢。

    父亲不喜欢他唤阿娘为阿娘,总说方言土俗。

    父亲不喜欢阿娘的性格,总说她性情庸懦,没有主见。

    父亲不喜欢阿娘编的草蚂蚱竹灯笼,做的精巧物件,总说她上不了台面。

    父亲不喜欢阿娘不会管家,说她不会驾驭下人。

    可父亲忘了,一个得不到夫君尊重和喜爱的妻子,是很难在大家族里站稳脚跟的。

    父亲不喜欢阿娘一直将叶虞洲带在身边养育教导,说长于妇人之手,难免妇人之仁。

    可是父亲忘了,他自己极少回家。

    起初,叶虞洲以为只是这样,以为阿娘是不在意的。

    阿娘像是不在意父亲的冷淡与言语,在父亲不在时候了,常常带着他出去抓鸟摸鱼,春天摘果子给他做杏干,夏天摘莲蓬带他去看十里长湖。

    后来,父亲不许她出门了,阿娘便会打理好自己的院落,

    阿娘其实是一个很有趣的人,叶虞洲曾问她,为何会嫁给父亲,仅仅只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吗?

    阿娘说,其实在议婚前她偷偷溜出来见过父亲一面,当时便很喜欢。

    小小的叶虞洲仰起头,很是不解:“喜欢他什么?”

    想到父亲那张冷淡俊美的面孔,他不由有些气郁:“脸吗?”

    阿娘哈哈一笑:没错,就是脸,我的小虞洲真聪明!”

    阿娘捏了捏他的脸:“别气了,一看到这双漂亮的眼睛,我就什么气都消了,小虞洲是个最漂亮的孩子,有了小虞洲,阿娘一点都不后悔。”

    在月关军全军覆灭后的几年,整个大周局面异常压抑,这一年终于爆发了,盛京大乱。

    在这混乱的局面里,他被送出盛京,在路上叶虞洲遇见了陆凛,据说那是父亲的故人之子。

    可叶虞洲瞧着,父亲待他远比待自己这个亲生儿子要好很多。

    起先,他心里是有点讨厌陆凛的,可后来他弄伤了脚,也是陆凛一路背着他回去的。

    陆凛只比他大一岁半,但却非常稳重,一直像哥哥一样照顾他。

    叶虞洲渐渐的,就不怎么讨厌他了,有那么一个哥哥也不错,他甚至还觉得,陆凛有一个那样一个疯了的母亲还挺可怜的。

    可是在突如其来的意外中,父亲丢下了他和阿娘。

    将他们丢在这乱军之中。

    逃不了了阿娘将他藏在佛像底下的石箱中,塞给他一个巴掌大的面塑小兔子,告诉无论发生什么事,不能出来,也不能出声。

    他从石箱的缝隙里,看到阿娘被人凌辱至死!

    阿娘的骨头都碎了,浑身是血,临死前,阿娘连最后一眼都不敢看向这里,唯恐他被发现。

    阿娘的头颅被他们割下来去领赏,可笑的是,他们现在才发现杀错了人,阿娘的头沉重地砸在不远处的地上。

    原来他们要杀的是那个疯女人,可为什么是自己的阿娘为她抵了命呢?

    他躲在石箱里,太痛苦了太恨了,不小心把面塑兔子捏碎了,残缺的粉末兔子已经不成形状了。

    没有了,阿娘留给他的东西没了。

    他从石箱里爬了出去,埋葬了阿娘的尸体,抱着阿娘的头颅,带着无尽无穷的恨意,九死一生回到了叶家。

    阿娘死了,父亲并不伤心,只是略有愧疚而已,一点点,并不多。

    那个疯女人死的时候,父亲大醉一场,像一滩烂泥一样趴在地上,哭得痛不欲生,也不多,他只是醉生梦死沉溺了七日而已。

    叶虞洲冷眼瞧着自己那令人做呕的父亲。

    他在想,既然那么爱那个疯女人,怎么不随她一起死呢?

    父亲没有死,即便他看起来伤心的要死,在疯女人死后父亲找了一个替身,那个替身乖顺漂亮,高傲不乏才气,但惯会在父亲面前作小伏低,父亲最是无法抗拒了。

    有一次,叶虞洲藏在他们的卧室里,不想却撞见他们他们嘴贴嘴行那种事,他直接就恶心到吐了。

    那样恶心的情爱肉体纠缠,怎会有人觉得愉悦恶心至极!!

    在云山书院,叶虞洲遇到了陆凛。

    陆凛待他一如小时候般亲厚,但叶虞洲冷眼笑着远离了他,因为,他们永远也回不到那时候了。

    在那里,叶虞洲还遇见了一个很特别的人,起初只是觉得有趣,但后来不知怎地居然莫名动了点心思。

    当他感觉自己居然有点想吻他的时候,叶虞洲被自己这种想法给恶心透了。

    这世间所有的情爱,对于叶虞洲来说,都是糟糕透顶恶心到想呕吐的。

    不想再被这种无聊至极,肮脏不堪的东西左右自己的思绪。

    于是,他推开了黎星,让自己避开了那种危险感和恶心感。

    他远离了云山书院,也远远避开了黎星。

    这些年来的每一次,他去拜祭阿娘时一直都没有带祭品,想着,再等等,要送就送一个阿娘最喜欢的祭品。

    后来,他杀了父亲,带着父的头颅拜祭去祭拜阿娘,毕竟,阿娘可是很喜欢父亲的那张脸的。

    可是在路上,看着父亲那张已经老去的面容狰狞的头,他有些犹豫了,真丑啊,这已经不是阿娘喜欢的那张脸了,阿娘应该不会喜欢的吧。

    想了想,还是决定扔在一边,不拎那个又脏又丑的东西去见阿娘,他不配!

    那颗头,叶虞洲很想扔的,但不知为何最终还是没扔掉,一路带着,他也不知道自己还带着做什么。

    节庆时候,街上十分热闹,游人如织,花灯焰火明亮到璀璨。

    叶虞洲徐徐行走于这个满是热闹的世界,逆行着,与那些行人擦肩而过。

    一张张满是愉悦与喜欢快的脸,他看不清。

    他觉得自己就像是这个世界的过客,看看就走了,什么也没有,什么也不曾拥有过。

    小时候手上的那块兔子面塑糖,早已经碎了。

    “父亲,我看不到焰火。”耳边,有小孩子委屈的声音。

    “怎么样现在看到了吗?”男人浑厚的声音将叶虞洲从自己的思绪里惊醒。

    接着是小孩子欢快的声音:“看到!看到了!真漂亮!!”

    叶虞洲转头,看到有位父亲将自己小孩举在头上去看焰火,那孩子脸上洋溢着幸福快乐的笑脸。

    原本热闹拥挤的街道,只是刹那间便好像将这里割裂成两个世界。

    焰火闪耀,瞬间爆发出刹那光华,一束光照耀在那对父子身上,叶虞洲这边,唯有无尽的黑暗,不断下沉。

    叶虞洲面无表情的离开了这样热闹的场景。

    他回去后,坐着发了会儿呆,随手将那颗已经腐烂到看不清面容的的头颅从箱子里拿了出来,踩在脚下玩了玩。

    最终还是觉得没有什么意趣,他语气淡淡,百无聊赖道:“也不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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