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情如双刃剑，两面开锋
浓云沉沉，院里一片苍青色的树环绕，风吹动屋檐上悬挂的风铃，随着风的摇曳发出声响。
这里寂寞得，可以听见露水滴落的声音。
时间很难熬。
躺椅上的白衣青年身形清瘦，依稀有几分弱不胜衣之感，眼瞳放空，似乎是在发呆，也或许想起了往事，又或许是在想将来。
放上膳食的奴仆神色麻木，不敢也不会多言一个字，迅速退了下去。
桌上的膳食冒着热气，却没有人注意它们一眼，仿佛只是个摆设。
大概是忘记了时间的流逝，食物渐冷。
燕王拎着一包桂花酥踏入屋内，看了一眼桌上一口未动的膳食，沉着脸捏碎了手中的糕点。
“又不吃！”
听雨回过神来，也没去看他，只是淡淡道:“忘了。”
他起身，拖着脚上的锁链一步步挪过去，就着凉掉的食物一点点开始慢慢吃起来。
顾非胤叫他吃，他就吃，但也只是吃而已。
燕王皱了皱眉头，向身后的人吩咐道:“换一桌。”
又对听雨道:“别吃了。”
听雨平静的放下筷子，只捧着清茶，慢慢喝着。
并不曾抬头看那个人一分一毫。
视若无物，似乎一眼也不想看。
可是很快，他的下巴被人略带强硬的抬起来。
“看我！”
听雨如他所愿看向眼前人，燕王一袭青色玄纹衣衫，面容俊美清寒，嘴角紧紧抿着，但眼眸却很透亮，似上好的墨玉，如镜般映照着他的身影。
听雨的面容平静，只是那双眸子犹如隐藏在雾中，淡然又飘远。
听雨看着他，但眼中没有他。
燕王没有生气，早已经习惯了，他从怀中掏出手帕，仔细擦了擦听雨嘴角的水渍。
用自己略带薄茧的手掌摸了摸他的手，感受到不是冰凉的才松开。
这时，热气腾腾的膳食上来了，燕王让人端过来一碗肉糜粥，用勺子慢慢搅动，待不是很烫了，再细细喂他。
他喂多少，听雨就吃多少，也不说话，只是麻木的吃着。
感觉到差不多了燕王停下来，摸了摸他的腹部，估摸着大概饱了，也就放下碗，没再喂他了。
之前有一次，听雨也不说话，直到撑吐了，也不开口，燕王为此发了好大的火，为此发作了一顿。
挥手让人撤下膳食，他起身横抱起听雨，轻轻将他放在躺椅上。
看到听雨的头发有些凌乱，也不用旁人，他拿了木梳，亲自为他细细梳着。
向来执剑用戬的手，执着这几缕青丝，也是端稳熟练。
只是，无论他做什么，听雨都是无动于衷的。
微冷的空气无端的闷沉起来。
就这么不想看见我吗？
即便我就在你眼前。
“不是会笑吗？怎么看见我就不会笑了，一副木头人偶模样。”燕王没好气道。
一直都知道，他不是不会笑，只是不愿对着他展露笑颜，一丝一毫都不愿。
正是实在清楚明白，才更刺痛人心。
“说话！”手下用力，扯痛听雨的发丝。
听雨这才转头，平静看着他:“我与你，早已无话可说。”
他像一个永远也捏不住的流沙，越是用力握于掌心，越是流逝得快。
“与他就相谈甚欢”燕王冷哼。
他的不悦，十分明显，然而他每次来，几乎都是不悦的拂袖而去。
约么是想到了什么，听雨指尖微动，扶着椅子扶手缓缓起身，他唇角微动:“求你……”
难得听到他服软，燕王心情意外的瞬间转好，语气却是冷冰冰的:“求我什么？”
心里却是想着，阿雨难得求他，无论什么都答应他。
“我们的事，无关旁人，也别迁怒旁人。”听雨缓缓跪下，唇色寡淡如梨花融了雪。
燕王修长骨干的手紧紧握紧，白玉透明的肌肤下可以看到青色的血管，袖子里的梳子被无声的撇成两截。
“你喜欢跪，就在本王面前跪个够。”
听雨如他所言，拖着清瘦的身体，跪在那里没有起来。
他的腿瘸了一只，膝盖本就受过重伤，哪里经得住长时间跪着。
燕王看在眼里，气在心里。
“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旁人，你都能做到这个地步，那我在你心里算什么人”燕王冷冷看着他。
就不能对我服一下软吗？
听雨淡淡道:“无关紧要的人。”
燕王一愣，又听见听雨说:“他不是，你才是。”
平平淡淡的一句话，却惹得燕王暴怒。
“我养条狗，狗都知道感恩，我养了你这么多年，还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一脚踹在他的肩膀上，那一脚的力度，可不轻，听雨顿时感受到肩侧传来剧烈的疼痛，他脸色苍白，但身形只是晃了晃，强支撑着不肯倒下去。
燕王怒极了，一时之间口不择言起来，这个人，总是能令人恼怒至极。
看到他的面容发白，燕王眉头一皱，心头也是恼怒的同却又是心疼，正要去将他扶起来，查看一下伤处，就听见他说:
“感恩是感谢你将我母亲削首的恩还是感激你屠戮我的族人，将尸体堆积成一座小山。”
燕王脸色发沉，伸出的手一把捏住他的脖颈，将他的脸拽到自己面前。
他咬牙切齿道:“你是要报仇吗？来打我啊！杀了我啊！”
“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真是可笑！”
听雨没受激，只是平静道:“成王败寇，败了，自该领受结局，我只是想说，不要白费心思，我们之间，非死不得解。”
他说得很平静，没有带有丝毫的怨恨，或者也可以说，他已经没有力气去怨恨了，燕王自己很清楚这一点，因为正是他亲手将眼前人的刺一根根拔掉。
手下，像是没有力气了
身形微软，他无力的将头靠在听雨肩侧，不想让他看到自己此刻面容上的无力……与悲伤。
在两人的关系中，他一直都是十分强硬的雷霆手段，但是，也总拿这个人没有办法。
他困住了这个人，可这个人也困住了他。
他们两人之间，早已走上了死胡同，不，或许可以说，早就开始于死胡同，是他偏要勉强，才苦苦维持到如今。
早已经碎了的东西，只是他固执的不愿意承认。
情之一字 ，当真是上好的两面开锋刃，伤人伤己，都是绝佳的利器。
抓得越紧，握得越牢，就越是疼
疼入心扉，融血碎骨，痛不可言。
片刻后，燕王将听雨抱起来放在他日常待着的躺椅上，他自己则抬着沉重的脚步，一步步离去。
怨恨也好，麻木也罢，无论怎样都好。
总之，我不许你离开我。
非死不得解脱是吧，那我们，就纠缠到直至死亡的那一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