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那些故事那些人
黎星打断他:“讲你拿手的,觉得有趣的就行。”
陆凛微一沉思,他先是给黎星倒了杯水,然后再给自己倒一杯水放着,才慢慢开始讲述第一个故事:“有个水中奇案,从前,有一个大户人家,家里有一口井,某日,突然感觉水质怪怪的,他们往井口打捞,发现……”
“停停停!”
“你讲恐怖故事啊,换一个!”黎星不满道。
“……”
陆凛倒是没生气,如他所以言换了一个故事,从头讲起:“那就说说庭园怪案吧,一个荒芜了多年的庭园,草蔓疯长,植被丰富,被一富户买下,他正打算翻新,却在后院……”
“打住!打住!”
黎星神情无奈笑道骂道:“不是奇案就是怪案,你觉得有趣的故事就是这些啊,你个榆木脑袋,大晚上的,你想吓唬谁啊”
陆凛一本正经道:“的确很有趣,也不吓人。”
“真的”黎星狐疑道。
“真的。”
“好吧,你讲吧,我不打断你了。”黎星摆摆手。
陆凛喝了口茶,娓娓道来:“有个赌博奇案,一镇,有两邻人,一人稍微富,是为富户,买一金发冠,招摇过市,向其邻人炫耀,见邻人艳羡,便生玩笑之心,手指地上一粪,与邻人打赌,若邻人食之便赠其金冠。”
“啊还有这种案子,然后呢?快说快说!”黎星听着来了兴趣。
“邻人大喜,遂食粪,富户见之懊悔,不舍金冠,讨要而不从,邻人大怒,以武力逼迫他:“金冠不给亦可,你也得食一粪,以此来补偿我食粪之苦。”
“富户含泪食一粪,食之,半日而卒,邻人以害人性命而获牢狱之灾。”
“哈哈哈哈……”黎星早已是笑得乐不可支,眼角泪花都快笑出来了,将他眼角的泪痣染湿。
怎么会有这样搞笑的案子,难怪说是奇案了。
真是想不到,似陆凛这样冷酷的人也会讲这样的有趣故事,还偏偏正好就戳中了黎星的笑点。
尤其是当他一本正经的说的时候,就已经让黎星很想笑了。
陆凛真的和那些高雅的世家公子不一样,他比黎星想的要更有趣,也更有意思得多。
这个人正经是正经,冰冷是冰冷,但他并不是那种很迂腐的正经,也不是那种冷的不近人情的冰冷。
看似冰冷孤傲,但他是有人情的温度。
看似正经刻板,但他是知世故而不世故
他看起来是最守礼严谨的那种人,但他只是用来约束自己,从不施加于旁人,黎星和他相处,很多时候,虽然觉得很无趣,但竟意外的放松。
黎星笑靥如花,神态欢快且放松,毫无顾忌的露出自己洁白的贝齿,里面是浅红的舌尖。
蝶翼般纤长的睫毛微微湿润,眼角的浅浅泪痣在灯下若隐若现,眉眼弯弯,他难得有这样,真正快乐的时候。
他自己或许不知,他真正笑的时候,是美得很有活力的,美得耀眼,如同星辰般璀璨夺目。
而不是,那样刻意笑着的,如同绝美的人偶,美则美矣,毫无灵魂。
见他这样快乐的模样,也令陆凛眼底,浮现出些许欢快如涟漪般散开。
他静静的,隔了半张桌子的距离,安静的看着他笑。
以不打扰,以守护的姿态。
黎星笑到肚子疼,他擦了擦眼角的泪珠,饶有兴致问道:“怎么前一个人吃了没事,后一个人吃了却死了呢?”
陆凛淡定喝了口茶:“据仵作说,邻人食的是新鲜的,无妨,富户食的则是陈年旧粪。”
“陈年旧粪,有毒。”
“哈哈哈哈!……”黎星爆发出惊天动地的笑声,他拍打桌子,从来没觉得这样开怀过。
黎星心想,陆凛真是个妙人,不该呆的时候,可一点儿也不呆啊。
陆凛放下茶杯,端茶杯的手微微摩挲着杯身,面上无甚表情,但他嘴角挂着一抹极淡的笑容。
之后,陆陆续续讲了许多故事,每一个,都会逗的黎星开怀大笑,乐不可支。
反正左右的房间是自己那间房和晓泓,黎星也不用担心会吵到旁人,可以随心所欲,笑得开怀。
将那些积攒的郁郁之气一扫而空。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开心过了。
……
三日后,傅氏一案正式开审,证据确凿,公堂辩驳,傅大郎已是辩无可辩。
他的父亲拖着年迈的病躯,不顾众人阻拦,拎着沉重的拐杖,怒气又颤抖的朝他背脊上打去。
一下又一下!
傅大郎沉默的跪着,任由父亲责打。
他好似已经习惯了。
韦氏心疼的扑过去,想替他挨几下。
却被傅老爷狠狠一耳光将她抽倒在地:“贱人!”
“是你!……都是你带坏了我儿!”傅老爷恶狠狠道,他像是盯着不共戴天的仇人。
眼见拐杖高高扬起,就要重重落在韦氏身上,一直跪着的傅大郎起身,右手敏捷的接住拐杖,他厉声道:“够了!”
傅老爷痛怒交加,气急败坏,恨铁不成钢:“若不是这贱人害你,你又何至于此啊!”
傅大郎倒是还算平静,他将韦氏护在身后:“让我变成如今这样的,从来都不是她。”
“是你,父亲”
傅老爷惊愕。
傅大郎继续说:“是你的偏心、严厉、苛责、漠视,让我成长成如今这样,在那个家里,我从来都不受重视,只能小心翼翼,如同夹缝中的蝼蚁般过活。”
“还有小薇,你明知道她在胡家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她命苦,被送来与你做妾。”
“凭什么!就因为她寄人篱下,就因为她是个孤女,无人可以倚仗,就该被如此对待吗!”
“又有谁懂得她的苦楚。”
……
“现在说这些都没有意义了。”
傅大郎道:“我是坏人,我罪无可赦,但我也有情,即便让世人看不起,我的情也是真心的。”
他笑了:“现在,您该为我而高兴了,我可以不再去过那样的日子了。”
傅老爷杵着拐杖的手在微微颤抖,他的脸在抖,嘴也在抖,只是说不出话来。
“你对于涟弟来说是个好父亲,但好像只是他的父亲。”
“不像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