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怕撒手没呀
客车一到地儿,晓夏立马推开男人,飞蹿下车,宛如屁股后头有疯狗撵一般的狂奔。
叶盛钧睡得迷迷糊糊,怀里一空,睁眼一看,媳妇儿都要蹿得不见人影,忙扒着窗户喊, “你别乱走,出来在门口等我!”
拥挤的人潮里,晓夏脚不停头也不回,只举起手摆了摆,示意自己听到了。
叶盛钧着急忙慌的赶紧去拿行李。
车站车多人多,鱼龙混杂,年轻女人和孩子特别容易被盯上,落单的尤甚。
他心里着急,挎着他媳妇儿的小包包,找到自家超能装的大麻袋,还有他的军绿色旅行包,肩扛手提,健步如飞,一路狂追。
追到厕所门口,正好撞见人吊着一口气出来。晓夏几乎是踉跄着扑到男人身上,眼含热泪,熏的,气若游丝,憋的。
“叶盛钧同志,杀人不过头点地。你如果想要我命,直接点,直接点,不用这么拐弯抹角。”
晓夏泣血控诉,“你这是坑杀啊,坑杀啊!真的太惨无人道了。你知不知道,差一点,差一点,我就交代在里面了!”
这世界好像就没有洁癖怪的立足之地。
真的,全息游戏要做到这地步,程序狗们牺牲未免太大。
叶盛钧有点被吓到,他那从来都是生机勃勃的媳妇儿,脸色惨白,几乎看不见血色,说不出来的虚弱。
他一时顾不上其他,忙不迭搂着人哄, “媳妇儿,再忍忍,忍忍啊,我这就带你去招待所,咱好好歇上一晚。别怕,明儿的火车是傍晚,卧铺票,就咱俩,单独的包厢,不用和人挤。”
晓夏压根没心思想那么久远,她嗅了嗅自己的袖子,把手臂在男人面前挥了挥,“你闻闻,我是不是已经被腌入味了?”
叶盛钧哭笑不得,委婉提醒她:“媳妇儿,我们还在厕所门口。”
晓夏瞬间头皮发麻,欲哭无泪拍他,“走走走,快扶我走,我实在走不动了。”
这一趟车坐下来,老遭罪了,就是叶盛钧,他也不好受。
连着好几个小时保持适合媳妇儿枕靠的体位,还要坐有坐相,不掉军官的底儿,也很难的好吧。
但两个人的身体底子不一样,耐受力也不一样,所以叶盛钧还能支棱着,照料状态极差的晓夏。
一出车站,叶盛钧就招了辆三轮车,让对方直奔此地最近最好的招待所。
行李太多,三轮车差点塞不下。
叶母坚持把能用上的都带上,棉被褥子衣服压实了,加上其他杂七杂八的,愣是装满了一大麻袋。
那里面有什么晓夏都不大清楚。好多都是叶母收拾的。她甚至还想让大儿子把自行车拆开,一并带走。
在叶母的操持下,两人带的东西之齐全,保准去了边省,落地就能安家。
晓夏有些被吓到,这仿佛把人扫地出门的架势,她婆婆到底是希望自己随军还是随军啊。
叶母理所当然一指边上的大儿子, “这不有你男人在呢?你要是回来,让他把你送上火车,我到时带上兵子,去省城火车站接你。”
晓夏无话可说。
自行车最后没带上,晓夏坚持要留给叶母。被当牛马使的叶盛钧,偷偷松了口气。只有叶母欣慰又遗憾,年轻人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因为东西太沉,三轮车师傅不太乐意,叶盛钧不得不另外加钱,遇到难行的上下坡,还得下来帮忙推。
约莫二十分钟后,晓夏看到了省城最好的招待该有的牌面。
虽然大厅里贴着“男女同房,请出示结婚证”大红警语,可它是一幢连栋的花园大洋房呀。
然而,叶盛钧出示了自己的军官证,部队的介绍信,晓夏的户口本,大江县政府的证明信,还有簇新的结婚证,仍然差点没能进门。
招待所的前台一脸怀疑, “同志,你怎么不去住部队招待所,对你们军官有优待,还省钱。”
可是部队招待所人均以艰苦朴素为美啊。
叶盛钧不敢瞎说大实话,心里一急,善意的谎言就来了, “您看我媳妇儿,都快晕过去了,天又快黑了,想去也去不了。我不想省钱省事吗,这不是怀着孩子呢,可不得住得舒服点。拜托您给安排个条件好点的房间。”
晓夏丧丧的趴在边上的椅子背上,闻言一愣,整个人都恍惚了。
她怎么不知道她有孩子啊?随即反应过来,哦,君子哥在说谎啊。
啊这,这年头,住个招待所需要这么拼的吗?
晓夏不知道,她这乱发如鸡窝,唇色晦暗,面目无光的样子,让君子哥的善意谎言看起来更真诚了。
前台大姐信了。但这招,它是给个昏招啊!
前台的卷刘海大姐是个有见识的大姐,她看叶盛钧的眼神立刻变了, “你媳妇儿都怀上娃了,你还把人带那么老远的地儿去?你们那军区在边省,得好几千里远吧?”
也不怕路上整流产?卷刘海时髦大姐修口德,没把这种晦气话说出口。
叶盛钧恨不能甩出“部队机密闲人勿探”,终结对方的探问,可惜不能。
他只能老老实实回答, “这不是想夫妻团聚吗?总这么分开也不大好。”可不敢再往孩子上瞎扯了。
晓夏灰头土脸,一脸茫然,叶盛钧同志怎么说得跟真的一样。
没想到,卷刘海大姐竟然就这么被说服了。
年轻男女,新婚燕尔,舍不得两地分居,多正常的事啊。
她拿出了登记表,还很好心的给两人安排了二楼靠角落房间, “那儿清净,有单独的卫生间,是我们招待所最好的房间,正好空着。让你媳妇儿好好休息,孕妇可累不得。”
叶盛钧忙不迭道谢,领了钥匙, “麻烦您帮忙看着点行李,我先把我媳妇儿扶上去安顿好,稍后请您吃米团子。我家里人捏的米团子,在咱大队里一绝。”
晓夏已经无力吐槽。没想到,想住得好点,竟然还需要演戏。
叶盛钧把媳妇儿送到房间,又忙下楼来,撸起袖子,掏旅行包。
打从定下出行日起,叶母就忙活开了,还使唤着两个儿子,准备了许多路上的吃食。
晓夏也从旁出了不少主意。叶盛钧那旧的旅行包里,大半装的是吃的。
他很快从里面掏出一个装米团子的饭缸,凑到前台卷刘海大姐跟前, “您吃一个看看,今晨才做的,新鲜着呢,冷着吃也好吃。”
卷刘海大姐就伸手拿了一个,她是个久经世故的, “小伙子,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直说,婶子不白吃嘴。”
叶盛钧看了看她身后的小房间,道: “您后面那炉子,能借我热热饭盒吗,我媳妇儿需要吃点热乎的,还有那开水瓶,能不能多借一个?”
卷刘海大姐啃着白又圆的米团子,爽快摆手, “你自便,开水房七点关门,早六点开。”
号称招待所最好的房间,原色水泥地面,墙面新涂了灰白色的灰水,漆了青漆墙根做装饰。
陈设也很简单,一张一米二的铁架子床,一张书桌,一张椅子。
之所以撑得上最好,大概是因为有个独立卫生间。
很小,装两个人后转身都困难,但是有蹲厕,有自来水,有洗手台,完美。
晓夏觉得自己现在好容易满足,简直不像自己。
即便记忆回归,她应该算得上是满级大佬重生回新手村,然,往者不可追。
重回巅峰,大杀四方什么的,这种奋斗欲望,晓夏是一滴也没有的。
十八九岁大好青春,不该这么铺张浪费。
雪白的天花板下,吊着的圆形灯泡发着昏黄的光,散在房间里,并不是很亮。
晓夏在迷你卫生间,用两开水瓶的热水,痛痛快快洗了个澡,用的盆还是从家里带过来的。
血条一举回复大半后,晓夏坐在椅子上,吃着热乎乎的米团子,瞅着堆在屋角的那摊行李,问男人, “明天去逛街,要是买了东西,你还拿得下吗?”
叶盛钧刚洗完冷水战斗澡,正拿着干毛巾给媳妇儿擦头发呢。
他瞅了眼晓夏那细溜溜的手腕子,回道: “你想买就买,我要拿不下,可以找老战友帮忙,再不行也能雇人。”
当了八年兵,他的战友几乎满天下,只要他愿意托人,帮手是不缺的。
晓夏听得满意,将手上吃了大半的米团子举到后面。
叶盛钧探头过去,两口吃完, “有没有别的想吃的?食堂关门了,前台大姐愿意借炉子我们使。热米糕,煮粥,煮面条都行,还有咸菜腐乳。”
没错,行李里除了米糕之类的熟食,还有大米和挂面。要是火车中途故障,一个月都不怕没得吃。
晓夏摇头,她累了,吃不下, “你把床单找出来铺上,我想睡觉。”
“招待所床单用过都会清洗的,没必要换吧?”叶盛钧嘴上这么说,手已经放下毛巾,自觉去翻旅行包。
媳妇儿今儿受的刺激已经够多了,自己还是顺着点好。
叶盛钧心里隐隐有些发愁。这才出门呢,媳妇儿身体就遭不住,也不知过去那边能不能适应。
但把人放回去,他又是不愿意的。
团部打算给他提干,这几年没可能调职到内省,下次回来少说也得三四年后。
叶盛钧不大敢松手,媳妇儿性子有些邪性,他怕撒手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