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5 bad choice
“去洗澡。”
流川讲话的方式没变过，就是那么直接。
“……”
星野也是对自己服气，怎么每次出现在他家都是要立刻去洗澡的节奏，不是裙子被咖啡泼了就是人被雨淋透，湿漉漉的头发在滴水，整洁美观的玄关地板被她毁于一旦。
“now。（现在）”
已经很久没听见流川式命令口吻，他紧闭着唇，视线停留在星野手中紧紧攥着的东西。
“好。”
是一包泡面，去年生日煮的同款。
星野把泡面往柜子上搁，流川立即抽走了，踩着客厅拖鞋，这次不用带路，她是第二次来了。
很无语，才洗净送回来的衣服又出现在自己身上，倒不是流川没什么衣服，只是刚好收到的快递拿起来最顺手。
“吹风机……”
像是没有分手过半年似的，在星野开门时他就走了进来，弯腰从抽屉里取出吹风机牵着她的手回到卧室，在床头附近插上电源。
没有她爱看的报纸与杂志，流川往床上放了一本篮球杂志，为她吹起长发。
星野有着一头柔顺飘逸的深棕色头发，自然卷如苍瞑的暮色笼罩着西方的晚霞，一颦一笑间散发着温柔的气息。
“我自己可以。”
她最讨厌举着吹风机吹头发，因为头发很长所以这一吹就是十五分钟起，手会酸的发抖。
“不。”
流川果断拒绝，她可以什么都不做。
星野曾撒着娇对他说，这辈子都要他来吹头发，流川想了想点头说可以。
所以他不要她收回彼此曾经的诺言，即使是最微小的事，也同样重要。
“抱歉，突然来找你，那么晚打扰实在是……”
流川听不见了吧，吹风机的声音充斥着整个屋子，在她耳边好响好响。
“我没办法，让你一个人过生日。”
因为他听不见，所以星野继续说。
“这并不意味着我回来了，我，我们，是回不去的。”
头发越吹越干，眼睛变得湿润。
“可我真的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为你煮碗面。”
为了不让流川发现自己情绪不对劲，星野索性往被子里钻，像只任性调皮又懒惰的小猫，莫名其妙就趴下了。
背对着他的头发被手捧着，流川有着专业的吹发技术，十多分钟后星野收干了泪调整好情绪，吹风机停止工作。
“stay with me。（不要走）”
是指今夜留下，不能和上次一样洗了澡就回家。
“这半年，你过得好不好？”
从被子里被抓出来，她或许察觉了什么，从踏入这扇门后就没有回头路，竭尽所能找点话题避免事态发展不受控。
“怎样算好？”
那就是不好。
“仙道！”
社交网路的兴起令狗仔的作品能在十分钟内引起轰动，比如连拍了好几张的长发女子在跨年夜按下了nba新星家的门铃。
“仙道！”
这群放假不休息，在风雨交加的夜晚依旧卖力工作的人终于有了回报，流川遥作为初代绯闻对象很快谣言不攻自破，原来是同父同母的亲姐姐，难怪有着同样无死角的完美皮囊。
“仙道！”
这位统一了亚洲欧美乃至全球审美的英俊男子究竟有没有另一半至今是个谜，而谜团终于在一年中的最后一天揭晓。
“仙道！”
是上次那个在警局门口明明拍到上了他的车却被流川本人讨要回所有底片的年轻女子，流川选手品味独特，每次出现她都是一身狼狈。
“仙道！”
评论区炸了，在电脑面前浏览八卦网站的越野也跟着炸了，大喊十多次仙道的名字，终于把人从温床上叫起。
“真拿你没办法，要去就去吧。”
仙道以为是越野在耍赖，纠缠他一整日不想在家跨年，要换上笔挺的西装以最佳面貌迎接去倒计时的话已经反反复复讲到耳朵要生茧。
“呃……”
完蛋了，该不该说？
越野遭遇史上最大难题，这位坠入爱河的最佳损友是否还具备那种笑看风云的好心态？
“仙道，你和星野联系过了吗？”
先旁敲侧击试试水。
“她手机可能没电了，怎么了？”
原本只是发了几条简讯，没有回应还是觉得有些担心所以在下午的时候打了通电话过去，显示已关机，半年的时间里唯一几次没联系上的情况都是没电，不存在故意关机的可能。
除非，在飞机上？
“没，没什么。”
越野哪里会撒谎，心虚都写在脸上，仙道没追问只是口头上喊他去换衣服吧。
趁人不注意动了动鼠标，看自己电脑不犯法，看见星野的照片时，呼吸突然间不顺畅了。
“仙道……”
越野想抽自己怎么不关网页。
“走吧。”
仙道笑的若无其事，这家伙会藏情绪是早就知道的，但藏到这种程度看来真闹大了。
星野，你搞什么鬼？！
事业飞黄腾达算好，银卡卡内余额多了两个零算好，被世人所爱戴算好？
普世意义上的好，他几乎全占了。
分手的时机也刚好，就流川这张倾国倾城的俊美脸蛋外加不过分发达却也足够健硕的身材，万千少女心之所向，单身人设是最完美的。
“抱歉我明天去买蛋糕，今天只能买到一包……”
睁开眼才能吃的长寿面，星野以泡面代替，这是两个不会做饭的人之间过生日的传统，换做星野的生日，流川也同样会为她煮一碗泡面吃。
“没所谓，够了。”
有没有蛋糕没所谓，有泡面就够了。
有你就够了。
流川讲话习惯挑重点，省略大量背景，星野从刚开始感到做完形填空头疼到后来和他玩起关键词猜句，一猜一个准。这个游戏玩久了发现他说的话更少才被叫停，讲话声音好听的人应该多讲些才是。
“比赛还没结束是吗？下去继续看吧。”
进门时注意到了客厅那台巨屏液晶电视上正在播放篮球赛，他按下了暂停键。
“……”
斜下方瞥的眼珠像是在经历一场名为纠结的斗争，果然很难选，谁说流川没有表情？
“一起。”
那是一双会说话的眼睛，现在对她下了指令。
“好。”
于是跟着他回到客厅。
这个家里的羊绒毛毯数之不尽似的，一条在家没还回来，他又从某个角落翻出两条往她身上覆盖，开了暖气又洗过澡的身体其实很热的。
“我可以去冰箱里拿饮料吗？”
热到需要来点冰的降降温，星野问。
“今天、明天、这周都不行。”
已经不需要工资进账提醒，五花八门的广告与商业活动收入早就乱了顺序，不再固定。流川没有忘记，即使过了半年他还记得星野的生理期将近月底。
“……”
但事实并非如此，手术会改变原本的规律。
星野此行目的只是为了陪流川过个生日，流川遥在半分钟的时间内完整表达了他孤身一人在旧金山的现状，她要去机场便意味着亲弟弟的生日连最后的陪伴都没有了。
她花了几个小时的时间问自己，一个人过生日真的很惨吗？
换做是她的话，完全可以被接受，但如果是流川枫，想到是面如初雪冷清，眼如星云光芒四射的流川，她过不了自己那关。
“不是原来的时间了，手术的缘故。”
绕不开的话题，同时也能时刻警醒自己不是来和好的。
“所以是什么时候？”
能面色如常问女人生理期时间的非他莫属。
“月中吧……”
能打开手机在得到答案后按下一串键的更是只有他了！
星野将脑袋凑近，他打开的是新建联系人页面，在生日这一栏输入了“15/01”这一接近下月生理期的日子，名字是“yuu”，手机号码空着。
“手机号是……”
她刚想报出那串数字，语速跟不上他的手速，流川背的出来。
只是把她删了而已，不，是换了新手机后没有存进她的号码，但那是个根本不需要存入手机的号码。
是一串刻在脑海中的数字，擦不掉抹不净。
“不一定是星野……”
热搜榜第一被占据，快门留下的瞬间只有背影，素人享有肖像权不可侵，不认识她的只当是个谜，认识的自然能认出那头显眼的长发。
“嗯？”
如起伏的波浪，仙道喜欢那丝滑的质感。
见他闭口不谈，越野追加两杯酒，西装革履的两位男士在跨年夜独占一张卡座吸引了无数目光，仙道捧起酒杯，修长的手指如同雕刻的艺术品，名贵的酒杯成了衬托，他看了眼琥珀色的液体，摇晃中如陨石划过。
“那桌送来的，先生。”
有服务生闯入眼帘，带着若干张纸条，兜了一圈送酒收获了十几位女士嘱托的电话号码，一定要交给靠窗那桌眼神阴郁的帅哥哦。
“哦好，放在这吧。”
果然是万人迷仙道彰，越野不禁感叹要么不出门，随随便便换身衬衣西裤往角落一坐，全场女士都投来仰慕的眼光，花枝招展各自朝着这个方向散发魅力。
“那个，是你喜欢的类型，仙道。”
这句话果然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上一次对仙道说同样的话，视线对上的是四季酒店酒廊内的星野。
今天这位女士不仅有着相同的及腰长卷发，水晶灯下褐色的眼睛也定格在仙道身上，她穿着类似的露肩洋装，浅金色的丝绸质地随着身体的轻微挪移如同细沙般缓缓流动。
很漂亮，很迷人，很符合仙道的审美。
“越野，我没有喜欢的类型。”
窗外的雨滴滴答答，风吹在隔音窗上没有声响，只见雨丝猛烈的撞击后顺势滑落，沮丧的天气与沸腾的情绪交织。
话是这么说，可下一秒他就起身朝着那桌走去。
“今晚不回家了。”
留下了钥匙，留下了无可挽回的决定，如淅沥的雨丝，高大的背影义无反顾的消失在视野中，带着那位酷似星野的女生。
流川的电话被打爆了，打理商务合同的那位经纪人的来电被接起，十点左右能有什么急事？
“接吧。”
震动不停，灯光闪烁，直到星野开口他才不情不愿又按下了遥控器的暂停键。
“在睡觉。”
好无语，这个流川接电话的开场白真是特立独行。
“……”
接着是沉默，冰山脸更冷了一度，不那么明显也足够星野识别。
“嗯。”
很快就挂断了。
星野感觉气压低低的准没好事，流川的所有表情她都能解锁，现在是生气。
“没事吧？”
试图从刘海间看他的眼睛，被直接被带去书房，打开了电脑后点击了几下鼠标，星野就看见了自己的身影。
“这是我……在你家……刚刚……”
就那么几分钟的时间被拍下了照片，正脸打码。
“来不及撤掉了。”
流川说，带着歉意。
“没关系，看不见的啦，不要生气。”
横冲直撞跑来前没有想太多，湿身裹着素朴的外衣连粉底液都没擦，头发贴着头皮别提有多落魄，这一瞬的想法是还好看不见脸，不然丢脸丢大了。
毕竟连完美的流川遥都被个别流川粉诅咒过，普普通通的星野悠，被骂到崩溃在劫难逃？
不过星野真是个心态很稳的人，想了想工作不会受影响，流川也是个不在意外界看法的人，被拍到又怎样？
“not like this。（不该是这样）”
可流川在乎，亲姐被拍的时候无动于衷，闪光灯落在星野身上他不能忍。
“枫，快要过生日的人不该为此困扰，雨天像素那么低谁能认得出？更何况还打了码，说我是快递员都有人……”
说着说着星野没了声，这则临近午夜荣登榜首的娱乐新闻照片中的自己，还是会被某双眼睛发现的。
仙道，你也看见了吗？
星野没电自动关机好几个小时的手机留在jane家里，如果此时充上电开机应该很快就会被打爆而再次没电。
近百条简讯中去掉那些有过几面之缘的客户、朋友与老同学的问候，三位挚友的咄咄逼问加一块儿已经要三四十条了。
越野在打了七通电话后也发了十几条简讯，前一日问她去哪了怎么不一起回家跨年，今晚则是问照片里的人是不是她。
“为什么这么对仙道？”
“你这算出轨！”
“快回来啊，仙道他……”
“你们这对在搞什么啊，跨年夜各玩各的？”
“星野，你在哪里？”
“我找不到仙道了。”
“……”
星野错过了四十五通电话，一百十二条简讯，电脑右下角的时间显示12月31日晚22点17分，她才意识到自己不计后果的赶来陪流川过生日，对另一个人的存在，或许不公平。
是因为他的朋友默认他与她在交往的缘故吗？
仅仅是担心仙道又要被越野无情的揶揄埋汰几句还是另有原因？
在心底隐隐感到愧疚，回到客厅继续看比赛，盘腿靠坐在沙发上的星野心不在焉。
“我想打个电话。”
这个家里没有座机，只能看向他。
“好。”
流川的手机有密码，六位数字她顺手输入解锁。
幸好能背出家里的电话号码，可打了三次都无人接通。
所以，仙道和越野出门了？
不安的情绪被放大，好像有块巨石堵在胸口，先逃走不愿一起听新年钟声敲响的人是她，从jane家跑来这里陪流川过生日的也是她，全世界认识流川枫和星野悠的人都能从模糊的几张相片中看见真相。
真相是，此时此刻被流川所注视的星野，在与仙道无关的场合看见了他的笑容。
“你真的喜欢我？”
飞机在高空中留下白色尾巴。
“比喜欢，更多。”
仙道的声音被耳机中的音乐盖过，却在星野的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
她没有逃过的并非那句y道直通心海的咒语，逃不过的是缘分使然的宿命。
“happy new year。”
流川的手机铃声在五分钟前响起，手机明明换了新，还是保留了跨年前的一则提醒。
“happy birthday，kaede。”
烛火映照下熠熠发光的眼睛在靠近，她不是来重蹈覆辙的，她不能沦落为毁灭流川希望的罪魁祸首。
没有准备礼物，没有蛋糕与卡片，一包便利店打烊前赶到结账的泡面是第二日清晨才可以下锅的传统。
流川珍视的从来都是星野，她的胸口有一把钥匙。
“你在，就会过得很好。”
吹灭了雪松味的焰火，脱去了外衣的一颗心不再赤诚坦荡，亲吻她的嘴唇，抚摸她的肌肤，怀念她温柔的诉说。
“i miss you，too。”
从四季酒店陌生男子身旁逃走是错，从流川枫的床上苏醒也是错，错无可错的星野被自私的本能所吞噬，情与爱本是一体，一颗心分两半痛的究竟是谁？
水在锅中沸腾，星野撕开泡面包装，她穿着已经洗净烘干的自己的衣服站在厨房间，被流川牵着手躲远。
“一碗好像不够。”
但那是超市里最后一包辛辣咖喱味的泡面了。
“不会。”
流川翻了翻冰箱与橱柜，他对自己这个家里找不出任何食物的事实感到些许茫然，搬来后就没开过火，一日三餐都有人准备，休息日也会送上门。
“我看你吃。”
星野双手托腮撑在餐桌上看向他。
“好。”
第一口，还是轻轻吹了气等不烫了送入她嘴里。
洗碗、擦桌子一气呵成，流川有着良好的生活习惯，一年只能吃一次泡面的自律也算是因星野不会料理而破的戒。
门口当然蹲守着更多的狗仔与记者，一辆辆招摇的黑色suv堵住了她的车。
“戒指。”
流川从钱包里摸出运通卡放在茶几上。
“枫，我想你搞错了。”
星野推了回去。
“我有男朋友，我是一个即使有男朋友也和你上床的没有道德感约束的人。那次分手你并不知情，在那种情况下我仍然和别人发生了关系且有了身孕，孩子没有了不代表错就随之消失。我只是想陪你过个生日，但下一个生日，再下一个生日……”
这是淋着雨的时候就告诫自己不要回头，她再也不是值得流川深爱的单纯的星野。
“我会和仙道在一起，而你，也会找到一个值得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