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0 Positive
怀孕的证据在影像中，在验血报告中，在护士的“congratulations”中。
“呃……长期避孕药……”
医生也很震惊，上次来她如实告知发生了ons。
从时间上推断，毋庸置疑这个孩子是仙道的，没有第二种可能了。
“不用开了，谢谢医生。”
星野带着化验报告单走回车里呆坐许久，空无一人的停车场内，她觉得自己哭不出来。
握着方向盘的手在发抖，上午调休来做的检查，过了中午人还在医院，手机的震动不断，闪烁的灯光是组长考勤后的催促。
“喂。”
“星野你没事吧？怎么还没来？eric说两点有个会……”
“帮我请假吧，sorry，医院这边还没完事，今天不来了。”
组长好说话许多，星野作为新人由她一手带着，大十岁的离异女子活得极其洒脱，两人关系向来不错。
“知道了，晚点和我联系。”
欧美注重隐私，请假不需要具体理由。
星野放平座椅靠背，双手抚摸着亚麻质地的衬裙倒下，看着车顶放空，这一刻她没有任何情绪。
是仙道的，陌生的室友，ons的结果。
举起左手看对戒，好像，昏暗的视线中它也不那么闪耀了。
究竟是铂金褪了色，还是眼里没有光。
就这样一直在停车场没有离开，医院的几栋楼都灭了灯，为了验血没吃早餐，一直到晚上九点连午餐晚餐也都跳过，星野仍然感到无力。
什么都不吃，你会在肚子里被饿死吗？
产生了好恐怖的想法，她突然坐直身子，打开手机拨出了一串号码。
“喝酒了吗？”
开门仙道就站在厨房，那些名贵的酒他真的很少打开，乖巧的捧着一杯刚倒好的牛奶，杯壁上蒙上了一层薄雾。
“没……”
星野不抬头，避开了他的目光，手下意识的放在小腹上。
“哦，牛奶要喝吗？”
他还是向自己走来，声音由远及近，视野中出现一双光着的脚，与修长且不乏优美肌肉线条的小腿。
“不用了，谢谢。”
空腹24小时肚子当然会抗议发出咕噜声，星野放下包回房在地上蹲了一会儿，听见了肚子的叫声、急促的呼吸声与根本不可能现在就能听见的胎心搏动声。
明天再想办法杀死你好了，都饿到幻听了。
“没吃晚餐？”
她没有打开冰箱去找仙道留下的便当，并不是考虑到那是明日的午餐所以不要提前吃掉，而是不想面对他用心的烹调。
“吃了，但又饿了。”
压抑着至今未缓过神的震惊，星野撕开泡面包装随口应答。
“我也饿了，一起吧，其实煮泡面也有讲究，你要不要试试我的配方？”
仙道还是跟了过来，抬手从架子上取下一包同款泡面，是日本人都喜欢的豚骨拉面风味，也是从日本带回的，这种地道小众品牌在这里根本买不到，必须人肉背回。
他取出锅子，抽走了星野手中那包，原本想的是丢进碗里加水用微波炉加热的，现在又变成了明火烹饪。
他真的很讲究，这算是好的基因吗？
星野还没洗澡，走出房门前先换上了黑色的修身t恤，下摆刚好盖过臀部，真空状态从侧面看是极为秀色可餐的曲线。她从来没有在这个家，在仙道面前这么穿过，清醒时的选择都是宽厚的棉质t恤与居家卫衣，她很注意不能在他面前有一丝一毫的暴露。
因为是发生过关系的人，所以更要以保守的扮相出现在卧室外会共处的空间内，她坚持了一个半月的习惯因精神恍惚与对一切的漠然，就变得无所谓了。
“来吃吧。”
仙道端着锅与两只碗来，星野用毛毯裹住自己，一言不发的接过后直接用筷子拨起面条，她没有用碗。
他顿了顿，观察她的动作，在她喝水的空档为自己盛出一半来，又勺了半碗汤。
“看来你晚餐没吃饱，工作再忙也不要敷衍自己哦。”
这是仙道的理解，善意提醒着。
“抱歉，我真的很累不想说话了，可以安安静静吃完就回房吗？”
是非常美味的泡面，他额外加了水煮蛋、新鲜蔬菜与牛肉，与豚骨汤底融合的很好。
星野没有评价，没有多说任何话，冷冰冰的声音像流川，仙道笑笑说：
“呵，好。”
可以理解，谁上班没有想骂街或完全不说话的一天呢？
面对异于以往的星野，仙道默默陪伴在客厅，安静的只剩嗦面条的声音，连这一夜的风都不再共振。
吃完也没有客气一声要洗碗洗锅或是表达感谢，就这么卸下覆盖于身的毛毯光着脚往卧室走，总觉得有情绪，关门声却很小，看来并不是针对他的情绪。
星野没有锁门，直接背着门框脱下了衣物，在浴室泡了个澡，根本起不到舒缓神经的效果。
可以泡澡吗？
会被烫死吗？
她擦干了湿漉漉的长发与亮晶晶布满水珠的身体，赤身裸体走到镜子前，那么平坦的小腹里，怎么会有另一个不该存在的生命？
她在这一瞬幡然醒悟似的打开卧室的门，谢天谢地仙道正在洗碗，是背对着她的。
风没有声音，不代表没有温度，露台敞开的落地窗将旧金山十多度的寒冷笼罩全身，短短数秒她就意识到自己还没穿衣服。
“仙道。”
回屋换上了用作睡衣的大t恤，头发到腰间所以还是有些阴冷，还没吹过只是用浴巾尽可能擦到干。
“嗯？”
仙道侧头看她，星野已经走到身旁，很浓郁的一股薰衣草味，是浴缸里丢的紫色浴球。
“……”
那晚发生了什么？
“你的拖鞋忘在沙发旁了。”
仙道说，戴着的手套上还有晶莹剔透的泡沫，居家好男人的模样，令人实在……
“你是一个负责的男人吗？”
星野没说心里话，而是脱口而出她自己也不能理解的语言。
“呃……你是指哪方面？”
他拧紧了水龙头，不再有流水声，像是要展开一场成人之间严肃的对话似的，脸上一贯的笑容也被收紧了些。
“……”
刚刚自己说了什么？
头也不回跑去沙发边踩上拖鞋拐进卧室顺手锁了门的星野，留下客厅内开放式厨房里一脸懵的仙道，对着空气眨眼。
不是的，想问的是，为什么三个避孕措施用完后还是会中招？
断片的那一夜究竟发生了什么？
能填补空白记忆的人只有仙道。
星野非常奇怪，从进门那刻起仙道便有所察觉，在露台分明看见了代驾开回了她的车，所以是喝酒了吧？
她说没有，身上也没有酒气。
面无表情的走回房，有穿着从未穿过的修身女士t恤走出来，平日里都是美式超宽松的休闲装当作居家服，与那一夜的星野比起，保守的不像同一个人。
这一夜又变得优雅动人，没有穿内衣的胸型明显，仙道咽了咽口水，收回了视线。
他不想考验自己的定力，毕竟那一夜后时不时会想起她，楚楚动人的眼神化作□□在他眼前灼烧。
明明是……可却又……
贯穿整个亲密关系史中，与星野的契合也是独树一帜的。
仙道只有过与熟人/半熟人或是见过几次面的女人ons的经历，她是唯一的total stranger，半小时前踉跄走向他的吧台位，被身后的朋友们起哄，他笑着问她叫什么名字。
“kaede。”
是她的回答。
嘈杂的背景声中，仙道以为她叫枫，毕竟这是个男女共用的名字。
根本无法聊天的环境下，越野识趣让出了座位，仙道要了杯水推到她面前，一眨眼功夫后面那群跟随而来的女伴们都消失了。
星野拉着他的手，好冷的一只手，完全不像是喝下那么多杯酒该有的体温。
“am i pretty？（我漂亮吗）”
“am i hot？（我性感吗）”
“am i sexually attractive to you？（我对你有x吸引力吗）”
在他耳边轻笑着问道，每个问题的答案都是一样的。
“你喝多了。”
他回应着，又要来了吸管往她嘴边送，体贴的扶着肩保持坐姿勉强没有倒下。
后来越野悄悄买单对他挥手道别，两个接连被朋友抛弃的人，她带着手拿包，里面装着一些零散的化妆品、两把钥匙、仙道也觉得很值得推荐的眼药水、一支刚打开就显示没电自动关机的手机。
没有地址与联系方式，面临的抉择之后带走或是留在酒廊。
他在四季的套房是一张大床，这位叫“枫”的女生完完全全如越野所说，是他喜欢的类型。她搂着仙道的身体紧贴臂膀，薄薄的一层衬衣无法阻隔香甜的触感，星野摸着他的口袋。
伤脑筋，再摸下去还没走回房间就要有反应了。
于是自己找出了房卡往她手里塞，在电梯口偶遇越野后回到了房间。
再后来，没有通过考验的奇妙之夜从星野倒在床中央开始，仙道自顾自的去洗了澡，再看她时已经彻底进入昏睡中，盖好被子往她那侧的床头柜放了一瓶拧过盖的矿泉水。
good night。
像是遭遇了巨大挫折，星野站在厨房里准备煮一碗泡面，想着快要搬走了，她垂下眼角的面孔没有精气神，那就帮她煮一下好了。
如果要抱怨工作的话，他也是个很好的聆听者。
星野没给仙道开导她的机会，硬生生的拒绝了他，很显然这一晚有着各种失仪表现的她受了很大的刺激。
连拖鞋都忘在沙发边上了，是有多麻木。
“仙道，你是一个负责的男人吗？”
这个问题难倒他了，究竟是指哪方面？
作为曾经国中、高中或是大学校队篮球手的仙道肩负全队殊荣，即使会逃训或是大迟到，场均四十分钟的比赛毫无怨言，队友不争气他只想着怎么去弥补、去拿分，相信团队力量不争强好胜，为他们争取机会包揽脏活累活。明明他是唯一长板，也会在输了比赛后认为自己有一份责任，不是任何人的错。
作为历任四位女友的交往对象，恋爱中绝不沾花惹草并主动避险，无论对方是否明说没有安全感，能给的该给的他都不落下。做男朋友就要哄女朋友开心不是吗？不主动创造浪漫，和他在一起本身就是浪漫，一个眼神足以令女生们为他赴汤蹈火，可仙道对女朋友只有一个要求，开开心心放松地做自己即可。
分手也是体面的，毫不拖泥带水，如果对方无法接受突如其来的分开，需要陪伴时他也会擦干她的眼泪说：
“xx酱，是我的问题，你真的很好。”
如果是被分手，他绝不死缠烂打，体体面面一句：
“和你在一起很开心，是我不够体贴周到，祝好。”
越野说，那是不够爱的表现，仙道反驳，爱不能强求。
所以面对星野，他有想过要负责，如果她真的真的很介意发生过的这一切，无论是谁先点燃了导火索。
“如果是你的话……”
他对着一扇门，门后的她听不见，他听见了自己的声音。
我想，我是愿意的。
有些人需要经过漫长岁月的相处才能明确自己的心意，对仙道而言感情并不是培养所得，他比谁都懂自己，他能一眼在人群中辨别谁在他的生命中会占有一席之地，谁是匆匆一别的过客。
谁能令他感到怦然心动。
培养感情于他而言是个伪命题，一见钟情才是真爱的起点。
他和星野站在那里，她摘下了对戒，眼角划过两道泪，站在月影中，四季酒店独有的沁人心脾香。
“你为什么不要我？”
仙道听懂了她不连贯的表达，破碎而美丽的女人不被珍惜。
“和我□□有那么难吗？”
怎么会呢？
他以为自己听懂了，清醒后才意识到自己会错了意，美丽的误会是否还会邂逅，会的话……
好可惜，kaede不是她的名字，却占据了她的心。
雪上加霜的关系理不清也不想理，当下最重要的是，先接受怀孕以及孩子是仙道并非流川的事实。
星野没有失眠，回到卧室后很快就睡着了，睁开眼又是狗血的新一天。
“i’m pregnant。（我怀孕了）”
组长一把抢过她手中抽过一口的烟往地上摔，这是她人生的第一支烟。
“are you insane？（你疯了吗）”
“maybe i am。（或许吧）”
星野没有去上班，只是单独把组长约了出来，失魂落魄的脸致使对方没有逼问为何又迟到，错过考勤也可以进公司而不是坐在两个街区外的轻食店门口在光天化日下饮酒。
现在她明白了，连星野面前的酒杯也一把拐走，重复了一次：
“wtf。”
gin and tonic（金汤力）算烈酒，已经喝过半了。
“因为没打算留下，所以没区别吧？”
勾勾吸管又吮了一口，星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