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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5章 近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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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35章  近在眼前

    接生这种事,其实吕秀才并不陌生。

    在医疗体系还没有真正形成的时候,平民老百姓想要看病,至多是在家一亩三分地找大夫,除了因为交通不方便以外,更重要的是穷,像后世那般有病了随时挂急诊的生活质量想都不敢想。

    谁特么不知道宫里御医看病厉害?你也得有能耐请的起。

    所以绝大多数地方的医馆,里边的坐诊大夫可不止会一门,所谓病急乱投医,来病的老百姓哪会管这家大夫会看什么?都是直接拍门板求救命,医者仁心,即便是大夫们不擅长治疗的病症,他们也会硬着头皮去看,毕竟有的病经不起时间的消耗。

    就像接生一样,即将临盆的孕妇来求助,还能拒之门外?

    曾经吕秀才的老父亲便接诊过几名危在旦夕的孕妇,有过经验了,他对接生这类事还算了解。

    但!

    前提接的是生!

    而不是其它鬼东西!

    此刻老鸨聆姐已经没了丝毫生机,鼻息没有,脉搏更没有,面目极其狰狞,与之前徐珍的死相几乎一模一样,大概率是被活活疼死。

    可她的身体没有彻底僵化,吕秀才从她下体看到的也不是单纯的鬼脸,而是一个鬼婴?一个自己往外爬的鬼婴!

    泛青发紫的手指头一点一点从鬼婴脑袋边探出,逐渐扒开聆姐的皮肉。

    吕秀才被惊的连退数步,他万万没料到竟然看到这种恐怖场面。

    一旁的伙计更别提了,跌坐在地大口喘息,仿佛随时被活活吓死。

    这他娘的什么鬼东西!?

    回想起来聆姐得的怪病确实不正常,哪有人的肚子几十天就大的离谱!

    合着怀着的根本不是人?

    难道被鬼给睡过?

    伙计脑海中有无数疑问闪过,但更强烈的是视觉上的冲击,他眼睁睁看着鬼婴探出一根又一根手指将聆姐的皮肉撑大爬了出来!

    三只手臂四只脚!

    鬼婴肚子上还长着个鬼头,嘴里叼着个黑色滴黑血的脐带!

    越往外爬,逐渐带出聆姐体内器官,全都是黑的!

    黑肠黑肺黑肝胆!

    老话说人从里到外坏透腔了,或许说的就是这种。

    最后看到这鬼物的是老康,起初没明白秀才咋被吓的头发丝都立了起来,等他挪步看过去后,好家伙,老康也差点被吓抽抽,实在是这场面太过惊悚。

    鬼婴?

    不对!

    不是鬼婴!

    这完全是个吸取了聆姐精血髓骨的生命!

    它不是死的也不是个鬼物!

    保险起见,老康拖着被吓瘫了的伙计往后退,先保持些距离再说。

    而吕秀才抄起家伙谨慎戒备着,但手掌有点颤抖,因为他也意识到,从聆姐身体里爬出来的东西跟鬼不沾边,是个活生生的生命。

    别说是见过了,连听都没听过。

    人的身体真能怀出个别的东西来?

    “康、康哥你碰见过类似情况没”

    “别闹了,我长这么大也是头回碰见,真够涨见识的”

    “那咱们该咋办?”

    面对询问,老康一时间没个主意。

    要说是个鬼吧,狠狠心嘁哩喀喳的就给办了,回头超度超度,算是做好人好事。

    但眼下情况就不同了,那东西是活的,虽然怎么看怎么不像个正常婴儿,但它确实是活的,没理由整死它,可要说放任不管吧更不行,傻子都能看出来它绝非寻常,放任的话谁知道会带来多少严重后果?

    吕秀才也是差不多的想法,两人都进退维谷,拿不定主意。

    然而‘怪婴’不会因为两人的犹豫停止爬动,嘴里还嬉笑口吐着含糊不清的言语。

    “不听话就打”

    “打坏了就埋”

    “岁数小的抵价买”

    “岁数大的黑窑卖”

    “嘿嘿嘿”

    此情此景,老康和秀才全都头皮发麻。

    他们想不通这到底是个啥东西,更想不通咋能自己爬出来,更想不通为啥能口吐人言。

    整个软塌上早已被黑色污血浸湿,乌漆嘛黑的肉块内脏触目惊心,尤其是腥臭味,简直比当初钱家那个泡尸池塘还要恶臭许多倍。

    视觉、嗅觉、听觉都受到极致的冲击。

    正当老康和秀才犹豫到底该如何是好的时候,那根黑色脐带再也拽不出任何东西,缓缓绷紧,直到彻底崩断。

    紧接着‘怪婴’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

    事发突然,几人又是被整的措手不及。

    吕秀才磕磕巴巴说道:“这啥情况”

    老康苦笑摇头,“断了脐带后,它好像活不了,咱俩倒也不用犹豫该不该动手了,它自己会死。”

    那‘怪婴’的干瘪速度非常快,嘴里说着的话也越来越小,好似被快速风干了一样。

    最终,它干瘪成拳头大小的肉球。

    老康定睛一瞧,哪里是啥肉球,而是一颗漆黑的黑心,散发着浓郁腥臭,搁得老远都能闻到,鸾鸣阁内许多男女都捂住鼻子,还以为是谁拉了裤兜,一时间兴致阑珊,扫兴的很。

    他们却不知腥臭散发的源头是一颗黑心。

    “二、二位爷,这到底是啥鬼东西?你们倒是给个明白话啊!”伙计整个人都不好了,是拽着吕秀才的裤腿才一点点站起来,但双腿软如面条,只能扶着老康才能站稳。

    倘若不是亲眼所见他根本不会相信,即便是那些喜欢编排恐怖段子的说书人,也编不出如此恐怖的故事吧?

    搁以前,谁要是跟自己说看到了这类事,直接他妈的大耳刮子抽过去,唬他妈谁呢?

    但现在他是从脚趾盖到头发丝,里里外外上上下下彻底相信世上真的有邪乎事。

    “具体暂不清楚。”向来都略懂的老康,这次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沉声道:“能确定的是有人给老鸨下了狠活儿,以她自身业障为本,以精血髓骨为食。”

    “业障?血骨?狠活儿?”伙计急得都快哭了,“是不是跟之前死的那俩姑娘是一个路数?”

    吕秀才大惊失色,拽住伙计的手腕大声质问,“两个?难道在徐珍之后又死了一个?老鸨是第三个?”

    伙计连连点头,随即赶忙将不久前与赵三元之间的事事无巨细全盘托出。

    至此哥俩才知道还有这么一档子事。

    所谓再一再二不再三,入夜后连续被祸祸死三个人,已经再视之为巧合了,背后下咒那人要么是丧心病狂,要么是真疯了,必须要赶紧把人给揪出来,否则这场单方面的杀戮不会轻易停止。

    老康询问道:“鸾鸣阁主事的是谁?”

    伙计指了指床榻上惨死的聆姐,“就是她了,平常都是聆姐管理鸾鸣阁的运作,东家轻易不回来,连我都没见过。”

    “那现在老鸨都死透了,总该有二把手吧?偌大的窑子里没了老鸨就没法转了?”

    “说来惭愧,给聆姐打下手的就是我,几乎等于是个有名无实的闲差,权利非常小,毕竟聆姐她连得怪病的时候也不愿意下放权利,鸾鸣阁平日里的一切运作都照常听她指挥。”

    老康暗暗乍舌。

    心想这娘们儿有多贪恋权利?但凡平常少做些烂屁眼的事,可能都不至于沦落到此般下场。

    虽然没把话说透,但万变不离其宗。

    从已死的‘怪婴’的行为举止便不难猜出,聆姐生前肯定谈不上是个大善人,毕竟她心都是黑的。

    前有因果,中有业障,后有中招,用老话说这脚上的泡都是自己走出来的,怪不得他人。

    “她人都死了,伱得站出来管事了吧?”

    “那是自然,小的不整弯弯绕实话实说了,从见面那刻起,我就知道几位爷或许不是寻常人,而且从头到尾都是侠肝义胆热心肠,既然大爷们有本事可千万别藏私,权当是救苦救难了,事后鸾鸣阁必有重谢!”

    吕秀才幽幽叹了口气,“谢礼先放在一边吧,咱们兄弟出手不是为了报酬,现如今事态又严重又扑所迷离,幕后黑手不知道是何方神圣,更不知道接下来受害的到底会是谁,要我说直接关门歇业,让咱们兄弟一个一个的筛查,肯定能把人给找出来。”

    “爷的意思是”

    随即吕秀才将猜想大概都说了出来。

    幕后黑手九成九能确定是鸾鸣阁中的某个窑姐,因为客人们受了气受了屈,有无数种办法能教训这帮姑娘。

    稀罕你的时候是美人。

    不稀罕你的时候就是贱人,想怎么收拾怎么收拾。

    听明白大概后,伙计除了感叹这几位爷确实有本事外,他也非常无奈。

    “别怪小的给脸不要脸,实在是这鸾鸣阁没法关,至少小的没权利更没胆子去关。”

    吕秀才恨的牙痒痒,少见的爆了出口,“都他妈的啥时候了还记挂着赚黑心钱?非得再死几个才罢休是吧?你们这帮诱拐良家压迫女人的杂碎全都该死!”

    “爷骂的是,小的何尝不知道自己赚的是昧良心的脏钱?”伙计苦笑不已,“我打小就被亲爹给割了卖到宫里换钱,还没等知道宫门朝哪开,满清突然亡了没地方要太监了,后来实在没法子才被卖到鸾鸣阁,小的对天发誓,从来没祸害过任何人,老老实实安分守己,如果可以的话,小的也想过安生日子,可这操蛋的世道,我不吃人,人就吃我,能过安生日子谁愿意被人指着脊梁骨骂?没法子啊。”

    三言两语中,吕秀才不难听出这伙计有一段悲惨过往。

    是啊。

    这操蛋的世道。

    你不吃人,人就吃你。

    没有谁能独善其身。

    到底是哪里出现了问题?

    是国贫积弱?

    是百姓愚昧?

    是洋人欺压?

    还是老天爷不开眼?

    究竟有谁能站出来改变这悲惨的一切?

    吕秀才语气稍缓些许,可还是语气不善,“老子管你割不割蛋的,现在重要的是找出下咒的人,除了关门停业挨个筛查,我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伙计哭丧个脸,他心里非常清楚吕秀才说的再正确不过,可还是那句话,他关不了,更没胆子关。

    明面上,来鸾鸣阁都是找乐子的达官显贵。

    是,也不是。

    因为有些人找乐子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来这里谈大事,尤其是那些位高权重的大老爷。

    真以为他们决定这这那那的事只是在办公厅里开会?

    大错特错。

    在公家里怎么能明目张胆的利益交换?

    在自己家里就更不能了,容易落人把柄。

    因此如窑子、大烟馆这种地方再适合不过。

    大家恶趣相同,要脏一起脏,类似于另类的投名状。

    比如在窑子,大家坦诚相见搂着姑娘谈大事交换利益,事后反水的概率相对要小很多,毕竟谁要是反水,相当于杀敌一千自损九百九。

    前朝末年的时候是这样,民国十几年了还是这样,多少国政决策都是在窑子里喝花酒决定的。

    不愿意同流合污?

    那就一起搞你。

    咋地就你清高是吧?就你了不起是吧?

    你要是清廉跟个白莲花似的,不显得大老爷们是王八蛋了么?

    根子从刚开始就是烂的,往后依旧是烂的,不管它表面有多么光鲜亮丽都无法更改本质。

    如此一来,鸾鸣阁能关么?

    肯定没法关。

    背后盘根错节,牵扯的东西太多太多了,哪里是个小小的窑子管事能担待得起?

    “爷啊,小的真没法做主,有没有其他办法?对了对了,之前二位爷不是来找聆姐的么?肯定是有折中的办法吧!”

    老康不难看出这伙计有多为难,就差给跪地上磕头了,知道继续劝说也不会有啥结果,还是退而求次的好。

    “事已至此咱们能做的只有尽人事听天命,既然幕后黑手跟死的这些人一定有过节,倒不如将她们已死的消息透露给所有姑娘们,看看能否让她收手吧,咱们哥几个再继续暗中查找线索。”

    伙计闻言思考了片刻后点了点头,虽说这样做会引起一定的恐慌,但眼下唯有死马当活马医,总不能继续再死人了。

    很快徐珍、崔童、聆姐身死的消息被放了出去,死因是得了急病没救回来,大半夜的姑娘们听到噩耗,除了有几分惊愕外,更多的是欣喜若狂。

    少了竞争对手,又少了那个成天到晚想着压榨姑娘们的该死老鸨,苍天有眼啊。

    而这个消息很快传到了雨萍的耳中,她坐在梳妆台前无生大笑,笑的撕心裂肺,眼中早就没了清明和理智,尽是疯狂。

    “唉一个接着一个的死,人心惶惶的”

    随着一声叹息。

    丁好好走进这间屋子。

    她是住在这间屋子的另一个人。

    雨萍没有回头,依旧在梳妆台前精心打扮着,即便现在已经快到了寅时,接客的概率微乎其微,她笑吟吟道:“不好么?她们本来就该死,据我所知平日里这仨人也没少欺负你吧?”

    丁好好再叹了口气,“话倒是没错,可毕竟我们都是苦命的女人,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萍姐我跟你讲啊,据说她们都是被人给害死的,下咒你听说过没?”

    “没”雨萍肩头轻颤,但很快恢复正常,轻声问道:“你是从哪里听说她们是被咒死的?”

    “道听途说呗,反正心慌的很,希望一切都赶快过去吧。”

    丁好好没有说出赵三元等人的身份是因职业操守,鸾鸣阁的姑娘不会私自透露客人们的信息,可这个傻姑娘并不知道那狠毒的下咒者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一句话将她自己推向虎口。

    沉默片刻后,雨萍转身微笑道:“妹子,我突然想有根钗子落在芙蕖楼了,那是我娘留给我的唯一物件,但我今晚身子不舒服,能不能麻烦你跑一趟?”

    丁好好已经决定今晚不接客了,真不想再往外走,但同住一个屋檐下,平常雨萍对她还算不错,所以抹不开面子拒绝,“好吧,回头你得把那盒东洋进口的胭脂借我使使啊。”

    雨萍笑意盎然的回答,“没问题。”

    待丁好好离开的刹那,雨萍双目血红,杀机尽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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