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4章 韩观山往事 2

    那时周清野和韩观山在一起做工，下班后，他就听韩观山讲两人过去的事。

    讲他第一次和宋未雨认识，是七岁时在京郊一条臭水沟边。

    他在捡别人不要的土豆，而她撑着小伞，一身花裙子冲他笑，软糯糯地告诉他发芽的土豆不能吃，有毒。

    韩观山说，那天恰好下雨，是很漂亮的雨，可惜第一次他太狼狈，没敢抬头看她。

    不过缘分使然，没过几天，他在市场打烊后溜达着满地捡菜叶，又碰见她。

    她正牵着妈妈的手，啃糖葫芦，突然笑着冲他娇滴滴地喊：“妈妈，他就是那个捡土豆的小哥哥。”

    这次，他虽然没淋雨，但依旧贫穷肮脏不体面，瘦巴巴的手腕骨凸出，提着少了半边的破竹篮子，当做没听见，埋头捡菜叶。

    她跑过来歪头看他，白嫩嫩的小手递过来一颗青葡萄味的糖：“小哥哥，你真厉害。”

    他不明白自己哪里厉害，因为从来没人说他厉害。

    “你吃了发芽的土豆竟然还活着。”

    他从小没有父亲，妈妈一直躺在床上苟延残喘等死，所以自小性子阴冷孤僻。

    当时他一把推开小栖栖，冷眼看着倒在地上的小姑娘，“我不吃就得饿死，吃了才能活。”

    她手里还握着青葡萄味的水果糖，哇就开始哭。

    她妈妈赶过来抱起她，韩观山以为她妈妈会像别人家的父母一样，骂他下贱是野种，骂他不要脸骂他脏，让他滚远点。

    她妈妈蹲着笑，给小栖栖抹泪：“小哥哥不是故意推倒你的，栖栖不是要跟小哥哥做朋友嘛，我们邀请栖栖的小哥哥回家吃饭好不好？”

    她大眼睛里全是泪，眼巴巴望着他，重新递过去那颗糖：“那小哥哥去嘛？”

    小手里汗津津的，好像要把那水果糖捂化，韩观山的心，就是那时被她融化的。

    莫名其妙就跟着栖栖回了家，吃了自他懂事起，最丰盛的一顿饭。

    栖栖用不太顺手的筷子给他夹菜，把自己碗里的鸡腿夹给他。

    栖栖的妈妈就一直在笑，眉眼弯弯让人看了很安心。她还把他捡的菜叶择干净，洗干净给他放了很多肉片炒出来，装好递给他，“小山，这是你辛苦得来的，带回家给你妈妈尝尝。”

    那天晚上他把这肉片炒菜热了热，端给妈妈，也是他妈妈吃过最好吃的一顿。

    从那以后，他的栖栖去上学，他就给她提书包来回接送。

    白天他到处打工，别人送他的糕点，他不舍得吃，一块不少都留给她。

    一天下来几块钱的工钱，除了给妈妈买药和饭，剩下的全给她买好吃的。

    栖栖会大方地搂着他的胳膊，骄傲地跟别人介绍贫困潦倒的他：“这是我小哥哥，是世界上最疼我的人。”

    他却从来不承认自己是她哥哥。

    寒来暑往，冬雪春阳，他从小学送到高中，又把她送到大学。

    从她娇滴滴的六岁，送到她亭亭玉立的十八岁。

    “再后来呢？”周清野问。

    韩观山讽笑一声，没言语……

    再后来，一个炎热到沉闷的夏日午后，她穿着他买的白裙子，去买书。

    裙角飞扬，少女清秀的小腿飞奔在灼人的地面，她在学校外的一个拐角，意外撞到人生的怦然心动…

    ……就，没有后来了。

    -

    宋未雨被韩观山关在身边，即使每天把火气都发泄在韩观山身上，她也心情压抑，导致傅连宋八个月时早产。

    那天下着大雨，整座城市都被雨打得朦胧模糊。

    因为她早饭没吃几口，韩观山叼着烟却没点火，挽着衣袖，跟个怨妇一样在厨房念念叨叨。

    她烦了，直接把他刚切好的七八种水果全扬了。

    水果躺在地板上时，她看见所有果切的形状都是最甜的中间部位。

    手下人在房门口站了一排，没人敢吭声。

    仅仅六个月他们就知道，韩观山在京城夜场横着走，这个娇气的女人在韩观山心上横着走。

    韩观山忍了又忍没忍住，老远伸着手指头隔空点她，“宋未雨我就是给你惯的，我他妈从来不进厨房，老子为了你能多吃两口饭，天天就差住厨房了！早知道你没长心，你他妈给我等着，我现在就打死你！”

    他永远都是说完要打死她后，摔门而去。

    这次还没等他摔门，宋未雨就倒在沙发上，面色苍白咬着嘴唇，额头疼出汗也不肯吭一声。

    他慌了，几乎是飞到她身边，“栖栖，栖栖…”

    作为那一期的优秀毕业生，也是唯一的男性学生，他竟然把在孕妇课堂学到的知识全忘了，只知道抱着她往车上赶。

    漫天大雨中，周清野在中间开着车，前头后头各有自己手下两台车护航，没办法，韩观山仇家太多。

    此时此刻，韩观山从未有过的害怕，怕突然哪里窜出来一台车来寻仇，耽误了她的时间。

    他在后座抱着她，绷着脸，一句话说不出来，就看着她本就一直清瘦苍白的脸慢慢失去血色。

    她快闭上眼时，韩观山才哽着嗓子说：“只要你坚持住，出院以后，你要什么，我答应你什么。”

    “我要你死呢？”

    “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