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耍赖
林留溪没把那晚的事情记在心上。p> 左右不过是永远都不会有交集的人，真上心了反倒徒增不必要的困扰。p> 只是忙碌之余，她偶然会想起那道凛冽的目光。p> 这天谢三，她正在撰写一份有关新能源的行业研究报告，从表格中导出可视数据时，陆平用文件夹拍了拍她的工位隔板，说：“来会议室一趟。”p> 许是临时有工作安排给她，林留溪不敢多有懈怠，将写到一半的报告保存，朝他离开的方向追去。p> 进了会议室，陆平推过来一份文件，说：“这是那晚的报销单，你看下没问题就签字。”p> 是那晚两个小时的应酬加班费，她看了看，拿笔签下名字，然后将文件还给他，说：“谢谢师父。”p> “谢什么？荣景电子的ipo项目今天早上刚签约，你那晚功不可没。”p> 林留溪诧异，她知道这个项目势在必得，但这么快签约又属实意外。p> 陆平说：“也才过去五天，我原本计划是那晚直接签约，隔天签辅导协议。”p> 她没忍住笑了。p> 他说：“别笑，徐总对你印象好，下午有个芯片研讨交流会，你到时一起去。”p> 林留溪瞬间就不笑了，犹豫道：“到时还要喝酒吗？”p> 陆平无奈道：“不喝，哪有那么多酒喝，”又说，“这次是个不错的学习机会，好好把握。”p> 离开会议室回到工位，刚点开电脑，邮箱提示新进一封邮件。p> 是下午芯片研讨交流会的资料，主要以mems传感器和cmos图像传感器为主。而荣景电子的主营业务就是高性能cmos图像传感器芯片的研发、设计与销售。（1）p> 看来确实是一个平常的研讨会，林留溪没再多想，转而开始查阅相关资料，提取其中重要信息。p> 归因于平日的行业研究撰写，她在收集资料方面很是如鱼得水。p> 下午出发前，陆平问她了解得怎么样了，她徐徐道来。p> 陆平说：“要不是你马上就要开学了，我还想把你安排到荣景电子的项目里。”p> 听到这话，林留溪的心情很是复杂。p> 一方面她开心自己的能力得到陆平的认可，尽管券商投行实习向来有小黑工一说，但是在陆平手底下学习，还是多有获益；一方面则是酸涩，研二开学在即，而她的学费还差一些。p> 几千块的实习薪水在几万块的学费面前，实在是杯水车薪。p> 父母那边是靠不上了，林留溪在想，剩下的两万块该怎么解决。p> 她心里着实没底。p> 研讨交流会在北城凯悦大酒店三楼文澜厅举行。p> 在一楼扫码登记领取临时工牌，林留溪跟在陆平身后上楼。p> 他们来得不算早，此时大厅已经聚集了很多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商谈，散落在各个区域。p> 陆平往全场扫了一遍，似乎在找什么人。末了，他指了指最左侧第三排的位置，说：“待会我们坐那。”p> 她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映入眼帘的是和人谈笑风生的徐明恒。p> 如今荣景电子的上市辅导是银海证券负责，而云和资本作为荣景电子的第二大股东，以后少不了往来，不难怪陆平进来第一时间就是找徐明恒所在的位置。p> -p> 离交流会还有十分钟开始，陆平假装不经意地朝徐明恒所在的方向走去。到了人跟前，他就跟发现新大陆一样，笑着伸出手，说：“哎呀，这不是我们徐总吗？幸会幸会！”p> 见是他，徐明恒极是嫌弃：“路见不平，你能不能别那么戏精。”p> 陆平仍是伸手笑着：“这不是巧了吗？”p> 徐明恒哼了声，到底是伸出手和他握了下。p> 一阵寒暄。p> 徐明恒坐下，他左手边还有两个空位，陆平动作迅速占了里边的一个，同时拍拍靠过道的位置，说：“留溪，站着干吗？挡后面的人视线了。”p> 林留溪依言坐过去。p> 弯腰的时候，正好和看过来的徐明恒撞上视线，她朝他点点头，说：“徐总好。”p> 徐明恒也朝她笑了笑，推推陆平：“和她换个位置，跟你同坐就是烦。”p> 陆平对此没有任何意见，甚至是有些喜闻乐见的。p> 他极痛快地和林留溪换了个位置。p> 林留溪刚落座，身旁的徐明恒就把手放在她的座椅背栏上，问：“你怎么这么会喝酒。”
她挺直脊背，答：“我爷爷会酿酒，从小跟在他身边长大，时间长了就学会喝一点。”p> “一点？”他啧啧，“不愧是好学生，一出口就是谦虚。”p> “谢谢您夸奖。”p> “不客气，”徐明恒很是喜乐地说：“改天有空能带我去见你爷爷吗？孙女这么会喝，他老人家肯定更胜一筹。”p> 林留溪说：“他在几年前去世了。”p> 徐明恒呛了声：“……”p> 一旁偷听的
陆平默默撤回身体坐正，当作没听到。p> 尴尬间，徐明恒忽然看到什么人，朝林留溪的身后侧挥了挥手：“这边。”p> 林留溪转过头看去。p> 一道挺拔俊朗的身影走进视野。p> 谢昭年一身白衬衫黑西装，手肘处搭着一件黑色的西装外套。p> 此刻，他步履稳落地朝他们这边走来。p> 他身形优越，外貌更是格外醒目，因此，一路走来，附近人的目光或多或少地落在他身上。p> 而他置身事外一般，面色平淡，像是没意识到自己是人群中的聚焦点。p> 或者说，早就习以为常。p> 前后座椅的过道相对较宽，不影响穿行。p> 林留溪还是下意识地把双腿侧到一旁，为他让道。p> 谢昭年走进来，两人的视线隔空对上，她朝他点点头以示招呼。p> 他亦是向她微微颔首。p> 谢昭年刚落座，交流会也开始了。p> 全场静声，主持人在上面主持开讲仪式。p> 整个会场极其安静，然而林留溪的注意力全被身旁的人吸引过去了。p> 徐明恒小声说：“不是下午有个会议，你不来吗？”p> 谢昭年声音无波无澜的：“对方临时有事取消了。”p> “那来了怎么也不说一声，早知道你要来，我就在家里补眠了……”p> 徐明恒叽叽喳喳的，像只不知停歇的麻雀。p> 而谢昭年除了开头那句，再没回答他任何问题。p> 林留溪想，这人可真寡淡。p> 念头刚落，忽地，余光身影一晃，她微侧过脸，拿更多的余光去瞧旁侧。p> 下一秒，她愣住。p> 身旁原本的深灰色衣服换成了白衬衫，与此同时，一股清冷的气息逐渐传过来。p> 她轻嗅几下，谢身那股冷冽的味道越来越明显。p> 她垂眸，再去看地面。p> 适才白色的球鞋这会也换成了黑色皮鞋。p> 显然，谢昭年和徐明恒换了位置。p> 随即徐明恒的声音也印证了她的猜测：“好好的换什么位置，你耽误我和人家说话了。”p> 谢昭年双腿交叠，贴靠椅背，姿态闲散，听到这话，淡淡瞥了他一眼。p> 眼神冷漠至极。p> 徐明恒当即噤声。p> 身旁无缘无故换了个人，还是一个让自己无法忽略的人，林留溪不敢轻举妄动，手指蜷缩着，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听台上的报告。p> 四十分钟过去，第一场交流会结束，大厅瞬间躁动起来。p> 不少人过来找谢昭年交流，谢昭年从始至终寥寥数语应对。p> 陆平识趣地没凑前，转身找其他人攀谈。p> 林留溪没事做，干脆抱着笔记本修改刚才做的笔记。p> “你怎么跟上课似的。”p> 头顶响起一道调侃声，她不用抬头，都知道是徐明恒。p> 也是这时她发现谢边变得安静了许多，抬头看去，适才围绕谢昭年的人早已不见。p> 他双腿交叠，手肘搁在座椅横栏上，不时滑动屏幕，目光懒散。p> 目光快速从他身上划过，落在徐明恒身上，说：“回去还要写报告。”p> 徐明恒更乐了：“听起来像写观后感。”p> 她说：“差不多。”p> 声音轻轻的，怕打扰到身边的人。p> 忽地，听到徐明恒问：“听陆平讲，你会说德语？”p> 林留溪顿了顿，说：“只会一点日常交流。”p> “谦虚，”又去推谢昭年，“你不是正缺个德语翻译吗？这不就有一个。”p> 他说得散漫，听在林留溪耳朵里，却是心猛地一跳。p> 她摸着笔记本电脑的边缘，侧目看了眼谢昭年。p> 他摁熄手机，也朝她看来。p> 轻描淡写的一眼，没什么情绪在里面，却叫人有种――p> 平地惊起一声雷的慌寂感。p> 对视数秒，他开口淡淡问道：“有过口头翻译经验吗？”p> 她捏紧手指，说：“有过三次，分别是导游、艺术展览以及一次尽调访客会谈。”
察觉手抖得有些厉害，林留溪用力抓住笔记本电脑的底部。p> 徐明恒说：“这经验还挺丰富啊。”p> 谢昭年略微沉吟，像在思忖，片刻后他问道：“带名片了吗？”p> 林留溪声音低了许多：“我还在实习，目前没名片。”p> 他默了几秒，手腕一转，手机递到她面前：“输下你的号码。”p> 她第一眼注意的是他的手。p> 手指修长，皮肤匀白细腻，看着就像是养尊处优的，从没受过什么苦难。p> 随之而来的是震惊。p> 震惊他真将徐明恒的话听进去了。p> 从他手里接过手机，输完号码，她侧过脸，问：“备注我要怎么写？”p> 他言简意赅：“名字。
”p> 她照做，输完自己的名字，点了确定。p> 界面跳回联系人列表，她也不敢多看，第一时间把手机递还给他。p> 谢昭年拿回手机，手指在屏幕轻触一下，没一会，林留溪的手机响了。p> 来电显示一串陌生号码。p> 她正打算摁掉，谢昭年淡漫的声音徐徐传来：“这是我的号码，你明晚有空吗？”p> 她声音几乎是颤抖的：“有的。”p> 相比她的紧张，谢昭年可谓是平静至极，不紧不慢道：“明晚我要见一个德国人，他有收藏国画的爱好，详细情况我会让助理发给你，至于薪酬……”p> 他微顿住，似乎被这个问题难住了。p> 一旁的徐明恒适时说：“一晚上五千，那老头的夫人对咱们这边的酒很有兴趣，到时也麻烦你了。”p> 她有想过谢昭年要号码是将她作为备选，却没想到是当场直接定了。p> 林留溪受宠若惊，忙说：“我一定竭尽全力。”p> 谢昭年点点头，没再作声。p> 将疏离淡漠表达到了极致。p> 徐明恒又是那副调侃的口吻：“你表情怎么跟要上战场似的。”p> 林留溪尴尬。p> 徐明恒还想说什么，这时谢昭年掀起眼皮，淡漠地扫了他一眼。p> 见状，他立马止声，坐回自己的位置。p> 也是这么一个可以忽略细节的瞬间。p> 林留溪看在眼里，心跳徒然加快。p> -p> 交流会在下午五点结束。p> 四点半的时候，谢昭年出去接了通电话，直到散场，他都没再回来。p> 徐明恒赶着去机场，将他的外套丢给林留溪，说：“你明晚顺便带给他。”p> “我……”p> 林留溪刚开口说了一个字，徐明恒已经走远了，背影略显匆忙。p> 看着手里的西装，她是懵的。p> 有些不在状态。p> 陆平谈完事回来，见她手里多了件西装外套，狐疑道：“谁的？怎么看着有些眼熟？”p> 林留溪尴尬，硬着头皮说：“谢总的。”p> “他的外套怎么在你这里？”p> 林留溪把明晚的翻译事情如实告诉他。p> 陆平听了，很是满意：“回去好好准备，关键时刻不能掉链子啊。”p> 她点点头：“会的。”p> 回到公司已是下班时间，林留溪将下午的报告会笔记整理出来，再结合荣景电子的现有情况，写了一份简单的分析报告发送给陆平。p> 她关了电脑下班。p> 等地铁的时候，林留溪数次看向手上的牛皮纸袋，里面装的是谢昭年的西装外套。p> 从研讨会到现在，她一直处在状态外。p> 就在几天前，谢昭年对她来说，是个遥不可及的人。p> 她和他的缘分也止于那晚的一面之缘。p> 然而现在，因为徐明恒的心血来潮，她和他的联系徒然增多。p> 林留溪拿出手机，点开通话记录，最新一条是来自他的。p> 而且是他主动拨过来的。p> 极具不真实，却又真真切切地发生了。p> 不远处，轰轰隆隆的声音传来，地面一阵轻微的晃动。p> 地铁进站了。p> 林留溪摁熄手机，丢进包里，抬头。p> 玻璃上映出她风尘仆仆的一张脸。p> 她尚且为生活奔波，还在为学费苦恼。p> 而谢昭年已是站在金字塔顶端的人。p> 她到底在心悸、期待什么？p> 地铁到站，门朝两边滑开，人潮汹涌，林留溪被人群挤进车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