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
第 48 章 004
姜红烛出行 , 除非万不得已 , 否则首选自驾车 , 毕竟她这副模样 , 乘坐火车飞机什么的太引人注目了 。
肖芥子尽量有求必应 , 网上租了辆可以异地还车的小长安 , 虽然要加收什么里程费 、 异地费 , 但折算下来 , 一天也就几百块钱 , 也还行 。
既然报仇的事要 “ 放一放 “, 那显然 , 姜红烛要着手另一件事了 : 这几年 , 没见她忙过跟报仇无关的事 , 而今突然开始启动 , 肖芥子估摸着 , 跟煤精镜到手有关 。
但关于这 “ 另一件事 “, 姜红烛的口风很紧 , 连目的地都没给肖芥子透露 ,
车都发动起来了 , 才惜字如金地来了句 :“ 往南 。“
往南 , 范围也太大了 , 内蒙算大北方 , 往南 , 国内大部分省份都在内蒙往南 。
肖芥子心里犯嘈咕 , 面上半分不露 : 毕竟根据契约 , 她老实做事就是 , 只要姜红烛能给她提供入夜后的保护 , 管它往南往北呢 。
她开着导航一路往南 , 出阿喀察时 , 在加油站停车加油 , 抽空翻了下地图 。
地图上把她接下来车轮要碾过的区域 , 标注为 “ 大兴安岭 “。
怎么大兴安岭不在东北
她又仔细看了看 , 原来东北那一块 , 主要标注的是 “ 小兴安岭 “。
大小兴安岭 , 那不是 … 林海雪原吗
果然 , 车出阿喀察不久 , 景观就不同了 。
在阿喀察时 , 不时还能见到草场 , 有一种 「 不愧是内蒙古大草原 “ 的感觉 , 但往南走 , 渐淅就进了莽莽林区 , 这儿的树种是针叶林 , 雪化得慢 , 树身上挂满一蓬一蓬 , 但又不是全白 , 白里透着树身本色的苔黑 , 偶尔还有烟气雾气腾掠 。
肖芥子觉得新鲜 :“ 红姑 , 这儿跟云南的雨林完全不一样 。“
云南都是大阔叶林 , 雨林里走一圈 , 头发衣裳都打湿了 , 一脚下去 ,
腐叶间各种虫牙乱审 。
这里没什么小虫 , 但林间出没的 , 都是大家伙吧 。
「 红姑 , 这儿有熊啊 、 狼啊什么的吧 2“
姜红烛像是没听见她的话 , 倚在后座 , 细心擦拭那面煤精占卜镜 。
肖芥子从车内后视镜里看到 , 装着漫不经心 :“ 红姑 , 这镜子 , 能白天用吗 7“
说的是手头物件 , 姜红烛终于有反应了 : “ 白天怎么用 白天它就是个死物件 。“
哦 , 原来煤精镜白天是个 「 死 “ 的 , 晚上才会活 。
“ 那 , 如果你用它的时候 , 不对着人看 , 会看到什么啊 “
那一晚偷用煤精镜的事 , 她一直没说 , 姜红烛对这镜子太宝贝了 , 那天之后 , 碰都不轻易让她碰一下 。
她琢磨着 , 这镜子有大玄虚 , 所以不忙问 , 趁隙时旁敲侧击 、 慢慢打听 。
姜红烛不屑地挑了下眉 , 自从 「 瞎 “ 眼之后 , 她的表情更怪了 : 以前 , 是左脸毁容 , 只有右边脸表情生动 , 现在右眼 “ 瞎 「 了 , 连带着右眼周围的肌肉僵滞 , 要靠左边唯一的那只眼传递一切情绪 。
她说 :“ 你傻吗 镜子里不照出人 , 那就是空的 , 空空的镜子 , 能看出什么 7“
也就是说 , 镜子必须对着别人 “ 看 , 可她那天晚上 , 很确信自己没有对着人 , 为什么会看到那些奇怪的图景呢
姜红烛想起了什么 , 补充了句 :“ 当然了 , 养煤精的人例外 。“
这不难理解 , 煤精镜说到废 , 材质还是煤精 , 自然会亲近那些养煤精且怀了胎的 , 同类相亲嘛一一那些人端起这面镜子 , 即便不对着人看 , 也能看到独属于煤精镜本身的东西 。
但问题又来了 , 自己养的是和田玉 , 不是煤精啊 。
肖芥子越发糊涂了 , 但没再问 , 姜红烛是个人精 , 自己要是揪着某一点问个没完 , 她一定会起疑心 。
这一天接下来的路程都很乏味 , 林海看久了 , 也就是车窗外的背景墙 、 没什么新鲜感 。
太阳落山时 , 肖芥子看了眼导航 : 一小时车程的距离 , 有个小镇 , 两小时车程开外 , 有个小县城 。
她跟姜红烛商量 :“ 咱们赶点夜路 , 去县里住吧 , 县里条件好 , 住得会舒服些 。“
姜红烛已经打上肿了 , 迷迷糊糊间嘲了一声 。
又开了半个钟头左右 , 天黑了 。
林区的夜有点阴森 , 天一黑 , 什么怪声都来 , 肖芥子心头有点怀 , 手机上调出一段红
歌 , 给自己壮胆 。
歌声一起 , 姜红烛就醒了 , 她表情有点茫然 , 看了看车窗外 , 想起一
件重要的事 :“ 你找个方便的地方 , 靠边停车 , 去林子里拮点土 。 要去林子深处 , 挖深点 , 最好超过一米深 , 取深点的土 。“
肖芥子叫苦不迭 : “ 你怎么早不说 “
姜红烛说 : “ 因为我才想起来 。“
「 天都黑了 , 万一我进去 , 遥到熊啊狼啊怎么办 “
姜红烛嫌她事多 :“ 熊啊狼的都在深山 , 没事跑国道附近干什么 你要是害怕就别去 , 取土是为了给你联石 , 我又不需要 。“
肖芥子不吭声了 。
她放慢车速 , 寻找方便停车的路段 , 也期待着能看到一两辆停着的车 : 有些司机开累了 , 会靠边休息 、 抽根烟什么的 , 如果有这样的车就好了 , 那她也停过去 , 在那附近取土 , 多少能壮个胆 。
也是运气 , 在一处路段 , 果然看到一辆停着的别克车 , 肖芥子赶紧停过去 , 抓了顶帽子就要戴 。
不好 , 这顶帽子是红色的 , 小红帽进树林 , 十有八九遥到狼 。
为了避谢 , 她换了顶黑色的八角帽 。
这一磨叽 , 惹来了姜红烛不满 : “ 大晚上的 , 谁看你头发 “
肖芥子指外头的别克车 :“ 这不是有人吗 有人 , 我不得讲究一下 7“
她抱起新外套下车 , 在车边抖展开外套穿上 , 从车后备箱里取出头灯 , 一手拈桶一手小铁锋 , 翻过路栏 , 向着坡上的密林走去 。
经过别克车时 , 她注意看了一下 。
车里没人 。
真是晦气 , 肖芥子皱眉 : 停车却不见人 , 这多半是跑林子里方便去了 , 待会进林子 , 她可得注意着点脚下 , 可别踩到什么腋膛玩意儿 。
林子里静悄悄的 , 独属于山林的那种静 : 没有人声 , 但有各种幽幽痹寂的自然声响 。
有时吱呀一声 , 是不知道哪根细枝被雪压断 , 有时极远的地方 , 又传来老鹑的叫声 , 嘶哑呱嘎 , 直剐耳底 。
肖芥子攘着铁锋柄的系绳 , 一路挥扬着走 , 铁铱的铲尖处锋亮锋利 ,
一扬便是一道弧光 。
这弧光给了她自信 : 只要不遥到熊 , 基本没问题 。 真遥上了 , 反正不能跑 , 得虚张声势一一到时候 , 她张牙舞爪挥动铁银 , 没准熊还怕她呢 。
走着走着 , 不远处的泥壤积雪间 , 炫光一闪 。
肖芥子陡然止步 , 她站了会 , 变换角度又看了几次 , 确信那儿有闪亮的玩意儿 , 这才小心翼翼靠近 。
靠 , 见鬼了 。
不 , 见鬼了都没这么稀奇 , 居然是一枚钻戒 , 大钻戒 !
肖芥子纳间地看看周遭 , 倡身捡起来看 。
没错 , 是一枚钻戒 , 爪镶 , 标准圆钻形 , 目测至少 5 克拉 。 这么大的大钻 , 如果成色好点 , 得几百万吧 。
她调了下头灯的光 , 又仔细而飞快地端详了下 。
很遗懈 , 不值几百万 , 钻石有净度分级 , 理论上 , 越干净纯粹越好 ,
一般要动用十倍放大镜观察 , 级别从 lc( 镜下无暖 ),vvs ( 极微暖 ) , 一路到 p ( 重瑕疲级 ) 。
p 级指的是都不需要借助放大镜 , 肉眼就能看到大的缺陷 , 这样的品质 , 压根都不建议拿来镶嵌 。
这一颗就是典型的 p 级 , 白瞎了 5 克拉 , 这么大 , 估计五万都没人要 。
肖芥子举着钻戒 , 环视身周 , 小声问 : “ 谁丢的钻戒啊 27“
不敢太大声 , 怕招来熊或者狼 。
没人应 , 看地上 , 虽然偶有残雪 , 但基本盖不住地 , 行走的痕迹并不明显 。
她想了想 , 把戒指往地上一丢 , 说了句 : “ 我可没拿你东西啊 。“
这种野外无人处的莫名 「 横财 “, 她可不稀得捡 。
她拈着桶 , 如姜红烛吩咐的 , 继续往林子深处走 , 一心挖自己的泥 。
又走了一段 , 确信已经够偏僻了 , 选定一处把铁锋插下 , 又脱下外套 , 挂在就近的一棵树权上 。
正撸袖子 , 突然 “ 唇 “ 了一声 , 伏下身子去看 , 然后自腐叶枯枝和湿泥间 , 小心翼翼拖出个东西 。
又是钻石 !
这一次的小一点 , 只 2 克拉左右 , 但干净明透 , 更重要的是 , 这是颗粉钻 , 看形制是粒耳钉一一这要是颗天然钻 , 得好几百万吧 。
这谁啊 , 一路
进来 , 并没见到什么方便的人 , 反而接连遭遥两颗钻石 , 是别克车主扔的吗
一次是偶然 , 两次 , 总有点彼此注定有瓜葛的小必然在里头 。
肖芥子来了好奇 , 她仔细查看了一下地上的痕迹 , 选定一个方向 , 攘着铁锋 , 蹬手蹭脚地继续往里走 。
只走了一小段 , 就再也不见任何痕迹了 , 她站了会 , 拾头四顾 , 标一个瞬间 , 猝不及防 , 一声尖叫 , 差点就把铁锑迎头甩砍过去 。
有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 , 穿一身笔挺的黑西服 , 打领带 , 正趴在一棵老树横出的 、 离地两米多高的粗枝桠上 。
试想一下 , 乌漆麻黑的密林 , 本就战战兢兢 , 一拿头 , 灯光掠处 , 冷不丁看到一个条形的似人生物 、 大虫子一样贴着树桠趴着 …
肖芥子缓过来之后 , 破口大骂 :“ 你是不是外面那辆别克车的车主 你有病啊 ! “
边说边大踏步走过来 。
没错 , 不是鬼 , 是个人 , 模样还挺儒雅 , 一定新刮过脸 、 理过发 , 捌饭得很像新郎官 。
不是 , 真的就是新郎官 , 他西服胸口别了朵 “ 新郎 “ 的胸花 , 脚子上套了一团绳 , 绳的另一头牢牢系在粗枝桠处 。
肖芥子忽然明白过来 。
这人是来自杀的 。
一一他的车停在车道上 , 国道的车辆急来急往 , 要很久之后 , 才会有人注意到这辆停了太久的车 。
一一一般人上吊 , 是系好绳索 , 踩着垫脚石 , 然后脚下一蹲 。 他是先爬上高处 , 脖子上系好绳索 , 然后预备往下跳 。
一一打扮成这样 , 还别一朵 “ 新郎 “ 胸花 , 看来这自杀 , 跟感情有关 。
这人似乎完全没注意到她 , 被吼了也毫无反应 , 仍是眼神涣散 、 木然地趴着 。
这场景太诡异了 , 再说了 , 素不相识 , 不明原委 , 也不知道该劝什么 , 肖芥子憋了半天 , 憋出一句 :“ 大哥 , 你怎么了啊 7“
那人还是不吭声 , 肖芥子看了他一会 , 突然怀疑起自己的判断 : 也许人家不是要自杀呢 狗不是也会这样被系着腺子 、 拴在桩上吗 不排除这人有怪癖 , 来体验动物人生 , 或者是什么行为艺术 ,cosplay 一只被束缚在密林中的 … 新郎官 。
总不能这样树上树下的一直瞥眼看 , 姜红烛还在外头等她 , 她还要挖个一米多深的坑取土呢 。
肖芥子转身离开 , 走了几步 , 回头看 , 他还在趴着 。
再走几步 , 回头看 , 依然趴着 。
第三次回头时 , 也是巧了 , 那人身子猛地往下一坠 。
肖芥子大喜 , 觉得总算是让自己等到了 : 亏得她没走远 , 向前猛冲几步 , 铁锋高处横削 , 一道弧光掠过 , 绳索细断 , 那人重重摔础在地 。
这一下动静真大 , 有两三只老鹑被惊起 , 在高处绕着盘旋 。
她倒也没那么好心硬要救人 , 但撞上了啊 , 正好撞上 , 那就顺手削一下子呗 。
那人摔懵了 , 也摔得稍微清醒了些 , 他手里攘着断绳从地上爬起来 ,
呆呆看着肖芥子 , 看了会 , 弯下腰 , 毕恭毕敬鞠了一躬 , 说 :“ 谢谢你救我 。“
这是意识到生命宝贵了吗
肖芥子正想说话 , 那人继续往下说 :“ 我车里头放了遗书 , 身上也有遗书 , 这是我的个人行为 , 不会拖累到其他人 。 你偶然间路过 , 阻止了我 。 但你有你的事要办 , 不可能一直跟着我 , 你救了我现在 , 救不了一小时后 , 两
小时后 , 所以啊 , 你就不用管我了 。“
说完 , 又朝肖芥子感激地笑笑 , 转身朝着林子更深处走去 。
肖芥子没想到事情会如此走向 , 但这人说得也对 , 他要是死志已萍 、
真想自杀 , 时刻都可以 , 她一路人 , 总不能从此就跟着他 、 严防死守吧
她想起那两颗钻石 :“ 路上我看到两颗钻石 , 是你的吗 2“
那人没停步 , 只点了下头 。
“ 那你扔地上干嘛啊 , 要我帮你拿回车上 , 跟你那遗书放一起吗 “
那人身子一顿 , 缓缓回头 , 问她 :“ 你不自己拿走吗 “
肖芥子笑 :“ 我要这东西干什么 “
这要是和田玉 , 她还多看两眼 , 钻石 … 隔石如隔山的 , 对她没什么用一一当然可以拿去换钱 , 但她现在的重心也不是钱 , 再说了 , 这是别人的东西 。
那人说 :“ 你刚好心救我 ,
我还没谢你呢 , 就送给你吧 “
说完 , 继续向更深处走去 , 有几句话 , 被风递着传过来 :“ 那颗粉钻 ,
不值几个钱 , 那是骨灰培育钻石 。 那枚戒指 , 其实是个好东西 , 但只有懂的人才懂 , 不懂的 , 也会觉得不值钱 。“
\ \ \
</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