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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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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授勋后骑士们要去更换适合出席宴席的着装,早幸获得了一时半刻喘息的机会,打起精神去面对随后属于她一个人的战场。

    女士和男士的餐桌是分开的,她作为阿实的女伴被安排在了年轻的小姐之间,这些小姐中不少都已有婚约在身,但还是兴致勃勃地将话题锁定在了她们对面的异性身上。

    梅提欧是烫门,霍兹是隐藏款热门,其他还有这个公子那个公子。早幸作为她们的圈外人被冷落在一旁,默默进食补充能量。凌晨为了穿上束腰她都没用早餐,在马车上她悄悄松开了一些,现在正是吃饭的好时机。

    在周围的小姐都忙着交谈仅用一些酒水的情况下她大概挺突兀的,早幸剥开无花果时看到主桌上的梅提欧对她眨眨眼,也拿起了一个无花果。

    宴席上的座次又是按身份地位排了,国王数次举起酒杯说起祝词,但早幸完全听不清他用嘶哑的声音说了什么,再对比一下那张苍老的脸和王妃尚算娇艳的脸蛋,早幸琢磨着国王的年纪,梅提欧怕不是他老当益壮的结晶。

    她好失礼啊。早幸自得其乐地在脑海里与自己对话。

    可惜她的好运没有维持多久。

    “你是马尔德家那个半血的未婚妻?”她身旁的小姐过来搭话。

    “不是,我只是阿实的女伴。”

    “你眼光不错,”这位小姐笑容甜蜜,“半血和平民,刚好相衬。”

    说这样的话到底图什么呢。早幸低头继续吃饭:“谢谢您的赞赏。”

    小姐自讨没趣地转回去了。

    但耳边带着恶意的词语还是钻进了早幸的耳中。

    “不知检点”“奴隶的儿子”“精灵的诅咒”“马尔德家也没落了”。

    这就是阿实的日常吧。早幸向今日的伴侣看去,阿实借助清醒剂可以端坐在椅子上,此时也看着自己,遥遥地朝她举起了酒杯。

    没有人与他搭话,阿实也被冷落在宴席的一角,她俩仿佛位于同一面镜子的两侧。

    这样想着早幸看到霍兹凑到了阿实身边,拉着他窃窃私语。

    甚至会被同一人所救啊。早幸给自己满上了葡萄酒,也对阿实虚虚举起,虽然她对这些人不在意,但听到恶毒的话还是会不舒服,多少需要一些酒精来壮胆。

    睡眠魔药是淡紫色的,清醒剂是金色的,治愈药水是森绿色的,就是这些药水将阿实的人生侵染腐蚀,她仅是参加一场这样的宴席都需要依赖紫红色的酒水,阿实又是怎么忍耐这些的呢?他会不会愿意抛下这一切去开启新的生活呢?对于这个和自己别无二致的半身她其实愿意尽她所能的提供帮助。

    但她是不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阿实再怎么说也是这个世界的贵族吧,会愿意去过她这种平民的生活吗,她是有救世主情结吗。

    这样浑浑噩噩地用酒精来消弭疑问,宴席上的表演在早幸眼中模糊成光怪陆离的一团,她已经想离开了,贵族的世界不属于她,她甚至想拉起阿实一起离开,就像铁松堡时梅提欧所做的那样。

    随着宴席渐浓菜肴不断被撤下,天色也盖上了夜之女神的薄纱,今日的天光一直是暗沉的,晚间雨云积蓄,风也席卷着草木树冠,但远方的雷鸣一直被室内欢快的乐曲压制着,窗外昏沉的天气也影响不到从早到晚灯火通明的宴席厅。

    国王将银匙在酒杯上敲了三下,乐队停下演奏,长桌两旁也静了下来。苍老的国王清了清嗓子,起身高举酒杯:“相信年轻人们等待这一刻已久,琴手,弹起最激烈的篇章吧,给小伙子们勇气去邀请心仪的姑娘,让小姐们的裙摆能在满场翻飞,这才是舞会的意义。”

    大王子率先站了起来,牵起他妻子的手,作为代表拉开舞会的第一支舞。

    几对夫妻很快也加入了他们的舞蹈中,默契而同质化的舞步旋转拼成了一幅五光十色的织毯。

    早幸听到旁边的小姐们激动地放大了交谈的频率和音量,其中的高频词就有三殿下什么的。

    不愧是你。早幸往主桌看去,王妃正用扇子掩着嘴对梅提欧说着什么,梅提欧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笑。

    陆续有年轻的少爷们走了过来,牵走呼吸也变得急促的小姐,也有不少被小姐们委婉地摇着扇子给拒绝了,悻悻地又去找下一个目标。

    早幸看着梅提欧走下台来去到了一位金发小姐的面前,他的邀请让这位小姐胸脯也高挺了几分,折扇下是羞涩又洋溢着快乐的微笑,围在这位小姐身边的人们发出羡慕的惊呼,主桌上的王妃笑得欣慰。

    看来这就是未婚妻最佳人选。早幸悄悄打量着这位金发美人,健康红润的脸颊,纤细不盈一握的腰肢,蓝宝石一样的眼眸正全情投入地注视着面前的王子。

    挺配的,这份傲人的美貌大概能终结梅提欧的女难了,但早幸总觉得她长得像谁……

    早幸目光扫过对面的长桌,看到了一个同样金发已上了年纪但神色依旧轻佻的男性正被周围的人吹捧着,他的视线也放在这位金发美人身上,难掩得色。

    这两位应该是父女了,美人的容貌还没那么明显,这位贵族五官却和她的某位熟人几乎一模一样了。

    一个放大版的、花花公子款式的克尔泽。

    啧。

    在早幸事不关己地评鉴他人容貌时一只手出现在了她眼前。

    阿实紧张地看着她:“莎莉小姐,我能有幸邀请您跳一支舞吗?”

    “当然可以。”早幸放下酒杯,将裹着白丝绸的手放在了他掌心。余光里后面阿实的生父别开了眼,眉梢到下巴都是紧绷的怒意。

    现在演奏的曲子舒缓轻柔,早幸数着拍子迈步,借着酒劲对阿实笑道:“便宜你了,我这学期才学的跳舞,你这样事先也不说一声就来邀请我,我要是没学过岂不是要把你的脚踩肿?”

    学院所有学生都要上礼仪课,早幸作为插班生这学期和一年级的一起学了舞蹈和基础宫廷礼仪,幸而她年纪看上去不大,不然混在一群小朋友中还挺尴尬的。

    “能被您踩也是我的荣幸。”

    早幸哆嗦了一下:“你没事吧。”

    “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了。”

    阿实身上也有轻微的酒气,早幸心下感叹真是酒壮怂人胆,一壮壮了俩。

    阿实看着怀里的女孩,早幸拒绝了在自己皮肤上涂抹铅粉,酒意熏染得酡红的脸庞柔软细腻如鸡蛋,玛瑙与青金石装点着她白皙的肩颈,黑色长发用珍珠和碎钻串联成的发网束缚在一起,连同发尾的蓝色缎带,随着舞蹈摇曳如夜色下的人鱼尾。

    他搭在她腰肢上的手烫得难以忍受,却又不敢放开。

    他今天一句假话也没说,在这个宴会场上她是他唯一放入眼中的人,她却不独在他眼中。

    “莎莉小姐,我真希望这支舞能永不停下。”阿实轻声说。

    这句话被终结乐曲的鼓点所吞没,早幸没有听到,她正忙着用口型对阿实说:

    跳完舞我们就跑吧。

    交换舞伴的时候到了,三王子停在了她身旁。

    “我能有幸请小姐跳一支舞吗?”

    他的声音清脆如玉石,雪色的银发压过自己一头。

    阿实交出了少女,并不会有人愿意和他跳下一支,他也不想和别人跳了。

    早幸来到了梅提欧的臂弯中,回头看了离开的阿实一眼,也不知道他领会到自己刚才说的话没有。

    梅提欧翡翠色的眼睛扫了一下两人的互动,此刻并不就她和阿实的关系进行煞风景的问询,只是夸赞道:“小姐学会跳舞了。”

    “果然你们上次夸我是假的。”早幸佯装不高兴,“你该不会之前全在避开被我踩到吧?”

    “怎么会,你可以怀疑我的话语但不能怀疑我的舞技。”梅提欧拉着她转了个圈,“上次是璞玉般的技术,这次是经过雕琢后有了夺目光彩的舞姿。忘了先说明,您今晚很美。”

    早幸不禁笑出来:“你把这两句连起来说我还怎么相信你?”

    这一曲跳完早幸退到一旁,和梅提欧跳时小姐们的视线一直如芒在背,现在她缩在角落里了那些目光也没放过她。但随着梅提欧马不停蹄去邀请下一个一副誓要和全场的小姐都跳一遍的模样,小姐们的注意力转回了舞池中。

    梅提欧灾难般的女人缘他自己得负一半责任吧。早幸擦擦汗,穿着这么沉的裙子跳舞实在是个体力活。

    “给。”一条手绢送到她眼前。

    “你不要现在出现在我身边啊。”早幸紧张地接过这条手绢,她才刚摆脱被梅提欧引过来的视线,不想又树新敌。

    霍兹背对着人群撇撇嘴:“找你说话需要个理由是吧,好的,小姐,能和我跳支舞吗?”

    另一波眼神尖锐地扎过来,拒绝更是踩雷,早幸咬牙把手放了上去:“我的荣幸,艾森少爷。”

    乐队切换到了一支欢快的舞曲,早幸还不熟练的舞技受到考验,整个人成了霍兹手中的提线木偶,但肇事者还能气息均匀地低声和她说话:“马尔德是什么情况?怎么都有谣言说你们要订婚了?”

    “好离谱,我只是作为他的女伴来参加你们的授勋仪式啊。”早幸压下脸上的震惊。

    “他本人倒也是这么说的,你和他怎么认识的他刚和我说了,”霍兹揽着早幸的腰让她弯了下去,险些让早幸闪到腰,“但你都没来信和我们说过,梅提欧给你的那个地址是可以送到前线的。”

    这个高难度的动作让早幸一口气没喘上来。“……这是这么要紧的事吗?”

    霍兹沉默了一会儿,语气平平地跳过了这个话题:“但骑士科其他人的说法就不一样了,‘爱之玫瑰骑士’。”

    “不要用这个称呼叫我……”早幸有些想捂脸,今天在场的也有一些骑士科的贵族,他们大概从另一个角度把她和阿实的事给霍兹说了一遍。

    “你就这么不在意你的名声吗。”

    “其中有很复杂的原因,比名声更重要。”早幸看着霍兹茶晶般的眼睛,揣测他能否接受这个说法。

    这支舞剩余的部分在沉默中被消耗完了,霍兹在结尾时将早幸扶稳,她脚下的高跟让她在三支舞后已经有些站不住,只能扶着霍兹的小臂保持平衡。

    “不知道你在想什么。”霍兹低声在她耳边说,“但我总觉得你是卷进麻烦中了。”

    “恐怕麻烦的不是我。”早幸回道,就此和霍兹分开,准备拉上阿实跑路,她俩都是这里不需要的人,呆下去只是让谣言进一步扩大。

    但一转头她就看到阿实在和梅提欧说话,这让她眼前一黑。

    她还以为梅提欧今天不会计较这件事了。

    阿实对于和光彩照人一直处于人群中心的王子殿下对话也十分紧张,酒杯里的液体都在晃荡,梅提欧见此对他笑笑,将手搭在了阿实的肩上想要安抚他。

    但阿实晃动得更厉害了,直接痛苦地蹲了下去。

    早幸赶忙过去扶住他:“阿实?!”

    阿实失神的双眼倒映着早幸的身影,他吃力地站起来,嘴中喃喃:“怎么会这么快……”

    这种症状早幸没见过,她慌张地向梅提欧寻求帮助:“医生……神官,法师,药剂师,什么都好,请叫人来,还有老师,能不能找人去请艾泽老师?”

    梅提欧低声对侍从吩咐了两句,朝早幸点点头示意她冷静下来:“已经叫了,我先扶他去休息室。”

    但梅提欧的手刚向阿实伸去就被他拍开了:“不!”

    他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攀附着早幸,早幸无法,只能自己架起阿实的胳膊,谢绝了其他人的帮助往门口挪去,想先找个地方让他躺下。阿实现在像一头受伤后狂暴的野生动物,除了她没人能接近。

    阿实比气息还微弱的声音在早幸耳边响起:“莎莉小姐,我想我要死了……”

    “我还在这呢,”早幸咬牙拖着阿实继续往前,“老师会救你的,那个黑巫师不也还在草药店赖着吗。”

    “不……真的,请松开我吧,他应该很快就来接我了。”

    “谁?”

    “请听我说……今天我一直觉得像做梦一样,但和您在一起又让我知道这不是梦,或者就算是梦也好,我不想醒来了。”

    早幸扯掉了脖子上的负担,踢掉了高跟鞋,向与大厅没比起来显得黑暗阴沉的门口走去。余光里能看到小姐们惊恐又厌恶的眼神,霍兹扯下了窗帘布正往这边赶,大概是想用它罩住阿实避免他进一步乱动,远处阿实的生父铁青着脸看着儿子主演的闹剧,正和旁边的人争吵。

    但这一切都与阿实无关了,他眼里只有早幸,话语也只说给她听:“莎莉小姐……我的梦还是该醒了,谢谢您,永别了。”

    阿实推了早幸一把,向门后的黑暗倒去,如墨的影子被他的身体砸出水花,瞬间包裹住了这具躯体。

    早幸的手迟了一步,连他的衣角都没抓住,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

    身后的贵族全部陷入死一般的寂静,一秒后刺破耳膜的尖叫爆发出来。

    “刺客!!!”

    “黑魔法!保护陛下!”

    “抓住那个女的!她是黑巫师!”

    在旁边的人看来与其说是阿实推开了早幸,不如说是早幸把阿实推入了泥沼般恶心的影子中,这是一场堂而皇之的黑巫术,一个平民谋害了一位有身份的贵族子弟。

    两把剑迅速架住了跪坐在地上的早幸,她还没反应过来,正呆愣地在原地看着那团吞噬了阿实的黑暗,脑子无法追上现在的情况。

    赶到的霍兹拉住这两位尽忠职守的骑士:“等一下,哪有罪犯会留在原地的,她不是黑巫师!”

    早幸听到那个词动了一下,这个熟悉的影子魔法,是尤文的魔法。

    早幸不顾脖子上的剑挣扎了起来:“是黑巫师尤文!辰星塔的法师!他带走了阿实!”

    铁剑在她身上划拉出了几条血淋淋的伤口,霍兹头疼地先按下了剑尖:“你们听到了吧,她能提供情报,先把剑挪开!”

    草药店,尤文在草药店,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早幸提起裙摆,钻出剑的空隙光着脚往门外跑去。

    梅提欧快步站到了早幸离开的门口,拦下了想要追赶的护卫,看向国王:“陛下,请派一队人去协助这位小姐吧,我相信她不会魔法也不是罪犯。”

    霍兹和梅提欧交换了一个眼神,也站了出来:“请让我来领队,我们会好好监视她的。”

    旁边的贵族叫嚷道:“小孩子不要插手!那个来历不明的女的是邪恶的黑巫师,她谋杀了一位贵族,陛下,请立刻处决她!”

    “我和艾森已经是正式的骑士了,”梅提欧喝道,“白兰侯爵,现在最重要的不是国王陛下的安危吗?她是能抓住犯人的线索,而且有哪个黑巫师会就这样任人处置,草草处决是有什么想隐瞒的吗?”

    这个贵族闭上了嘴。

    霍兹单膝跪了下来:“赌上我的名誉,她绝对不会有机会逃走的。”

    听到这一切,国王缓慢地点了一下头。

    梅提欧示意霍兹先走,他会留下来负责处理烂摊子和收集情报,霍兹拍了拍他的肩,赶紧点了人就去追赶早幸,不然以她现在的状态遇到下一波王庭护卫怕是要被乱剑砍死了。

    梅提欧看着早幸留下的高跟鞋,叹了口气,现在外面下起了冻雨,她这样跑出去肯定会感冒甚至冻伤的。

    阿实,这个人对他来说很熟悉,不止是同学那样的熟悉。梅提欧脑海里阿实沉入影子中的那一幕还无法消散,他闭了一下眼,再次睁开后就是王子标准的微笑,有着安抚人心的作用。

    他还得扮演好自己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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