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认-噩梦
下午饭。
帅思睿看着梁佳盘子里的菜问:“你没打青椒炒鸡蛋吗?”
梁佳摇头:“我以为是苦瓜炒鸡蛋,没敢要。”
帅思睿二话不说,抬起盘子扒了一半给她,她完全来不及阻止。
梁佳怕他不够吃,抬起盘子,“那我用腊肉炒折耳根和你换。”
帅思睿语带协商:“我不吃折耳根,要芹菜炒豆干可以吗?”
梁佳:“当然可以。”
这样的行为有些亲密,梁佳心里泛起丝丝喜悦,可大脑意识到之后,脸上的笑意就云消雾散了,取而代之的是忧心忡忡。
张琦一脸纳闷地问:“为什么不喜欢折耳根?很好吃啊!”
戈歌语气随意地分享自己的饮食习惯:“我是吃不了凉拌折耳根,如果是炒的,倒是挺喜欢吃。”
江丽丽看着张琦暗淡下去的目光,凑近用气音说:“还好还好,只是不吃凉拌的而已,班长直接不吃呢,大不了你以后专门拿来炒。”
张琦用口型示意:“别胡说。”
吃完饭,梁佳回宿舍和嘉殷婷打电话。
嘉殷婷一接听就抛出一连串问句:“佳佳,你在八中感觉如何?老师上课怎么样?同学好相处吗?”
“都挺好的,我室友就坐我前面一桌,她们人很好,还有我哥和他发小,他们都很照顾我。一开始因为刚来,没穿校服,老师和同学都会多看我几眼,确实觉得有些不自在。”
“你长得这么好看,他们多看你几眼也很正常。”
梁佳笑笑,另起话题:“你那边怎么样?”
听筒里,嘉殷婷的情绪明显低落,“虽然他最近在努力学了,可是他基础太差,学起来很费劲。”
“慢慢来吧,学习本来就要有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急不来,只要他肯学,有你在身边当私教,会有成效的。”
那边仿佛重拾信心,掷地有声地应了“嗯”。
梁佳打开宿舍门看了看,走道里空无一人,又迟疑了两秒,放低声音:“婷婷,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喜欢上了一个人。”
“嗯?”嘉殷婷因为自己恋爱了,没少说这方面的事,可梁佳这么多年一直没有这方面的征兆,这下突然听到这个消息,非常意外,她反应了三秒钟,“你说出来,我帮你分析分析。”
“就是不管什么事都会想到他身上,看到别的女孩子靠近他,我心里会很不舒服,那个女孩子长相好、家世好、成绩好,性格好像很温柔,会让男生有保护欲吧,我觉得他们挺般配的。”梁佳说到这,觉得鼻子有些发酸。
“听起来应该是喜欢了,有句话说当你意识到自己可能喜欢上谁的时候,你已经喜欢上了。”
“有什么办法可以不喜欢一个人?我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分心。”梁佳的语气近乎恳求,好像她即将溺水,而嘉殷婷是她濒临绝望抓住的唯一救命稻草。
“确实,谈恋爱很耗费时间和精力。”嘉殷婷先深有体会地描述自己的感受,然后郑重思索梁佳的问题。
听筒里安静了好一会儿,才重新有了声音“有什么办法可以不喜欢,表白吧,被拒绝了也许就可以死心了,或者他谈恋爱,再或者他有了喜欢的人。”
梁佳确定了自己对帅思睿的心思,迫不及待给妈妈打去了一个电话,她想通过妈妈找回自己的理智。
“佳佳,你下课了?”
“嗯,我这边挺好的,老师讲课能适应,同学人也很好,和你说一声,免得你担心。”
“那就好。”□□源也汇报自己的近况,“你外婆在街边的小店面这个月期满,人家不租了,让我去开个做衣服的小店,从家过去就一公里左右,距离也近。”
梁佳听到这,担心起钱的问题:“启动资金是去贷款吗?”
“你干妈说她可以先借我,我生意好了,再还给她。”
梁佳心里涌上一股暖流,妈妈有外公外婆、舅舅这样关爱她的亲人,还有干妈这个好姐妹,挺幸运的。
希望自己也可以成为一个让她骄傲的好女儿。
下晚自习后,梁佳看了一会儿书,就离开教室练习跑步,为了下周末的运动会,她得提前锻炼。
她一出教室门就跑,一路奔去足球场,好像身后有人拿刀撵着她砍似的,她心里有些积攒的东西需要发泄出来。
一晚上,梁佳都竭力控制视线不往帅思睿那边瞄,但耳朵还是收纳了他那边的所有动静。
她自责,太没出息了,自制力竟然这么差。
足球场上人不少,有三三两两挽着手散步谈心的小姐妹,有拿着书本念念有词的好学生,也有像她这样特地来锻炼的参赛者或爱好者。
绕着足球场跑了五圈,身体出汗,心跳加快,腿脚酸软,但梁佳知道不能立刻坐下休息,她弯下腰,两手撑着膝盖大口喘着气,心情反而舒畅了不少。
或许是跑完身体发热,凉凉的夜风吹来,梁佳感觉到久违的舒爽,心底压抑不住的烦躁似乎也被凉风抚平了,她估摸着晚上应该能睡个好觉。
但事实并非如此。
梁佳如愿很快入睡,但却一晚上接连做梦。
梦里,梁佳跪在堂屋的家神前方,老爸一副“早就知道会这样的”神情说:“看吧,我就说花钱给她读书不值得,还不是因为早恋影响成绩,最后钱花了,什么都没得。”
梁佳很想出声反驳,可是却好像被什么掐住了喉咙,无论如何也发不出声。
紧接着,哭肿了眼睛的妈妈哽咽着责怪她:“你怎么就这么不听话,妈妈和你说了多少次,你为什么就是听不进去呢!”
梁佳很想抬手擦妈妈脸上的泪痕,很想安慰她,可是她都没法做到。
下一秒,梁佳面前的人又变成了舅舅,他神色复杂,语气愤怒:“舅舅怕你重蹈你妈妈的覆辙,特地提醒过你,为什么你就这么不觉悟呢?你妈妈想方设法让你读书,你就这样回报她,让她再一次受人指指点点?”
梁佳拼命摇头,可是舅舅似乎已经放弃了她,愤然转身,消失。
后来,干妈出现在梁佳身边,可是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摇头直叹气。
梁佳用口型无声地喊着:干妈,干妈。
可终究没留住她。
最后,空气中闪现密密麻麻的人堆,她们背对着梁佳,三个一群、五个一伙地聚在一起小声议论:
“刘家那个外甥女高考成绩出来了,什么都没考上。”
“亏她妈妈和舅舅劳心费力给她转学读八中,最后什么大学都没捞着,太寒长辈的心了。”
“听说啊!是因为早恋导致的成绩下降。”
“我还听说早恋的对象还是小思睿,人家对她压根没有那方面的心思,现在正在最好的大学读书上课,未来前途光明,她连大学都考不上一个,太丢人了。”
“上梁不正下梁歪,□□源自己以前就是读着书跟人跑了,她能教出什么好女儿。”
不,不是的,不是的,不是的!
在撕心裂肺的嚎叫声中,梁佳猛然睁开眼睛。
宿舍里并非伸手不见五指的一片漆黑,因为外面的灯光,能模模糊糊辨认各个位置,梁佳手指摸到了床边冷冰冰的护栏,耳畔也能听见三位室友不同方位均匀的呼吸声,鼻尖钻入怡人的清香气味。
这是许珍昨晚从朋友那得来的香薰蜡烛,据说有美容保健、舒缓神经、净化空气、消除异味之功效。
梁佳意识到自己是做梦后,劫后余生般地松了一口气,这才感觉身体出了一层薄汗,两边耳朵里滑入不少眼泪。
梦境梁佳不仅没忘,还有种确确实实发生过,而且身临其境的真实感,这种慌乱的,自责的,拼命想反抗的感觉再次包裹住她。
梁佳在心里一遍又一遍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怕不小心吵醒睡得安稳的室友,梁佳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任由滚烫的泪水在眼眶冒头起义,攻占眼角,势如破竹地在脸上淌出两条大河。
这一夜没有下雨,甚至第二天连着休息几天的太阳复工了。
课间,大家跟向日葵似的,一个个都出来面向太阳,走廊跟过年的集市有一拼,可谓是摩肩接踵,热闹非凡。
到了时间稍长一些的课间操,大家也一改懒懒散散赖在教室不走的日常,猫抓耗子似的窜出教学楼,渴望最先得到阳光洗礼,那阵仗给人一种周末上完课,不,是高考结束,解放了的错觉。
下最后一截楼梯时,有些同学不走寻常路,在楼梯扶手上玩起滑滑梯,然而功夫到家的人不多,除了一两个完美落地,其余人轻一些的是踉踉跄跄险些跌倒,重一些的,不是热情拥抱亲吻冷硬大地,就是弯腰护住受伤的小兄弟。
惹得身边同学时而惊叹,时而捏汗,时而关切,时而羞耻。
眼尖的教导主任老蒋发现,急忙厉声喝止,又抓到了几个下次上台念检讨的同学。
全体同学跟着广播蹦蹦跳跳做完课间操,教导主任老蒋走上主席台,他站到话筒前,先咳了一声,引来大家关注的视线。
蒋主任声音洪亮地说道:“下面耽误同学们一点时间,我抓到几个同学上课不积极,都迟到了,还在路上慢条斯理散步,所以罚他们写了一千字检讨书。”
他朝主席台旁边站着的同学扫了一眼,用恶狠狠的语气道:“戈歌第一个。”
这语气他是特意念的,因为戈歌这名字,不在语气上下点功夫,就凸显不出是让戈歌上台检讨。
可是这么一念完,大家齐齐注视他时,蒋主任又觉得自己好像在恐吓学生。
戈歌从容走到话筒前,心想这么点时间,后面还有好几个人,一字不落全部念完没必要,于是他随意开口道:“各位同学,我随便说两句。”
这般领导开会讲话的语气和台词一出,台下鼓掌声、尖叫声、爆笑声,声声入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