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8 月考
江昭昭怎么敢去捂萧星野的眼睛，她又不是听不出来他在开玩笑。
“不怎么样。”
她低着声答话，意在不想被别人听到。
走廊上。
过往不同女生的探询目光，在经过他们旁边时，会多一两秒驻留，其中不乏喜欢萧星野的女孩子。
江昭昭不再和萧星野对视，防止被人看出她眼神里费力遮掩的喜欢，目光虚落一旁：“我要是碰你一下，那些喜欢你的女同学要把我切片了。”
柔柔软软的语调，加上她本就甜糯的声线，糅合在一起，配合夸张的言辞，听起来像是在委屈地控诉不满。
说出口以后，她自觉更像是酸溜溜的吃醋语气。
糟糕。
萧星野不会听出来吧……
“我看谁敢。”
萧星野的语气少了两分柔和，维护她的安定感化成宣示主权一样的承诺，“江昭昭，你别总是怕这怕那，你太过为别人考虑了你知道吗？”
她听到这话，注意力重新移回萧星野身上，看见他淡粉色的薄唇轻动，“你怕我和别人结仇，怎么不怕自己受委屈？你怕别人欺负你，先不说这是没发生的事，就算发生了，我会不管你吗？不管什么原因，谁欺负你就是和我过不去。”
她的杏眼微微睁大，一时哑然。
萧星野眼里的笑意所剩无几，认真倒是丝毫不减：“别人怎么无所谓，她们和我无关，谁敢欺负你之前，先让她来问问我答不答应，我要是连我的朋友都保护不好，那我也太没用了。”
江昭昭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没想到她一句话，会引来萧星野如此郑重其事的答复。
“对不起。”
萧星野见她不说话，低眸试图在她眼里确认自己说的话是不是有问题，嗓音软下去，“我说的话有点重，吓到你了？“
“没有没有，我没那么容易吓到。”她及时回答，打消萧星野的顾虑。
萧星野松缓一笑：“没吓到就好，我没别的意思，只想让你知道，你不用太担心没发生的事，放轻松点，就算有事也有我在。”
她想问一句，为什么对她这么好。
可他的话，分明已经给出答案，都说了，是朋友。
越是这样，她越是不甘心只做朋友。
进一步，没资格。
退一步，不甘心。
只剩乱掉的心跳，剧烈跳动着，提醒她可以正常呼吸。
她的耳阔很烫，稳着声音应答：“嗯，我记住了，谢谢你。”
“这么公式化？”
萧星野真的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他说这么多，就换来一句谢谢，而且江昭昭对他的应答，就像是小学生对班主任的那种回应，她眼神里的纯澈怎么都掩饰不住紧张。
他无奈又好笑地问一句，“我又不是老师，怎么你每次和我说话，都有点怕我？之前和你说的话，全忘了？”
那不是怕。
是快要瞒不住的喜欢。
是在你面前无法避免的自作慌乱。
确实除了“谢谢你”之外，还能有好几种不同的回答方式，可是其他的句式，难以遮挡个人情感色彩。
比如“你对我真好”。
或者“你这么好，我要怎么谢谢你呢”。
还有“你是只对我一个人这么好吗”。
这些话听起来，有点逾越普通朋友之间的界限。
她不敢说，只能压下内心的万顷浪涛，用最不会出错的万能句式，盖过为他心动的充足证明。
瞒着汹涌的喜欢，把一切竭力维持在应该算是正常的层面上。
当然没有忘记他和她说过，不用怕他的那些话，不仅没忘记，每一个字都还记得清清楚楚呢。
“没有怕你，”江昭昭百转迂回，找到合适的说法，“我不太会人际交往这方面，加上不常和男生说话，可能不自觉就紧张了，我也控制不住。”
萧星野毫不怀疑她的话，弧度很浅地勾了下嘴角：“那你可以多和我说说话，锻炼一下，时间长了应该就不会紧张了。”
要命。
多和他说话，只会把喜欢他的心思暴露得更快。
知道他是为自己考虑，给她提中肯的建议，她想再说一句谢谢，又想到他说自己公式化。
江昭昭按耐着鼓噪的心跳，接下萧星野的提议，换个语式：“那你……真是个好人。”
就是单纯觉得他很好，可又不能表露对他的心思，以她笨拙的临场反应，这句话成为不二之选。
萧星野这次是真的气笑了，即使这样，他还是温声轻语和她说话，像是刻意引诱：“你知道这话一般是什么情况下说的吗？”
她反应过来这话的另一层意思。
眼前只顾着换说法表达对他的感谢和藏匿喜欢，没考虑到这话大部分是女神用来拒绝追求者的委婉说辞。
事已至此，她只能为自己犯下的错买单，硬着头皮说不知道。
萧星野给她解释深层含义：“大部分情况下，这是女生用来拒绝男生的推辞。”
他说话的时候，桃花眼里隐含的笑意化作星点碎光，好整以暇等着她的答复。
她迎着萧星野的润朗笑眼，大着胆子把问题抛回去：“你这么懂，被女生拒绝过多少次啊？”
话说出口，她就后悔了。
以萧星野各项优秀到让人赞不绝口的条件，谁会拒绝他啊？
根本不成立。
目前就她所知，向来只有他拒绝别人，没有别人拒绝过他。
萧星野略感意外，眼底溜过一抹玩味，他的声音明显放缓，像是商量：“你能不能替我把今天的作业写了？”
她没料到他的话题突然转变这么大，一时没跟上他的脑回路，也诧异他怎么会提出这种不符合身份的要求，思考了下：“不能。”
尖子班的作业难度和普通班的作业难度，人尽皆知不是一个等级，她对自己的定位很清晰，真要是答应了，回头做不出来，那不就太丢脸了吗？
其次，萧星野那飘逸又不羁的笔迹，她实在模仿不来，就算她帮忙写了，之后作业交上去，老师一眼就能看出来作业不是萧星野写的，那不就害了他吗……
萧星野低眼翻腕，注意到手表秒针走动，重新抬眸对上她的目光，轻笑声分外抓耳：“两秒之前，我第一次被女生拒绝。”
这话太撩。
他第一次被女生拒绝，还是被她拒绝。
来不及细想，她的脸和耳朵已经再度攀上新的高温。
难怪话题一百八十度转弯，原来是在给她设陷阱。
她竟然不假思索跳进陷阱，所付出的代价，是一颗满载少女爱恋的心，彻底失去自我方向，全然把掌舵权，交给了他。
“不信我？”
萧星野为增加实话的可信度，诚心补一句，“说谎的人，期末考试不及格。”
按这个逻辑，假如他是在说谎。
那等到期末考试结束后，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就会变成“昔日年级第一这次期末考试竟然不及格”之类的内容。
江昭昭从来不会不信他，只是不敢相信，第一个对萧星野说不的女生，会是她。
真要追溯的话，在此之前，她还拒绝过萧星野不少次。
他要帮忙送作业，她说不用麻烦。
他要送她回家，她说不用麻烦。
他提出要帮她的话，她很多次都回不用麻烦，这么一想……她好像还挺不知好歹的。
别的女生为了接近萧星野，费心制造各种机会和偶遇。
而她多次拒绝萧星野的原因，真的只是不想给他添麻烦，如果不会麻烦他的话，她也很乐意被他照顾着。
她喜欢他，所以优先为他考虑。
江昭昭急忙补充说明：“哪有不信你？就是我突然想到，在这之前，好像我也拒绝过你几次来着……”
“嗯，严格意义上来说，”萧星野还是笑着看她，完全没有对待别的女生那副礼貌又疏离的模样，“你是目前为止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拒绝我的女生，你说我被拒绝过多少次啊？你数得清吗小兔子？”
萧星野很少主动和女生往来，也不会对别人提出不合理的要求，所以没有女生能拥有拒绝他的机会。
别人得不到的机会，全部送到了江昭昭这里。
他被一次次拒绝，下一次还是不厌其烦地想帮她搞定麻烦。
说不上为什么，没有缘由，似乎是完全趋于本能的反应。
江昭昭低头看鞋尖，有种理亏的心虚感：“谁没事去数这个啊……”
“昭昭，快上课了。”
还完课外书的荆云霜朝这边走来，站在江昭昭身侧晃晃她的手臂，“我们回班吧？”
“好。”
江昭昭和荆云霜准备回班，离开之前，她和萧星野挥手说再见，萧星野轻微颔首作以表示。
一直到晚自习。
江昭昭的脑海里，还是会多次不受控制，复现着萧星野今天和她说过的那几句，惹她心动难忍的话。
的确，她数不清拒绝过萧星野多少次，倒是能数得清为他脸红心跳了多少次。
每一次为他悸动，对他的喜欢都会多一分。
-
高一一班。
灯明如昼，老师不在班内，讲台上空无一人，黑板上还有值日生没来得及擦掉的板书。
萧星野坐在座位上，右手握着黑色水笔，左手下摊开一本数学拓展习题，目光虚焦，像是在凝神思考难题。
他不说话的时候，看上去像是一尊出自雕塑名家手下的旷世巨作，五官轮廓硬朗清晰，明暗光影勾勒出英气俊逸的眉眼线条，一点灯光缀其中，画龙点睛，不过于此。
“还有你想不明白的题啊？”
杨佳怡见萧星野难得有不会的题，小声问一句，眼神紧跟着聚焦于萧星野的习题册上，好奇是什么题把他难住了。
在她看清所有题都有相应答案后，有些疑惑，这不是都写完了吗？
萧星野的视线没有变化，还是垂着眼，低声道：“我又没说我在想题。”
他在想下午走廊上的一幕幕。
江昭昭毫无预兆撞进他怀里时，一股清香芬芳的橘子味随之扑进他的鼻腔，女孩子很柔软，没有碰疼他，她站稳后，那股橘子味也变得疏远。
她碰到的位置是胸膛正中，靠近被撞部位的左侧，那里原本平稳的心率，被撞得乱了节奏。
他第一次为女孩子担心。
担心她流鼻血，担心她碰疼了会哭，真哭了的话，他要怎么办？不哄她，于心不忍，哄她……他又不会哄女孩子！难道要现场找人教他？
不想她受委屈，偏偏她是个逆来顺受的性格，顾虑还挺多。
还真是胆小的兔子。
他不知道眼前对她的这点特殊，日后会演化成什么情绪。
只不过是愿意给她开特例，愿意给她花点时间和心思。
她没有别的女生那么明确的目的性，做什么事之前似乎都要考虑一下会不会给他带来不便。
和她聊天很轻松，她很乖很听话，逗一下还会脸红。
想到她红着脸抿唇轻笑的可爱模样，他又不愿意别的男生去逗她，她那温软的性子，要是被人欺负了，会不会不敢和他讲。
“哦，那是在想人啊？”
杨佳怡的语调有些八卦，眼神里的打探不能再明显，“在想谁啊？是不是我认识的女生？”
她喜欢的男生在校外，所以对萧星野没有想法。
奈何萧星野这样一个颜值超高的开挂级别学神和她同桌，她每天都能从其他人那里听来不同的传闻。
前一阵子，她听外班同学说过，秦时月和萧星野家里订了娃娃亲或者商业联姻，秦时月认定萧星野，萧星野却心有所属，不待见秦时月。
之后她在庄霁远面前无意提过一次，庄霁远嘴角轻抽，一副听了笑话的模样：“娃娃亲？他们两个初中才认识，哪来的娃娃亲？商业联姻更扯淡，真要联姻，凭萧星野的家世条件，说白了，我们学校还没有女生能和他门当户对。”
类似不着边际的传闻，可以说是花样百出。
传来传去，只听说谁谁谁喜欢萧星野，没听说萧星野喜欢哪个女生。
这下眼看接近传闻真相，杨佳怡难耐好奇，追问了句：“用不用我帮你们牵线搭桥？”
萧星野一个不温不淡的眼神扫过去，用杨佳怡下午给他说话的语调回怼：“语文课代表晚自习带头闲聊啊。”
杨佳怡很识相，给嘴巴做了个上拉链的动作，继续写自己的作业。
五分钟后，放学铃打响。
萧星野是今天的值日生，等他收拾得差不多了，班里同学都陆陆续续走完了。
穆铭未和庄霁远从小卖部回来，丢给他一瓶水，他用湿巾擦完手才拧开瓶盖，喉结滚动两下，和他们边说话，边拎着书包关灯锁门往外走。
月光清冷寂寥。
萧星野突兀说一声：“穆铭未，你帮我盯个人。”
穆铭未一副没正形的样：“少爷，您想暗鲨谁，小的这就帮您办妥。”
庄霁远出声指摘：“小穆，你不专业啊，这事一般都吩咐给管家去做。”
“对对，我给忘了，我这就吩咐——”穆铭未卡壳一瞬，求助庄霁远，“少爷家里的管家姓什么来着？”
萧星野现在整个人都很无语，他真的不知道这两个人哪一天能不拿他找乐子。
庄霁远憋着笑，给出提醒：“姓冯。”
穆铭未自信满满：“好，我这就吩咐冯管家去收拾他，你说名字。”
萧星野报出名字：“江昭昭。”
听到名字的那秒，穆铭未脸上的笑容凝固：“不是，人家姑娘怎么惹你了？”
庄霁远见他没反应过来，递了个眼神过去。
穆铭未恍然大悟：“哦哦，我理解错了，那这小事就不麻烦管家了，我就能办，你要怎么盯？”
萧星野语调轻淡，完全没有使唤人的意味，就是男生之间很常见的互相通风报信口吻：“帮我盯着有没有谁找她麻烦，有的话你及时告诉我，她性子腼腆，估计不会和我说，我不想她受委屈，只能拜托你帮忙，还有，这事别跟别人说。”
大致明白萧星野的意思，穆铭未眼神一变：“铁树开花啊，你竟然有喜欢的妹子了。”
“不是喜欢。”
话说出口，萧星野感觉心脏的位置，很轻微抽了一下，像是在惩罚他没说出那个朦胧但接近真实的答案。
这不怪他，他从来没喜欢过别人，不知道这种异样的情愫该怎么命名。
更不知道，这到底是喜欢，还是一点不值一提，放几天就会削减清零的好感，他把没说完的话说完，“就是不想别人欺负她。”
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庄霁远这个旁观者，一语道出重点：“不想别人欺负她，但是你可以欺负她是吧？”
“……”萧星野没反驳，沉默既是无声的认可。
真要这么说的话，他还要拿捏着尺度才敢欺负她，虽然看她脸红耳朵红很可爱，可他不想看到她的眼眶泛红。
穆铭未很上道：“懂了懂了，都是兄弟，不用解释。”
三个少年踏着月光走远，彼此共享的心事，再不会和旁人提及。
这是他们之间，不必言说的多年默契。
-
写完作业，时至深夜。
江昭昭揉了揉酸痛的手腕和脖子，收拾好隔天上课要用的书和要交的作业，洗漱之后换上睡衣，重新坐回书桌前，翻开她的日记本。
她每天最期待的事，第一是遇见萧星野，第二是写日记，前者体会心动，后者储存心动。
不能说给他的话，在纸页上生根发芽，逐渐长成茁壮的小树。
经他认可过好看的字迹，终于敢落笔去写他的名字。
「萧星野，你是我触不可得的梦，你的考试成绩也是。
你怎么那么厉害啊，每次都能考年级第一，而且理科全满分，这已经不是一句厉害就能轻易带过的了。
我去看单科成绩排名，听到旁边有同学讨论我们之间是不是有过节，怎么会有过节呢……我只是想追上你。
不止学习，方方面面都想向你靠近。
我无意听见唐老师和你说的话。
不用写作业的特权，你非但没接受，还记得以身作则，没有搞特殊，要是换做是我，说不定就接受这项特权了。
可能这就是我们之间的差距吧。
我羡慕你，却没办法成为你这么厉害的人。
中午我和朋友去校外吃饭，没想到你也在附近。
和你见面是上天赏赐给我考试成绩有进步的奖励吗！好开心！！！
能见到你，就是每天最开心的事。
你发的那条消息，说我回头就能看见你。
真的有一种很奇特的感觉，就好像一直熟悉对方背影的人，不是我，而是你。
你的笑，很好看，是我见过最好看的风景。
什么山河湖海春花秋月，都抵不过你的一个笑。
我帮你点的餐，你还给我多转了钱，话说你怎么知道我们班的课表安排呢？应该是你和穆铭未走得近，时间久了，自然而然就知道我们班的课程安排了吧？
你说是给我的跑腿费，让我下午买水喝……后来我买了，柠檬苏打好像变得比平时更甜了，肯定是因为想到你的缘故，才会变得那么甜。
你注意到我练过字是让我最没想到的事。
是你夸过了好看，我今天才敢在日记里面写到你的名字。
原来你看过我的卷子好几次，我怎么都不知道呢？
你还夸我的作文写得好，早知道我的作文会被你看到，我一定会写得更加好！
以后每一次作文我都会好好写的！
一起回学校的路上，有很多女生在看你。
我想，如果我不认识你，如果我们之间目前还不是朋友。
那我在路上看到一个长得这么惹眼的男生，肯定也很难移得开眼睛，也想多看两眼。
就和图书馆的第一次见面一样，你很好看，我就……想多看一会儿。
你不属于我，谁看你都可以的，我明白这个道理，但是我说不服我自己。
心里有一点酸酸的，有些难受。
你卷子上的字很好看，你的作文，我觉得比我写的好多了。
需要给你道歉的是，没有经过你的允许，我就偷偷复印了你的卷子。
对不起啊，真的很对不起，我这么自私，假如以后哪一天你知道了这件事，别太责怪我好不好……我真的太喜欢你了，我想多看看你的字迹，又不好一直去打扰你，只能这样……对不起。
你会觉得我的作文很幼稚吗？
可我只有这个水平了……肯定没有你写得那么好，但是我会继续加油努力的！
我会坚持多看书多写练笔作文，以后的水平应该还能再提高一点。
给你还卷子的时候，发生了点小插曲。
……我不小心撞进你怀里了，你替我说话的样子，真的好帅啊啊啊！！！（变成尖叫玩偶尖叫三分钟）
之后你对我说的话，惹得我心跳好久都没恢复正常，什么叫怕我掉眼泪？你对每个女生都会这么说吗……
我真的不敢相信，受你保护和撑腰的特权，是只有我一个人拥有的。
我宁愿相信你是对好几个女生都这么说过，可我的直觉认为你不是中央空调类型的男生，啊……好矛盾啊，这些找不到问题的答案，什么时候才能一一解开呢？
下体育课以后我回班。
在走廊上遇到你，看起来你是在等人，会是在等我吗？
你骗我说鼻梁歪了，我想都没想就相信了。
你笑着问我，怎么你说什么我都信啊。
是啊，你说什么我都信。
哪怕当时你说天上的太阳是月亮，我都会赞同你，并且说一句月亮好圆啊。
你太好了，所以我不信谁，都不会不信你。
今天你看到我的耳朵红了。
改天你会不会发现我喜欢你？别乱看啊……我辛苦藏着的喜欢，不想那么容易就被你知道。
你让我捂你眼睛是开玩笑的，我不敢。
你给的正式回应我有记下，还说让我多和你说话，锻炼以后就不会和人说话紧张了。
其实，我是只和你说话才会紧张，这个怎么锻炼估计都没有办法改善。
看你第一眼时就心动，往后再看多少次，感受都和第一次一样，紧张是真的，喜欢你也是真的。
……之后你还给我说了一些话，我都一字不差的记在心里了。
那些就算不写进日记里，我也不会忘记的。
真正重要的事情，要记在心里而不是纸上，或许到很多年后，再回想起来，我还能学着你当时的样子，一字不落的复述出来。
不知道很多年后，我们还有没有联系，你又在哪里？」
写完日记。
江昭昭取出那张复印的卷子，不忍释卷地看了一遍又一遍，小心折好，放进日记本的夹页中，以免被父母发现。
睡前，她照常去萧星野的朋友圈和空间兜了一圈。
没有任何更新提示。
她点了退出，又把他们今天的聊天记录重看了一遍，逐条多选纳进收藏夹。
闭眼酝酿睡意时，她脑海里闪过很多碎片。
像是从完整电影里剪辑出的零碎镜头，有年级排名的成绩单，有撞进萧星野怀里那一瞬收束的光线，还有他凑近眼前，逗她的语气……
不止这些，所有回放过不止一遍的单独片段，有一个共同特点——
这些回忆，都和萧星野有关。
是不是只要再努力点，再用功一些，他们之间的差距，也就会随着时间慢慢缩短？
不知道高二分班会分进哪个班，她的想法很简单，想距离萧星野近一点，要想期末考出好成绩，那从现在开始，每一秒的时间都不能再浪费了，她要好好努力，争取分进好的班级。
把每天的作业当成是一次考试去努力完成。
把每次的考试当成是一次高考去认真对待。
只要成绩够好，老师就会在一班夸她，她想让萧星野多听到几次她的名字。
还想以后和他考进同一所大学。
这是得不到对方回应的，只有自己知道的单方约定。
约定要变得更好，变得优秀，要和喜欢的人读同一所大学，去争取一个还没成定局的未来。
一约既定，万山无阻。
这些话不是说说而已。
她保持这种高度认真的状态到月考结束，成绩再一次有了质的飞跃。
好成绩的背后，有用空的一堆笔芯，舍弃睡懒觉的周末，熬到深夜的困倦，密密麻麻的草稿纸，面对难题不退缩不逃避的求知心。
五月月考成绩出来当天，刚好是周五。
放学后，江昭昭和荆云霜结伴一起回家，路过校门口的光荣榜，她的视线自动锁定萧星野。
见不到萧星野的时候，进出学校路过光荣榜，她总要多看两眼。
这次月考，全科成绩综合分数的年级第一还是萧星野，她只抢回了语文年级第一的冠冕，和他之间的距离，还差了难以启齿的庞大数字。
偏科是她的硬伤，理科和文科，无论如何都没办法保持在同一水平线上。
以后写完作业还是要多空出一些时间去刷理科题，多做些题，总归利大于弊。
公交车上。
江昭昭拿出手机，点进和萧星野的聊天对话框，上次聊天还是停留在之前她撞到他身上那次，已经过了近一个月。
每天都在想要不要给他发消息，发什么消息，想到最后还是收起了手机。
想借着这次考试成绩进步挺大的理由，和萧星野发消息分享一下开心，又觉得怎么措辞都不合适。
这是她给自己考的成绩，又不是给他考的，开心也只有她才能体会。
分享会不会变成打扰？她没有把握，所以选择退缩。
萧星野说过，可以和他多讲话，锻炼一下胆子，以后和别人说话就不紧张了。
她只怕说多错多，也怕占用他的课余时间，惹他厌烦。
这一周只和萧星野见过一次。
就是周三早读结束，她去送作业，在楼梯道和他碰面，彼此匆匆打了个招呼而已。
虽然在同一个学校，在同一个年级的同一楼层，可老天爷好像故意和她开玩笑，就是不让他们见面。
她有空的时候，他在班里帮忙发资料发作业或者给同学讲题。
他这一周的中午饭都是回家吃，晚自习前的下午饭是和几个一班的男生一起吃，在食堂很远的位置，她能看见他们说笑着走远的身影。
杨佳怡这一周也忙得没怎么和她见面，她也没主动找过杨佳怡。
一班的学生，没有闲的，她不想去叨扰。
就是没有交集的时候，暗恋他的酸涩心思最强烈。
她和别的偷偷喜欢他的女生一样，走不进他的世界，只能经过他的班级时，透过窗户偷看他侧脸好多遍，以抚平猛烈想念在心里撕出的狰狞伤口。
好难熬。
真的好难熬啊。
周末。
江昭昭写完老师布置的作业后，空余时间开始止不住的想萧星野。
想他好看的眉眼，想他的一颦一笑，想他温柔磁性的嗓音……几乎所有空隙都被他占据。
到最后，她自己都受不了自己这么无可救药，决定每想萧星野一次，就多做一道题，这样就没空去想他了。
直到做了很多题，做到用脑疲劳，再没精力去想他，也没心思去做题。
她把自己扔进被窝里，手指捏紧被子，无声诉说对他的想念，心底念了一遍又一遍他的名字，祈祷他能感知到。
可手机没收到一条他发来的消息。
他好像，把自己忘掉了。
不愿接受这个事实。
分明他叫过她暧昧的昵称，逗过她好几次，说了那么多引她浮想联翩的温柔话语，给过她独一无二的特权……
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把她忘的一干二净呢？
这怎么可能？
她拿过床头放着的小熊，把小熊当成是萧星野，质问着：“你是不是把我忘了？你身边是不是有新的……小兔子了？”
小熊的棕色瞳眸倒映她微酸的眼眶。
她认命般的叹一口气：“我又有什么资格去怪你呢，你又不是我男朋友，不找我也是正常的。”
说完又觉得不甘心。
她把小熊抱进怀里，身体蜷缩一团，声音低低，呢喃着：“你不是怕我掉眼泪吗，下周再见不到你，我真的要掉眼泪了……你还管不管我啊。”
周末被想念和习题填满，时间也算过得快。
周一。
江昭昭为了背英语单词，早起三十分钟。
洗漱时，她用上了姥姥昨天给她买的黑色蝴蝶结发夹，戴在梳好的高马尾上。
搭配学校夏季黑白配色的校服裙，看起来甜美又不失乖软。
很多女生会把校服的裙子改短或者把上衣改成收腰的款式，变得更贴合身体曲线。
她没有改动过，裙子的腰围和长度还算合适。
上衣的白色短袖衬衫稍微有一点宽松，她还没有发育完全，微隆的胸型撑不起这样千篇一律的均等尺码。
从走出家门的那一秒，她就开始祈盼能和萧星野见面。
早上去班里和送作业，经过一班时，她往里看，都没有看到萧星野。
升旗仪式，去操场的路上和回来的路上，因为同学太多，也没能看到他。
中午饭时间，他不知所踪，还是没有看到他。
吃完午饭，回教室的时候，在走廊看见他背着身和班里的男生说话，没有注意到她从身后走过，但是她有闻到他身上的淡雅香味，转瞬即逝。
下午晚自习之前，他去校外吃饭，没有和他见面，也没收到他的消息。
哎。
想见他一面，怎么难如登天。
晚自习的课间。
江昭昭听语文老师的安排，把大家提前完成的作业已经收了上去，送到办公室让老师批改。
去的路上，经过一班门口，她注意到一班靠近外侧窗边的那盏白炽灯，灯光一闪一闪的，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萧星野在他自己的座位旁站着，和周谨讨论数学测试卷上的题。
江昭昭送完作业，准备出办公室时，听见一班的化学老师出声：“哎，那个女同学。”
她回眸去看，老师点点头：“对，就是你，麻烦你帮我去一班找一下萧星野，让他来办公室。”
听到这话的瞬间。
江昭昭感觉她像是瞬间充满了气的气球，就快要飘到天上去了。
这么些天没有和萧星野见面，偷看他那么多次，终于有可以正当见他的理由，可以光明正大，不用躲避的去一班找他。
她恨不得拿出跑800米的架势去找他，可是今天穿着裙子，不方便跑那么快。
内心狂跳着走到一班门口时，一个不认识的男生看到她神色匆忙的样子，好心问道：“同学，你找谁？”
她被男生挡住了视线，抬眼看他：“我找萧星野。”
名字说出口，心跳速度只快不慢。
男生让开位置，和她同一时间往班里望去。
萧星野踩在外侧靠窗座位的桌子上，桌子上垫了几张废纸，隔开鞋底和桌面的直接接触。
他旁边围了几个同学，纷纷仰头看他动作，他抬手拧动着出问题那盏灯上面的某个开关。
随动作微微上牵的校服白衬衫衣摆，露出一隅腹肌的轮廓，肌肉块垒分明，凌厉劲瘦的紧实线条，往下延伸至黑色校裤里侧无法看见的部位。
江昭昭的脸瞬间生烫，有些口干舌燥，视线从他衣摆处挪开，一双修长笔直的长腿，夺取她的注意力。
男同学喊一声：“班长，有女生找你。”
萧星野目光未挪，波澜不惊答一句：“让她等会儿。”
男同学耸肩：“你也看到了，他忙着呢，等他忙完你再喊他吧。”
江昭昭很是乖顺的点点头：“嗯嗯，好。”
灯光不再闪烁，稳定的和其他灯盏一样明亮。
萧星野拍拍手，给周围同学说：“好了，你们让开，我要下来了。”
几个往旁边挪步的同学，对他夸赞有加：“班长，你好厉害啊，还会修灯。”
“就是啊，还不到两分钟就弄好了，班长你也太厉害了吧。”
萧星野从桌上一跃而下，干脆利落着地，响动微震地板。
他底盘很稳，惯性带来的轻微俯身使他原地站好，衣摆跟着一并落回原本的位置，惹女生脸红的腰腹部位，彻底藏进衣料里。
不忘拿走桌上垫过鞋底的废纸，团成团扔进讲台前的垃圾桶内，他给几个同学的夸赞应以答复：“你们演得跟真的一样，修个灯有什么厉害的，随便揪一个男生都会。”
班里的某些男生听到萧星野这话，此起彼伏出声：“我不会！”
“我也不会！”
“班长厉害！”
“可以，你们真给我面子。”萧星野眼角眉梢的笑意很淡，说完话，他这才转身往前门的位置看来，似乎是才想起来，还有女生找他。
看见等在门口的人是江昭昭，他眼睫的笑更深了些，朝她走过来。
萧星野注意到她今天的发型不同于往日，平时梳着低马尾，今天是高马尾，还戴了个黑色的蝴蝶结发夹。
他走近至她身前，嗓音温缓低柔：“你今天戴的蝴蝶结挺漂亮。”
她腼腆温婉一笑：“真的吗？谢谢。”
萧星野垂眸凝视着她，眉尾稍抬，放轻声音说一句：“真的，不过我觉得，是你本身就漂亮，所以显得蝴蝶结跟着变好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