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说客
一转眼，布鲁姆已经在监狱里蹲了一个多月的时间。虽然他所在监牢不比寻常犯人，环境不错，住的宽敞、吃喝也不差，每隔几天还可以洗一次冷水澡，甚至看守的宪兵还把他的天星剑带了进来，让他无聊的时候可以比划两下，不过在平静了两周后，他便焦躁起来。因为在这段时间里，他原来的老部下没有一个人来看过他，艾伦更是连个消息都没有，他的心忐忑起来，终于意识到自己这次只怕真是惹怒了艾伦，不然不可能对他置之不理。期间他几次主动求见艾伦，但得到的答复不是元帅太忙没时间，便是元帅不在城内。直到布鲁姆都快绝望的时候，一个传令官出现在他面前，告诉他元帅要见他。
“元帅消气了吗？”
去往艾伦办公室的路上布鲁姆语气小心翼翼地问传令官。
“消气了吧。”
军法官不是很肯定地答道。
“消气就好，消气就好！”
布鲁姆跟着传令官来到了艾伦办公室，传令官敲了敲门将他带了进去，然后转身离开。
屋里子只剩下艾伦和布鲁姆两个人，艾伦正伏在桌子上批阅一份文件，似乎没有看到布鲁姆进来。布鲁姆立刻变得紧张了起来，呆在那里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似乎意识到他的尴尬，艾伦抬了抬手指了一下墙边的椅子，布鲁姆这才坐了过去，很快一个侍从端上来清茶，他喝了两口，心里才踏实了许多。
十分钟后，艾伦终于放下了手中的文件，揉了揉眼睛走到了布鲁姆身边，看到他过来布鲁姆本想整起来，但是艾伦按住了他的肩膀。
“我们之间不用那么客气。”
艾伦说着坐到了布鲁姆的旁边，继续说道：
“你是我的大哥，我是你的兄弟。但恰恰是这样，更要公事公办。我们必须告诉大家，军法是为所有人指定的，不会为了某一个人例外，这样大家才会信服我们，也会同样守规矩，这个帝国才可能延续下去。”
艾伦说得语重心长，布鲁姆听得鼻子有些发酸，他哽咽说：“当时听到墨菲说你有生命危险，我立刻就慌了，谁的话也听不进去。这段时间我反省了，以你的才能神圣巨龙和圣骑士都奈何不了，设下的计策又怎么可能被拉斐尔识破？就算被识破了，以你的实力他们也不可能抓得到你？我真是太蠢了！”
艾伦几乎被布鲁姆一连串拍马屁的话逗笑，但他忍住，严肃地说道：“这里不是奥古城更不是佣兵团，就算是佣兵团也有规矩。更何况是传承了三百多年的尤斯帝国，对于一个帝国的军队来说，最重要的不是你也不是我，而是军法。”
“我明白！”
布鲁姆连连点头，然后用期待的目光望着艾伦。艾伦明白他在期待什么，于是说道：“对于你的处置。我和伯纳德商量过，虽然你公然违抗军令，但毕竟是第一次，而且之前一直作战勇猛、不畏生死，立下战功无数。所以决定从轻处罚，只是把你上将的军衔降到少将，官职也从军团长降到联队长。”
说完，艾伦望向布鲁姆，想从他的表情变化中看看他对自己的处置的意见，但见布鲁姆本来有些紧张的脸色瞬间轻松下来，甚至还有点神情雀跃地说：
“只要能带兵打仗就行。你也知道，我这人没有别的本事，就是不怕死，能当个联队长冲锋陷阵最适合不过。”
“嗯！”
艾伦点点头，布鲁姆能有这个态度，他十分高兴：“只要你还在军队里，迟早再拿回军团长的位置就是。”
有了艾伦的保证，布鲁姆就彻底放松下来，俩人又随便聊了一会儿，侍从进来报告：“凯文博格有事要见艾伦。”
见到艾伦还有事，布鲁姆只能站起身来告辞，临走前他问艾伦：“墨菲还在凯旋城吗？”显然他对墨菲忽悠了自己有些耿耿于怀，想找对方算账。
“不在了，他和奎克去执行一件秘密任务。”
“算他运气好，不然我非打掉他两颗门牙不可。”
布鲁姆嘿嘿笑道。
“墨菲是皇帝身边的人，你可不能动他，这件事就让它过去吧。”
艾伦严肃地警告布鲁姆。
“我开玩笑的。”
布鲁姆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你和布拉德利说，明天晚上我要去第三军团，和老兄弟们一起吃晚餐，让他准备一下。”
“太好了，我们也很久没一起喝酒了。”
布鲁姆兴高采烈地传信去了，他身影刚消失在走廊尽头，凯文博格就拎着一摞羊皮卷走了进来，并且笑嘻嘻地说：“多大个事，你非要关他一个多月。”
“你不是军人，不懂。”
艾伦对他摆摆手，意思是让他少管闲事。
“好，军队的事我不管。但现在帝国碰到一个难事，你得管管吧。”
“什么事，坐下说。”
艾伦让凯文坐下，又吩咐侍从倒茶。
“你猜，这厚厚的一摞是什么？”
凯文将一摞羊皮卷放到桌子上，问艾伦。
“我猜不到，也没心情猜。”
“嘿嘿，这些都是这次占领凯旋城的战利品清单。”
凯文打开一本羊皮卷展示给艾伦，里面果然一行行记录的都是价值不菲的物品或者财产。原来这一段时间，尤斯军对凯旋城那些没有和尤斯皇帝签署财产保护协议的人进行了抄家行动，凯文之所以没有和史蒂文一起返回尤斯就是留下来处理这些财产，那些方便运输的会装车运回巨石城，不方便运输的凯文会就地拍卖，然后再把变现的金币运回去。
“战利品又没我的份，我也不过问，你拿到我这里来炫耀什么？”
艾伦看了凯文两眼，觉得他今天的行为有些奇怪，以前在攻占尤斯帝国或者平叛的时候，都有战利品的分配，帝国有一套分配规则，一般来说参与战争的功臣们要分一部分，国库要留一部分，皇帝陛下本人也要分一部分。按说，身为帝国元帅的艾伦算是战争的功臣，但是因为艾伦并不关心他的财产，他原来的财产都是按比例分给了史蒂文、史丹尼和米兰达几个人，所以凯文就直接把属于他的那一份自动按照原来的比例继续分给几个人。由于艾伦对他的信任，每次分配的结果他只是做成文件送给艾伦存档，当面向艾伦汇报还是第一次，所以艾伦才感觉奇怪。
“我不是和你讨论战利品分配的事。”
凯文解释道。
“什么事，你就直说，我们之间还有什么要遮遮掩掩的？”
“你知道这一次，光是皇帝自己能够拿到的战利品价值多少吗？”
“多少？”
“八十万金币。”
“哦！”
艾伦长大了嘴巴，虽然他对金钱没有什么概念，但也知道八十万金币是笔巨额的财富，没想到只是攻下凯旋城就能分到如此多的好处，难怪史书上那些帝王都喜欢东征西讨的。
“这还只是容易计算出来的，还有那些不容易计算的，庄园、土地、矿山，所以现在莱文斯家绝对算是大陆上最富有的家族之一，但还算不上强大的家族，甚至根本算不上大家族。”
凯文继续说道。
“为什么？”
艾伦好奇地问，史蒂文现在是尤斯的皇帝，有钱有权，如果这都不算大家族还有什么家族算？
“对于一个家族来说，最重要的是人，尤其是大家族必须做到人丁兴旺、枝繁叶茂。”
见到自己的话成功地激起了艾伦的好奇心，凯文露出一丝不宜察觉的得意笑容。
“哦！但为什么？”
这已经是艾伦第二次问“为什么”了，而且语气郑重，因为他渐渐意识到凯文并不是在和她闲扯这个无聊的话题，而是有很重要的事向他透露。
“大家族的财产太多，需要很多的人丁才能完全掌管住。”
“不能找外人协助掌管吗？”
“有几个人放心把财产交给外人管的？又有几个外人真的值得信任的哪？”
凯文反问道。
“我觉得你就很值得信任。”
艾伦十分认真地回答道。
“我是值得信任。但我是帝国财务大臣，我在管理整个帝国财政的同时，还要打点莱文斯家族的钱财，我有点忙不过来。”
“嗯！”艾伦点点头道：“你的意思我已经明白了，你想撂挑子。”
“绝对不是！”
凯文摆摆手，望着艾伦的眼神十分真诚。
“我可以继续帮助史蒂文打理他的家产，但不能永远帮助莱文斯家族管理财务。”
“当然，我们都不能一直陪着他，他理应自己去承担所有的事。”
艾伦点点头。
“史蒂文一个人不够。”
“你到底想说什么？”
艾伦觉得凯文的话一直在绕圈子，但却始终没有提及什么难题，于是他有些不耐烦。
“史蒂文是帝国皇帝，莱文斯也理应是尤斯第一大家族，但莱文斯家族的人丁过于单薄，你和我现在帮助他维护和管理着庞大的帝国和庞大的家产，但是我们不可能一直管下去，尤其对于莱文斯家族来说，要后继有人。”
凯文喝了一口茶，清了清嗓子后说道。
“已经有了哈维了。”
“哈维将来也要继承王位，哪里有时间去管理家产？史蒂文需要更多的孩子，枝繁叶茂才是莱文斯家族的长久之道。”
艾伦沉默了，凯文说的有道理，但是……。
“凯文，你知道的，赛琳娜的身体不好，生哈维的时候就是难产，几乎搭上了自己的性命，他不可能再为史蒂文生儿育女了。”
艾伦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重新开口说道。
“我知道，不过不是不能解决。史蒂文可以娶其他的女人为皇妃。”
“赛琳娜为了史蒂文，连自己的父母都辜负了，你怎么能让史蒂文做一个负心人？”
艾伦一拍桌子，茶杯跳了起来，水撒的到处都是，他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怒视着凯文。
“艾伦，我不是在和你谈爱情。爱情在整个家族和整个帝国面前不重要，莱文斯家族需要更多的主人，尤斯帝国也需要更多的皇位继承人。”
凯文没有被艾伦的愤怒吓到，他凝视着艾伦，目光无比坚定。
“凯文，你是来做说客的？”
艾伦重新坐了回去，眼中的怒火却丝毫没有消散。
“不是。”凯文摇头，他的目光迎着艾伦眼中喷射的怒火，丝毫没有任何躲闪的意思。
“我身为帝国重臣，必须尽到自己的责任。而且在所有的大臣中并非只有我看到了这个问题，只是有些人根本不在乎，有些人在乎也没有胆量在你的面前提及此事。而且艾伦，你要明白，我们不可能一直守护着史蒂文，这个家族和国家终归要靠史蒂文和他的子孙们自己。”
在凯文坚定的语气下，艾伦冰冷的眼神软化了下来，他靠上椅背，双手抱住自己的头，语气艰难地说：“让我再考虑一下吧，凯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