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悲喜
车子缓缓开进窄窄的小巷,最后停在一处古色古香的老宅面前。
正正经经的院落,还未入门,鼻间便有淡淡海棠飘香。
许笙漾跟在许怀帛他们身后,远远就看见沈知秋憩息在摇椅上,摇椅咯吱咯吱响,落日的余晖穿透叶间缝隙,光影斑驳跌落人间,她手中的蒲扇轻摇,惬意而舒适。
“妈。”许怀帛牵着付妍笑着走过去,“儿子带着阿妍和孩子们来看您了。”
沈知秋很缓慢地看过去,“都回来了,回来就好。”
“奶奶。”许笙漾和许景延齐齐喊了声。
“好孩子。”沈知秋慈眉善目,“都进屋吧。”
一行人进了屋,许怀帛和许景延将那些带过来的礼盒放木桌上就进了厨房,做菜,准备晚餐。
付妍则陪着沈知秋唠家常,许笙漾站在旁边,剪刀咔嚓咔嚓响,花束的包装被她卸掉,玉瓷花瓶里的花换了海棠,许笙漾笑着捯拾,“奶奶,好不好看?”
沈知秋抬眼看花,“漾漾选的自然是最好的,奶奶很喜欢。”
“奶奶喜欢就好。”许笙漾坐到她的身边,淡淡寻了圈屋子,“周姨呢?进屋都好久了,怎么没看见周姨?”
周姨周荷慈是爸爸雇来照顾奶奶的阿姨,已经陪着奶奶十几年了。
奶奶握着她的手,“你周姨的儿子娶了媳妇,回去喝喜酒去了。”
付妍闻言,不禁开口:“妈,要不这段时间您到我们那去住,有景延和漾漾照顾,我们也能放心啊。”
“是啊,奶奶。”许笙漾也不放心,毕竟奶奶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一个人待在老宅怎么行。
奶奶抗拒,摆手道:“不去不去,这外面太吵太闹,还不如我这老宅安静清闲。”
付妍和许笙漾没再吱声了,先前他们多次接她过去住,她非不乐意。万般无奈下,他们只好雇佣周姨来照顾老人的生活起居。
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她不愿意走出老宅,无非是舍不得这满园的海棠。
爷爷已经走了二十几个年头,奶奶心里空落落的,似乎只有守着老宅,守着爷爷为她而植的海棠,她的心才得以憩息。
另一边,闻简洲将海棠花放在墓碑上,声音嘶哑:“妈,我回来看你了,这么多年没来,你一定很生我的气吧。”
他抬手,微凉的指尖碰触墓碑,“妈,我好想你,你在那边过得还好吗,儿子这边都好,你不用担心。”
“你在闻家失去的所有,儿子一定帮你拿回来。”
久久过后,男人的眉目温柔起来,“和您说件事,儿子又遇到她了,她很好,我很喜欢她,喜欢了她好久。”
他低着头,眼底的情绪复杂,“可是她不记得我了,每一次都不记得。”
闻简洲待在墓园,说了很多,直到天色暗淡才离开。
与此同时,许笙漾与家人其乐融融吃着中秋团圆饭。
时间慢慢流,月饼吃了,圆月赏了,许怀帛告别道:“妈,我们先回了。”
他们只订到今晚十点的飞机,要是再不走,估计就赶不上了。
沈知秋送他们出门,语重心长:“你和阿妍也别老忙工作,多抽空旅旅游,陪陪孩子,钱挣得再多,身体也就只有一个。”
许怀帛握住她的手,“我们会注意的,您就别担心了。”
“那我们先走了啊,妈。”付妍说。
“走吧。”沈知秋摆手,而后看向许景延,“路上开车慢点。”
许景延扶着她的肩,“我这车技稳着呢,放心吧奶奶。”
“奶奶再见。”许笙漾朝她挥手。
沈知秋站在门外,看着车子慢慢驶出巷子。
许景延把付妍和许怀帛送到机场后发动引擎,忽地,他的手机响了起来。
许笙漾随意看了他一眼,不知道电话那头说了什么,他的脸色越来越沉重,难有的担忧之色,她拧了下眉,不禁想什么事能让他这副表情。
“嗯,好。”许景延声音沉沉,挂断电话后又不知道拨了谁的电话,“……谢了,兄弟。”
他看向副驾驶的女孩,“我有事处理,你先到航站楼里面等着,一会儿闻简洲过来接你。”
“我自己打车回去不就好了?干吗还要麻烦他?”许笙漾睨着他,虽然很想闻简洲过来来接她,但现在很晚了,太麻烦了。
“你一个女孩子能不能有点安全意识。”许景延脸色铁青,朝她伸手,“手机给我。”
“干吗?”许笙漾眼神疑惑,还是把手机给了他。
“存电话。”许景延在手机上一顿操作,“我怕你把我兄弟当陌生电话给挂了,到时候人怎么找你。”
他把手机还给许笙漾,“行了,进去等着吧,别瞎乱跑。”
“不是。”许笙漾看着他,“你什么事啊怎么着急?”
许景延瞥她一眼,扯了扯唇角,“这就不劳您关心了,进去吧你。”
“……”
“谁关心你,走了。”许笙漾下了车,径直走到航站楼里面。
许景延确认她完全进了去才驱车离开。
这边,闻简洲刚到许家别墅门口,正准备进去就接到了许景延的电话。
他本想回去休息半会儿,得知是去接许笙漾后,门也不带进了就赶去机场。
闻简洲走得大步流星,没几步远耳边猝然响起一道女声:“这谁啊,好好的西装外套怎么说不要就不要了,还新着呢。”
刹那间闻简洲停下脚步,他看了过去。
三米的距离外,女人穿着保洁工作服,脚边还有清洁工具立着,模样是小区里的保洁员不错了。
月色浮动,她手上的衣服堪堪清晰。
闻简洲的眼神定了两秒,最后选择走到她的跟前,他笑着询问:“阿姨,这衣服瞧着眼熟,可以给我看看么?”
微胖女人看着突然出现的美男人,霎时满面堆起笑容,“可以啊可以啊。”
闻简洲攥着手里的衣服,衣服沾了不少黏湿的脏物,还散发着一股恶臭,看样子已经扔在垃圾箱很久了。
“小伙啊,是你的东西不?”女人出声问他。
谁知这一抬眸,可给她吓了一跳。
男人一脸阴沉地盯着衣服,那双眼睛在暗淡光线里如同漆夜森林的豺狼噙着森冷,仿佛看错了眼,他一双温柔多情的桃花眼怎么会出现这样的眼神。
闻简洲蜷紧衣服,声音低沉得没有一丝波澜:“嗯,估计是我惹了家里的小孩,她撒气扔着玩吧。”
说完,头也不回折回了屋子。
女人吓得心脏都吊起来了。
另一边,许笙漾坐在椅子上,风有些凉瑟瑟,她下意识蜷了蜷身子,这会儿坐得久,手机电量也快耗尽,偏偏等的人还没来。
“他是在忙吗?”许笙漾不由猜道,“要不给他打个电话,让他不用来了,自己打车回去?”
这么想着,她打开手机通讯录,许景延给他的备注就言简意赅“闻简洲”,她很快找到,这会儿手上没动作,目光停在他的名字上,细细研磨。
念他名字那么多遍,还是第一次知道他的名字是哪三个字。
闻简洲。
许笙漾。
莫名其妙的,她把他们的名字放在心里念了遍,蓦地寻到点什么。
许笙漾羽睫轻颤。
除了姓,他们剩下两个字的边旁部首居然一模一样。
“简”对“笙”是“竹”字头,“洲”和“漾”是“水”字旁,像是与生俱来的天然契合,他们连名字都有缘分。
指尖落在屏幕上方一寸,停滞着,许笙漾思绪发怔。
不知看了多久,手机铃声陡然震动,惊得她指尖一颤,手机差点握不住掉地。
慢半响回过神来,许笙漾低着头,是闻简洲打过来的电话。
拇指摁键,她不知道什么情况,念他的名字透着不确定:“闻简洲?”
闻简洲低缓地嗯了声,他声音磁性,嗓子压着什么,低低沉沉:“我进去找你。”
“好。”许笙漾看了眼自己的位置,“我在w3出口旁边的椅子。”
那头短促嗯了声。
许笙漾挂断电话,很快,她看见了他,他依旧是中午的穿着,只是手里多了件不一样的西装外套。
看到外套的那刻,愧疚感刹那从心头蔓延四肢,许笙漾低下头,不敢抬眼看他。
闻简洲快步走上去,二话不说将西装外套裹在她的身上,“路上堵车,没等着急吧。”
许笙漾摇头,“没有,我坐得住。”
闻简洲打量她,她身体微微发颤,露出的皮肤冒出不少白色的小疙瘩,明显是被晚间的气温冷到了。
他不忍责备,只能轻声哄道:“我从兰瞿只带了西装,有点单薄,你先穿着,别感冒了。”
许笙漾讷讷点头,没忸怩地将他的衣服穿好。
之后两人出了航站楼,隔着浓稠漆黑的夜,许笙漾看见了许景延的车。
“你开我哥的车来的?”她问。
“嗯。”
许笙漾没说什么,下意识扶上后座的车把手,只是车门还没开,闻简洲的声音就飘了过来,他摄着她的眼眸,似笑非笑:“许笙漾,我是你的司机?”
手指倏地僵住,许笙漾愕然地抬起头,而他已经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上来。”闻简洲看着她,声音微微带点命令,却又不减温和。
许笙漾觉得把他当司机确实不怎么好,没犹豫什么就上了去。
她乖乖做好,等着闻简洲上车。
可他就守在车门前,居高临下地俯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