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你阴我？”紫夜看着自己羽化的右手，忍不住发出了阴侧侧的笑。
“感觉如何？”林清表情诚挚地问道。
“你很聪明。“紫夜突然觉得十分有趣。自他上任起来，还没遇到过这种事。刚才被激得怒火中烧，这会儿冷静下来，才明白刚才这女人的挑拨，不过是想引他入局。
林清没说话，直直地盯着紫夜的举动。
“不过，你该明白蝼蚁就是蝼蚁，蚍蜉焉能撼树？”紫夜发出了狂笑，那种笑是从腹腔发出来的，震的人耳朵发麻。
果然，下一秒，消失的右手如初生的新叶一般快速生长，刚开始是灰色，接着是铁锈红，生长到最后变成了鲜艳的血色。
像是火炉里烧的通红的木炭，忽明忽暗，冒着热气，仿佛一碰就能将人连皮带骨地瞬间消融掉。
紧接着他右手触底，那连绵的热气碰上冰霜，呈破竹之势，寒冷的霜气如蛛网般四裂开散，最终化作虚无的蒸汽，随风而逝了。
林清不可避免地皱起了眉。
她修炼许久，本是冰火双重的路子，无奈她的体质更适合走冰系路线，随着修炼的加深，冰霜属性更重，火毒却逐渐消散。
要是修炼到至高境地，冰系也未必不能与之一战，只是对此刻的她来说，到底还是稍欠火候。
而她若是以火系应战，更是死路一条。因为和紫夜的相比，就像是水滴和大海的差距。
“林清，这回你也太过莽撞了。”沉寂了许久的008开始说起了风凉话，“这下好了，你知道自作主张的下场了吧。这不是我给你选定的世界，自然存在诸多不可控，不过要是你和我签个协议，我倒是可以帮你一把。”
“协议？”林清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只要你以后好好完成任务，凡事听我的建议，我们之间还是可以合作共赢的。”008语重心长地说道，“以前我们合作的不是很好吗？”
对于曾经的008来说，它的确对林清抱有盲目崇拜，可自从升级后，它就渐渐有了自己的思想。特别是经历了这次重大变故，它突然意识到很多主动权应该掌控在它自己手中。
与其他部门的宿主相比，林清确实拥有旁人无法比拟的天赋，但她太跳脱，不好控制，如果不注意很可能会被她再捅一刀。
回收重组期间，不断有旁的系统对它传道授业，也给出了具体的办法，那就是签订协议。只要签订了协议，宿主的很多行为自己都可以调控，虽然两人还是“同生共死”，但阶级上却有了区别。
008对于这样的阶层不太感兴趣，但对于能控制曾经的金牌宿主，还是让它的心如岩浆般滚烫。
“听你的？”林清垂下了头，似在思考。
008见她有松动，立刻再接再厉，“是啊，反正只是完成任务，很多事情其实没那么重要。”
说完，它屏息以待。
气氛沉默着，两个人无言的对峙开始蔓延。但在生死关头，008觉得自己稳占上风。
“林清，其实……”
“那样岂不是显得我很愚蠢？”林清冷笑一声。
008的引诱顿时卡在了喉咙里。
“008，以前我只是觉得你无脑，如今看来倒是不如升级前了。忙忙碌碌，尽学了些无用的东西回来！”
林清这犹如老母亲般突然其来的呵斥，让008吓得一抖。
“我……”
“简直俗不可耐！”林清仍不解气，又骂了几声。
008被她的气势震慑，开始只是畏缩地听着，到了后来，才陡然明白过来。
“林清，你这个恋爱脑，有什么资格骂我？跟你相比，我哪里俗了！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呀，被发现了。”林清眨了眨眼，又变得笑嘻嘻的，“真不好玩。”
“你！”008气急了，“既然你不知悔改，那就随便你好了。反正等你快死的时候，我看你还能不能硬的起来！”
说完，竟是直接断电了。
“果然，林清就算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打得过紫夜的，我实在是杞人忧天了。”在一旁悬着心的秋蝶见状，一颗心放回了肚子，“她本是废柴，能有如今的境遇，还不好好珍惜，跑到这儿来，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小蝶，你就算再怎么不喜，也不该说这样的话。”季理突然觉得不舒服至极，语气显得很重，“她是为了黎民百姓而来，就算身死，也是荣耀的。”
“季师兄，你怎么说这样的话？你不是向来不喜她的吗？”秋蝶有些不敢置信。
其实别说秋蝶，就连季理也很惊讶。明明此行是为了抓住林清的把柄，是为了让她陷入万劫不复之地，但见到了幻境中那个既脆弱又狡黠的林清，知道了她此行的目的竟真的是为了除魔而来，不得不说，季理的内心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犹记得，他初入青凌宗，除了出人头地，心里对正义也是有向往的。可是随着日子的消逝，他心中的戾气越来越重，他过得不快乐，那些拯救苍生的所谓使命自然也变得无足轻重，甚至可笑，以致于他后来连想想都不敢。
明明那个女人是自己曾经最看不起的，而如今，她站在生死的关口，剑指魔王，而他，懦弱地站着旁观。
的确，以他如今的实力根本帮不上什么忙，甚至还会拖后腿，然而季理却觉得，有什么东西必须被宣扬出去。
那是他必须要做的，而且不得不做的东西。
季理的手摸向了怀中的明镜，没错，刚才他就发现明镜已经被开启，但还差内力的催动，才能传送出去。
“季师兄，你怎么不说话了？”秋蝶又问道。
她的脸庞娇嫩，眼神清澈，比从前更添了些风韵。这是自己最爱的女子，曾经发誓即便付出生命也要保护的女子。
此刻，她正用十分专注的神情看着自己，仿佛再也装不下别人。
那是季理梦中才敢妄想的场景。
然后，他冷淡的眼眸慢慢变得温柔，像是被吹化的一池春水，他无声无息地催动着内力，然后笑着摸了摸秋蝶的发丝，说道，“不用怕，没事了。”
风吹的越发紧了，吹的林清的衣袍鼓鼓作响。
“我看你实力不错，若是你投降，效力于我，说不准我可以免你一死。”紫夜手捧火球，朝林清靠近，脸上满是志在必得。
他话是这么说，下手却毫不留情，炽热的火球一个接一个地朝林清砸来，像是在逗弄流浪的野猫。
做作，挑衅，侮辱意味十足。
难以忍受的高温烫皱了林清的肌肤，虽然躲闪的很及时，但仍旧显得狼狈。
她的整体形态实在算不上好看，犹如一个破布娃娃，但只要细看，就会发现，她的眼睛亮得惊人，如狼一般，带着嗜血的兴奋。
果然，下一刻，林清果断出手，以一种极其刁钻的角度朝紫夜袭来。紫夜下意识地以手抵挡，没想到林清立刻转换攻击部位，朝着他的腹部连踢了数下。
巨大的外力作用下，挺立了许久的花床顷刻间崩塌，化为齑粉。林清却未曾收手，她一个箭步腾空而起，剑鸣声越发清脆，犹如鹤唳，直指紫夜咽喉。
这一击，用尽了林清的全力。
几乎是在片刻之间，风云变色。连绵的山脉和闪现的乌云相接，近处树影幽深，天地在刹那间被不同的景色填充成了深浅不一的黑色，鸟声凄厉，连空气都泛着寒意。
林清的轻巧神速是紫夜没有想到的，他太过自大，以致于轻敌严重，反应不及。情急之下，紫夜不得不立刻催动神魂，以本命抵挡。
那是根本无人能够触碰的极赤领域，就算是全盛时期的顾倾白也不敢贸然行事。
因为那里最恐怖的不是炎热，而是无穷无尽的恐惧。
试想，被迫吸入陌生领域，又是实力悬殊的比拼，所有人下意识的反应一定是逃离。只要出现这种情绪，便会被永久埋葬。
所以，紫夜向来攻无不克，也有强大的自信，没有人能够在他手下存活。
然而，力量越大意味着漏洞越大，那是他强大的象征，同时也是他最薄弱的地方，如若突破紫夜根本无力反击。所以，除非不得已，紫夜根本不会使出这招，更不用说对付这种蝼蚁了。
还是自己太大意了。
不过，量这个女人也没有这个本事。
时间似乎静止在这一刻，没有任何东西闯入，紫夜的嘴角微微勾起。而当他正准备收回神魂的时候，一股强大的剑意排山倒海般涌入他的脑海，直击他的命门。
紫夜当即调动自己的本命火源对抗林清的冰刃，他全神贯注，用百分百的气力灌注在火球上。
剑意越来越浓，而当两股力量即将相遇的时候，紫夜却只感受到了热意。这是属于他的领域，他从来不会有这样的感受。
除非……
刹那间，一种毛骨悚然的寒意悄然爬上脊背，紫夜的心中迸出了一个无比可怕的念头，他暗道一声不好，想要收回力量，可是来不及了！
那是一种毁天灭地的力量，将周围的山川瞬间移为了平地，热浪卷卷，火光满天，犹如盛开的晚霞，糜烂而绚丽。紧接着，出现的漫天黑雾如丝雨般绽放，层层叠叠的，让人睁不开眼睛。
季理和秋蝶身在外围圈，早就开启了保护罩，但还是受到了波及，好在受伤较轻。
秋蝶挣扎着站起来，迷茫地看着远方，那里似有人影走动。她以为是紫夜，立刻跑上前，着急地喊道，“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样了？”
“还死不了。”
那是一个清脆的女声。
很多年后，季理依旧忘不了那个场景，那人从火光漫天处走来，似身披云霞，又似永堕无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