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苦肉计
接下来婉宜是一宿都没有睡好。
佟贵妃容不下她,婉宜是心知肚明,若佟贵妃真的当上了皇后,怕是更没有她的容身之地。
婉宜深知问题关键之处还是在太子身上,佟贵妃也许知道自己不能生孩子,也许会喜欢绣月所生的儿子,但她对太子……是一定喜欢不起来的。
任何一个女人都不会这般宽容大度。
既然如此,当初的吃斋念佛岂不就是作秀?
婉宜想到这里,第二天算着时辰就去了御花园。
太子虚岁已经五岁,与畏畏缩缩、性子胆怯的胤黼比起来,哪怕他没有母亲,从小却是被太皇太后宠着,皇上偏爱着长大的,聪慧过人,勤奋好学,按照他的习惯,每日先是读书写字,再吃早饭,再是读书,但他到底年纪尚小,性子未定,每天下午还是会去御花园玩一会。
等着婉宜前去御花园时,太子正由小太监推着荡秋千,胖乎乎的他忍不住道:“高点!再高一点!”
婉宜叫小顺子抱着胖虎与雪球去了不远处,胖虎与雪球很快就吸引了太子的注意。
他是储君,是大清朝未来的希望,皇上怕他玩物丧志,每日半个时辰御花园玩耍的时间已是格外开恩,所以当他见到两只胖乎乎的小猫儿,眼睛都亮了,顿时秋千也不玩了,只奔而来。
待婉宜请安之后,太子更是道:“你是钮祜禄额娘的妹妹吗?”
婉宜点头应是。
太子很快被胖虎吸引过去,当即就要将抱胖虎起来。
这可把他身边的一众哈哈珠子和小太监吓坏了,连忙制止:“太子,可使不得,这猫儿虽小,却也是畜生,当心伤了您。”
太子却被众星捧月惯了的,当即就不依,非要去抱胖虎。
婉宜抢先一步将胖虎抱了起来,笑着道:“太子当心,如今您的病刚刚痊愈,身子尚未大好,胖虎是只猫儿,前几日也在打喷嚏,染上了风寒,若是将病气再过到您身上那就不好了。”
她知道,对于这等身份尊贵之人,你越是不要他做什么,他就越是非要做什么,得顺着他来。
太子一听这话果然没有坚持,只道:“猫儿也会染上风寒吗?况且这都初夏,猫儿怎么会染上风寒?”
他并不大相信婉宜的话。
婉宜蹲下来,耐着性子道:“猫儿和人都是差不多的,您是怎么染上风寒的,猫儿一样能这样染上风寒。”
太子第一次听到这般说辞,好在他并非喜欢钻牛角之人,陪着胖虎玩了会儿就回去了。
接连两三日太子都会来御花园看胖虎、雪球,好几次都想要抱起猫儿,却被婉宜拒绝了,拒绝的理由很简单——您的病刚好,可别又将病气过到身上了。
她可不相信这么好的天儿,太子一病能病这么久的。
太子与婉宜的亲近更是让佟贵妃如临大敌,深感不对劲,可她如今扮演的是慈母形象,根本不好说不让太子去御花园,况且就太子那性子,她说了也无用。
太子虽年幼,但从小在宫闱长大,早已懂得察言观色,知道佟贵妃处处对自己讨好,对她也就不会十分敬重,也就皇上与太皇太后在的时候会做做样子。
佟贵妃无法,只能求助于赫舍里主子。
赫舍里主子在赫舍里皇后去世之后就进宫了,相较于佟贵妃,她更像是太子的额娘,太子对她不仅亲近,更是十分相信。
这一日赫舍里主子亲自带着太子去了御花园散步,含笑道:“……您是太子,切莫玩物丧志,若是叫皇上和太皇太后知道了定会不高兴的。”
太子那张胖嘟嘟的小脸顿时变了:“可是姨母,我每日就半个时辰玩耍的时间,这也是玩物丧志吗?况且昨日我去慈宁宫给太皇太后请安,还提起了胖虎与雪球,太皇太后都没说什么的。”
他渐渐长大,凡事都有自己的主意。
赫舍里主子正色道:“我怎么会害您?您想啊,钮祜禄主子是先皇后的亲妹妹,她能有什么好心?您是太子,是大清朝未来的储君,不知道多少人盯着您的位置,若钮祜禄主子在猫儿身上下了毒怎么办?若她打算借您之手意图不轨怎么办?”
反正说白了,她就是不愿婉宜与太子过于亲近。
太子平素被宠坏了,当即就不愿意,将小手从赫舍里主子手里抽了出来,不悦道:“姨母,那照你这样说,上次你要我装病骗皇阿玛就不是意图不轨了吗?”
“舅公总要我处处听你的,说姨母你不会有坏心,可就是因为你,害得我多喝了半个月的药!”
小孩子最怕什么?最怕的就是喝药,他这是一肚子气了!
赫舍里主子吓得连忙捂住太子的嘴,可太子脾气上来了,挣脱开她的手气鼓鼓回去了。
今日的婉宜并没有等到太子,听说太子与赫舍里主子不欢而散,只觉得自己这一步走对了。
她并不愿意去害别人,特别是小孩子。
但在这深宫之中,她发现很多事情是身不由己的。
太子是个有脾气的,连带着好几日都对赫舍里主子爱答不理,不过他也没有去御花园找婉宜玩,每日难得半个时辰玩耍的时间也用来看书练字,这让教授太子课业的一众先生们十分欣慰,在皇上问起太子学业时,卯足劲儿将太子夸了又夸,好像太子如此,大清明日定将欣欣向荣,指日可待。
皇上听了虽高兴,但也是十分了解自个儿儿子的,他七八岁继位,每日被关在御书房内读书写字,苦不堪言,思己及人,所以才每天给了太子半个时辰放风的时间。
小孩子嘛,都是贪玩的,太子就算再老成,却也是个小孩,从前总是嫌弃玩耍的时间不够,若非事出有因,怎么会乖乖在书房读书练字?
皇上找到太子,“朕听说你这几日并未前去承乾宫给佟贵妃请安?甚至连御花园都不去了,日日在书房勤学苦读?说吧,怎么一回事!”
论心智,论城府,寻常成年人都不是皇上的对手,更别说只有几岁的太子。
他本就惧怕皇上,如今又是做贼心虚,当即面上就露出几分端倪来。
皇上对太子一向是十分关心的,如今更道:“朕都已经知道了,说吧,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太子背后冷汗涔涔,低头不语。
这模样,定是有鬼!
皇上耐着性子喝茶,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太子就已跪地道:“儿臣,儿臣不该听姨母的话,装病骗您!”
“其实前些日子儿臣病了是故意趁着嬷嬷们不注意将窗户打开的,后来喝了几天药,病好的差不多了,却骗人说身子不舒服,害得太医们也跟着受罚……”
他边说话,边偷摸摸打探着皇上的脸色。
皇上心里虽盛怒,但所有儿子里,他最疼的就是太子,如今只冲着太子招招手:“胤礽,你过来。”
太子诚惶诚恐走了过去。
皇上对太子向来严厉,如今却是难得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声音叫人辨不出喜怒来:“胤礽啊,以后若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诉朕,凡事都要三思后行,你可曾有想过你姨母为何要让你装病吗?又想过你这样做会有什么后果吗?”
“你病着的那几日,太皇太后吃不下睡不着,生怕你出了什么事,恨不得替你受着,朕也是日夜担忧。”
太子懵懵懂懂点头:“姨母要儿臣这样做的,所以儿臣就……”
“就没有多想对吗?”皇上一把将太子抱起来放在自己膝上,都说三岁看老,打从太子会走路之后,他就从未这般亲昵的对待过太子,如今却是和颜悦色道:“当初你皇额娘去世后,是你姨母日夜不辍照顾你,可是你要记得,每个人都是有自己的私心的。”
“永远不要相信任何人,包括你的姨母,甚至包括朕和太皇太后。”
太子似懂非懂,低声道:“那皇阿玛,您能不怪姨母吗?”
赫舍里主子于他而言不是姨母这般简单,更像是他的母亲。
皇上想着那张永远低眉顺眼,温温柔柔的脸,心中的怒气已到达顶峰,面上却没什么表情,他也没打算因这件事处置赫舍里主子,太子日日被人护着,就像是暖房里的花儿。
但大清的太子,绝不能当暖房里的花儿,也是需要吃一堑长一智的:“你放心,今日这事儿朕不会说,也不会对你姨母和佟额娘提起,你也当作今日这事没有发生过好了。”
“这是我们父子之间的秘密,若是以后再碰上什么事儿,你不敢告诉别人,记得来告诉朕,朕会永远站在你身后保护你的。”
太子面上露出笑容来,这一刻他像是真真正正的孩子。
在他的记忆里,他从未被皇阿玛这样抱过,皇阿玛总是对他要求极高,甚至很少有这般和颜悦色的时候。
太子是一夜好眠,就差梦里笑出声来。
皇上却是心情差到了极点,太子年幼,不知道佟贵妃与赫舍里主子这般做的缘由,可他却是知道的。
佟贵妃真是唱了好一出苦肉计啊!
皇上生平最恨被人欺骗,偏偏这人还是他的表妹,是他的妻子,他气的一夜未眠。
可他又是个信守承诺之人,答应太子的话自不会轻易食言,等着再次见到佟贵妃时,态度与从前比起来却是天差地别,就连佟贵妃说起绣月与通贵人肚子里的孩子,皇上的表情依旧是不冷不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