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轿车一路飞驰,许传因为那么一句“不讨厌你”心情还算不错,但她也没有表现得太过明显,只是找了个话题问:“送你的礼物喜欢吗?”
易凯晨手把着方向盘,眼睛注视前方,他没有直接回答许传的问题,反而问:“为什么是周杰伦?”
许传说:“你助理说你喜欢他。”
易凯晨笑笑:“我不喜欢他。”
许传失落起来,说:“那下次我……”
她想说她下次换个礼物,结果还没说完,就听到易凯晨说:“但礼物不错,笑脸画得很好。”
许传不知道这是真心话还是在打趣儿她,正当她不知如何回应时,车子停在了一个废弃的游乐场门口。
门口还有一辆豪华加长版的轿车,许传跟着易凯晨走下车,看到对面的豪车上走下一位穿着貂皮的女子。
她在岭城也经常可以看到一些贵妇买貂皮大衣穿在身上,但眼前的人很显然和贵妇不一样。
有些贵妇穿着这样的貂皮衣只会显得俗气,而面前的人年纪不大,白色的皮毛搭在她身上,与她有些高贵的气质融在一起,十分相配。
除此之外,身上还有很亮眼的绿色珠宝,许传之前研究过一阵子石头,看得出她身上的冰透绿色的珠宝绝对价值不菲。
“才来?”那女子下车之后摘下墨镜,瞥了他们一眼,开口说。
话语中带着熟悉又调笑的意味。
许传注意到她的目光落在了易凯晨身上。
“比不过你的车。”易凯晨的语调也十分放松,是这么多天她不曾听到过的。
“你爸那么有钱,好车都放不下了,也不给你一台?”女子提了提搭在身上的外套,说完,眼睛落到许传身上。
她上下扫视许传,眼神让许传有些不舒服,许传皱眉点头说了句:“您好。”
对面的女子笑笑说:“你好,我是董黎,你们可欠了我一个大人情。”
说完一直看了看手表说:“走了,我可不像易大公子那么清闲。”
易凯晨对着她点头示意说:“谢了。”
董黎背对着他们摆摆手,上了自己的车。
豪华的车在他们面前开走,车窗是防窥的,许传看不到车子里的董黎,却能看到身边的易凯晨。
这才是他的圈子,富家子弟、跑车云集的社会圈子。
刚刚收起来的自卑心又偷偷跑了出来。
她暗中嘲笑自己不争气,回味着这两个人之间熟稔的语气,心中像是堵了一口气。
她错过了易凯晨十几年的生活,而最亲密的朋友这个位置,早有人替换上来,她不再是可以和他绕着整个锦城乱跑的小孩,他也不是那个在班级里孤立无援的少年。
易凯晨见许传站在原地低头不动,走到她面前说:“那是董氏创始人的女儿,董氏就是凯宿最大的竞争对手。”
许传抬头,看着他点点头,心中别扭地说:“我想回去录节目了。”
是的,录节目才是她的任务,易凯晨和谁做什么都没关系,董氏也没关系,她只是个拿钱和他炒cp的小角色,剧团才是她参加节目的初衷。
易凯晨有些意外,她的态度突然疏离,但转念一想,却又有些开心,她在吃醋。
这是在初中时她就会做的事。
那个时候两个人都是孤单又独立的存在,所以许传的醋也没什么地方可吃。
所以那个时候许传追求独一无二,独一无二的朋友,独一无二的秘密。
但没什么追求的必要,她本来就是他唯一的朋友,两个人对彼此的了解也都是独一无二的。
但只有一次,那次春游。
那是和别的学校一起举办的春游,学校租的大巴车上许传和易凯晨坐在同一排。
许传递给他一颗薄荷糖说:“吃了不晕车。”
易凯晨撇开脸:“我本来就不晕,我不喜欢这个味道。”
许传撇撇嘴,拆开包装自己吃了一颗。
虽然是春天,但是天气已经热了起来,许传穿着一个夹克衫,里面是一件白色短袖,她打开窗户,外面吹进来的是夹着青草气息的暖风。
她迎着风,微微张开嘴,享受着薄荷带来的凉爽。
“好傻。”易凯晨看到她这副模样说。
许传把头从外面缩回来:“嫌我傻你去找别人玩呀。”
说完,许传看到易凯晨真的挪到了旁边的位置上,她气鼓鼓地别过头不看他,那天她数出了锦城的锦程路边有146棵杨树。
她本以为下车之后易凯晨就会像从前他们吵架一样,过一会儿就乖乖地回来,没想到情况不容乐观。
易凯晨在另一个学校里非常受欢迎。
她自己站在队伍的后面,孤零零地拿着自己准备的双份零食,赌气地拆开,毫无感情地往嘴里塞。
至于吗?小气鬼!她不就是说了一句嘛。
春游的路线漫长而无聊,许传的背包重量逐渐变轻,她的脚步也轻快了很多,她迈着大步从易凯晨身边经过,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意思就是:我要和你绝交。
易凯晨并不打算让许传站在这冷风里吃这个没头没脑的醋。
他拽着许传往这个破游乐场里走,许传别扭地甩开他说:“整个节目组都在等我们,我们就这么跑出来不合适。”
他们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不可以做这么无厘头不讲理的事情。
就像她现在不会像从前那样吃醋就和自己赌气一样。
“进去看一眼嘛,就看一眼。”易凯晨的声音似乎柔和起来,与同董黎说话时的语调不同,听起来像在恳求。
许传摇头说:“该回去了。”
易凯晨抿着嘴站在原地说:“我和董黎就是朋友,没有其他的。”
许传失笑说:“你在和我说话吗?”
易凯晨的脸色变得不太好,他说:“是啊,周围还有别人吗?”
许传裹裹自己的衣服说:“你没有和我解释的必要,我们又不熟,你已经耽误到我工作了。”
易凯晨似乎还想坚持,他无奈地拿出之前的约定说:“助理可不是这么当的。”
她还欠着他二百万。
她刚刚还嚣张的气势瞬间颓了下来,她僵硬地越过易凯晨往那个破游乐场里走。
她想不明白一个破旧的游乐场有什么可看的,可在游乐场的上锈的大门被推开之后,她彻底明白了他坚持要她进来的原因。
这里简直和当年春游时走过的公园一模一样,无趣的花花草草,如今看来别有一番味道。
她侧头看身边的易凯晨,满脸都是有些得意的笑,眼尾也带着求夸奖的弧度。
她心中想着节目,并不能逛得很安心,如果没有节目的话,她一定会慢慢地逛完这个地方。
身边的易凯晨越过了正常社交的距离,与她挨得很近,她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挪,身边的人又贴上来。
这个隐秘的公园,许传只走了不到四分之一,她转头说:“回去吧。”
易凯晨嗯了一声,跟在她身边离开。
再次回到车内,两人谁也没有提起过去的事,许传呆呆地望向窗外,窗外也是杨树。
这个游乐园是易凯晨几年前发现的,破败不堪,大门和墙壁上贴着出售的大字,他有些激动地拨通了下面的电话。
这样的地方他找了很久,他联系了公司的人帮他处理手续,花了他出道以来全部的片酬盘下了这个游乐场。
他往返锦城多次,在那个曾经的公园拍了好多照片发给设计师,要求很简单,一模一样。最后演化成了设计师亲自去取经,不需要他去拍。
那个设计师还问过一个灵魂问题:“这破公园遍地都是,你复刻它干啥?”
他打扮精致地站在一片施工的土地上,没怎么在意飞起来的尘土已经沾到他黑色皮衣上,淡淡地开口说:“送人。”
送给许传的礼物。
那年春游的前天晚上,他曾经到许传家里找她,屋子里出传来吊嗓子的声音,其实这是常态,但那天晚上有一个男孩子得声音也传了出来。
“你这唱得一般。”男孩的声音似乎已经过了变声器,比他的要好听很多。
“你能不能说几句好话?”
是许传的声音。
那天晚上,他没有敲门,就是静静地坐在门口听了一会儿,然后默默回到了家里。
次日的春游,他总是控制不住地说一些刻薄的话,就像他的父亲对他一样,他把易震身上最讨厌的特质学到自己身上。
他刻意去和别人逛公园,把许传一个人扔在队伍后面,看她自己像只仓鼠一样把腮塞得满满的。
没有想象中以牙还牙的快感,心中只有无限的愧疚,直到今天。
他实实在在地毁了许传的春游。
所以要还给她一个,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重逢,有没有机会带她到这个地方看,但想还给她一个春游的心从来没有变过。
车内有些尴尬,刚刚险些吵起来的两个人,各怀心事地坐在车里,许传试图用原来的方法缓解自己的心情,她盯着车外飞速后退的树,在心中默数,一直数到道路尽头。
一百四十四、一百四十五、一百四十六。
道路前方出现一堵墙,左转之后是另一条路,路上不再是杨树而是普通的栏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