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第一期屏幕中的节目到林阅发问的那一刻便停止了，剩下的是观察室的环节。
那些恋爱选手的戏份并不算多，许传猜测节目组是要把节目的重心放在观察室，这对于她而言是个好事。
赵阳阳笑着开启话题：“确实有点震惊，节目里居然还有分手的情侣。”
杨旭说：“这得多尴尬啊。”
李雪说：“刚才你们听到了吗？他们十几年的感情，那得是青梅竹马了吧。”
杨旭此刻十分敬业地接了一句：“咱们也演过青梅竹马，马上就播了。”
与另一边的热闹比起来，许传和易凯晨安静得异常。
许传此刻的眼神正在刻意地跳过易凯晨，试图融入另一边热闹的组合。
赵阳阳叫了她一下，把她拉回原位：“传传，青梅竹马和天降你更喜欢哪个？”
许传收回目光，开始认真思考赵阳阳的问题，思考了好一阵子，她发现自己对爱情简直是乏善可陈，于是只能模模糊糊地说：“我……”
突然她口袋中的手机震动起来，她下意识地按掉电话，看到电话上的名字，内心有了一个新想法。
“我觉得青梅竹马吧。”许传笑眯眯地回答。
赵阳阳问：“你有青梅竹马吗？”
许传点点头，回答：“我有和我一起长大的……”
许传感觉到自己身边有一道十分灼热的眼光在看着她，她不必转头便能知道这道目光的来源，她心虚地把话说完：“二人转搭档。”
身边那道灼热的目光似乎消失了，但不知为何，许传此刻比刚刚还要焦虑与不安，口袋中的手机再次震动起来，她摆摆手说：“不好意思。”然后拿着手机暂时离开了观察室。
她接通陈南的电话问：“什么事？”
陈南轻易不会连打两个电话给她，因为一般的小事，她如果没有接通，陈南自己就拿了主意，许传也不会有什么异议。
手机的声筒里传来陈南有些不安的声音说：“你卡里还有多少钱？”
许传没有问原因，直接回答：“两万左右吧。”
陈南在另一边啧了一声：“张姨儿子赌博借了高利贷，人被打得半死不活的，张姨房子抵押出去了，现在一分钱也拿不出来。”
许传捏着手机说：“还差多少？”
“差多少？天坑。”陈南的声音有些激动。
许传没有说话，陈南替她拿了主意：“我把手里的钱拢一拢，把你密码给我，把这次的工资先发了吧，然后……”
声筒迟迟没有传来接下来的话，许传眼眶有些湿润。凭她与陈南这么多年的默契，她知道下一句是什么，是然后张姨怎么办就和我们没关系了。
张姨全名叫张舒，很好听的名字，许传小时候的二人转全靠张姨教，张姨也是跟着许红时间最长的演员。
张舒和许红的婚姻如出一辙，都是生了一个孩子，然后和丈夫离婚了，不太一样的是张舒的丈夫是出轨，许红的丈夫是感情不和。
说起来，许红和张舒的儿子还差点有了娃娃亲。
在许红病危那段时间，忙得团团转的许传没钱请护工，也没时间全职照顾母亲，还是张舒每天三趟地来陪许红。
想着想着，许传第一次与陈南的想法相悖：“不行。”
陈南其实能预料到许传的态度，他早就准备好了，对许传说：“你知道多少钱吗？一百五十万。”
许传抿着嘴，沉默一会儿说：“不行，工资要发，但人也不能少，你先帮我把工资发下去，剩下的，我想办法。”
陈南说：“你想清楚，这不是剧团的义务，就算是公务员、铁饭碗，也没有帮人还赌债的理。”
许传说：“我知道，但是……对不起。”
手机里传来了嘟嘟嘟的声音，是陈南挂断了电话，许传揉揉眼睛，给陈南输了一串数字，重新回到观察室。
刚刚的选青梅竹马还是选天降的问题突然变得那么简单而无趣。
她感觉自己就像一个风筝，观察室是她飞上天时快乐的乌托邦，而线的尽头终究是远在岭城的剧团，那里才是她肉身栖息的地方。
许传的神情不怎么对劲，她笑得实在勉强，但也算是完成了录制的任务。本想借着青梅竹马的问题把陈南也带一带的，万一他也火了呢。现在完全没了心情，许传心里知道，远在岭城的陈南现在估计正在跳脚地拿着许传的密码在银行前面骂骂咧咧，火气十足，也算是火了。
录制结束的时候，虽然只是傍晚，但天色已经完全沉了下来，观察室里没有窗户，许传对时间的流逝也没什么概念。
这么一看观察室确实是一个十分合格的乌托邦。
她疲惫地拖着身子回到她的酒店房间，她刷着房卡，发现其余三个人也住在这个楼层，并且间隔并不算远。
回到房间，手机出现一条短信，是银行的信息，陈南已经把钱取走了。
她拨通电话，对面也接的很快。
“反悔了？”陈南问。
许传笑笑说：“没有，工资发了吗？”
“没呢，马上。”
“发完我就欠你两万多块钱了。”许传早已把每月的工资刻在心中，扫一眼便知道这个月工资的缺口有多大。
陈南笑笑：“当彩礼了。”
许传轻笑一声，她早就习惯了陈南这样的玩笑说：“那我得赶紧还上。”
“说真的，你打算怎么办？”陈南收起玩笑的语气。
许传说：“打电话就是为了这件事，你给我打打气吧，我要去找导演预支我的工资。”
陈南好奇地问：“有多少啊？娱乐圈工资应该都不低。”
许传说：“我没多少，当时谈的是五百一期，本来是六百，我说我想在节目里宣传剧团，主动请缨减了一百。”
“靠，你傻吧。”陈南笑了一声。
“是后悔了。”
之后两个人又随便聊了几句，主要还是剧团最近生意怎么样，张姨的儿子到底什么情况了之类的。
许传挂掉电话，走到了阳台边，月亮异常地明亮。
她走出屋子，摸到了导演的房间，双手不断地交缠着，慢慢地渗出汗来。
终于她屏住一口气，抬手敲了敲门。
开门的人似乎不是张导，许传第一眼看见的，是黑色的紧身背心包裹着的有些优美的胸肌线条，她抬头一看，好熟悉的脸。
易凯晨的脸上同样闪过一丝意外，他比许传先反应过来问：“你找导演？”
许传此刻不怎么愿意多想，但是……他这一身打扮实在不算得体，一些娱乐圈很乱的八卦冲进她的脑海。
许传有些尴尬地说：“我……是不是走错了？”
张导的声音从屋内传来：“没有，进来吧。”许传听得出来，导演的声音中有些生气的意味。
她暗中感叹自己来的时间不对，但也只能硬着头皮走进来。
她转头发现易凯晨也跟了进来，并且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
许传讨好地走到导演面前，行为有些拘谨，她接手剧团也不过两年，对于人情世故实在算不上特别熟悉。
乡下的商演和赞助这些，一般都是大家一起跑，许传拉的商演赞助数量是整个剧团垫底的存在。
张导深吸一口气问：“怎么了？”语气较刚刚有了很多柔和。
许传抿着嘴，看了看易凯晨。
张导领会意图，对易凯晨说：“你出去吧。”
易凯晨没动，继续说：“我爸到底要怎样？”
张导的声音又严厉起来：“你今天闹得还不够？谁让你折腾杨旭的，还让人家掉了资源？”
易凯晨没说话，低头任凭张导说教。许传看看两个人，觉得自己刚才的思想特别下流，这两个人完全没有任何相配的地方，张导对易凯晨就像一个长辈对待孩子，虽然张导也并没有比易凯晨大太多。
张导叹了口气说：“你爸的意思就是这次他给你善后，但你要好好录综艺，别惹事。”
“我尽量。”易凯晨靠在椅背上，仰着头伸手去拿远处的零食。
经过精细私人订制训练出来的身体落在许传眼中，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歪过头摸了摸鼻子。
“呐。”许传回头，易凯晨递给她的是一袋印着熊猫的零食。
“谢谢，但……我和张导有事说，方便回避一下吗？”许传接过，顺势把酝酿在心里的话说了出去。
易凯晨百般不愿地离开了座位，虽然刚才他恨不得马上逃离房间，躲开张导喋喋不休的教育。
门还没关严实，易凯晨意外地听到了许传的声音。
“张导，我可以预支我的工资吗？”
只听到这一句，大门因为惯性咚地一声关住，将他们两人完全隔绝开。
张导坐在床边问：“你是有什么困难吗？按规定来讲，不可以。”
许传恳切地说：“我……需要钱，我非常重要的团员需要钱。”
张导听完了来龙去脉说：“我可以借给你，你需要多少？”
许传紧张地摆手：“不用，真的不用，我……”
张导笑笑：“你要是为难，我就先借给你四千，刚好是你这八期录制的钱，你发工资再还我就是了。”
许传思考一下，接受了张导的好意。
她走出门前，张导问：“剧团生意那么差吗？那为什么还要坚持呢？”
许传回头，看着张导说：“可能，因为那里是对我很重要的地方。”
张导送走了许传，正仰头躺在床上，门口又传来了敲门声，她皱眉心想：今晚怎么这么忙。
她开门后，发现门口站着的是易凯晨，或者说他根本就没走远。
张导没有让他进屋的意思，直接在门口问：“干嘛？”
“许传需要多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