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二十二、道长
“安俨，快来！”
手机里传来胡禄熟悉的声音，可却失去了平日里的洪亮与豪爽，反而死死地压着音量，可这四个字地急切与惶然，却不落分毫的从听筒中传了出来。
安俨印象中的胡禄，从没有过这般情态。
便是未曾修习术法，作为食肉只兽的狐狸，也有些不俗的自保只力。
哪怕是变作人身时，光凭着身上百十来斤的“肉”也断然在武力方面吃不了什么大亏。
可刚才这谨慎急切地电话，定是遇到了那类人，但凭着狐妖的不够正统微末道行无法与之抗衡的力量。
“怎么了，是出了什么事么？”郑辰默听着急急挂断的电话，下意识的问道。
安俨看着摸索着从卧室走出来，一脸担忧的郑辰默，心思急转。
胡禄哪里必须马上过去，可辰默
放他一人，盲着眼睛，呆在这虎狼环伺之地
安俨回过神来，腰部微动，倏地将妖身的猫尾化了出来，巨大的银色尾巴，在安俨身后摆动着，发出淡淡的银紫色光芒，映着整个屋子都笼罩在柔光之下。
安俨将尾巴甩至身前，以掌为刃，生生将尾尖劈下。
艳红色的鲜血，滴落在雪白的皮毛上，安俨死咬着牙关，未让巨大疼痛，从他的口中溢出分毫声响，只是头颈处，瞬间渗出一层冷汗。
安俨随手扯了窗帘上的布条，将还在渗血的猫尾裹了几圈打了个死结，隐匿身下。
拾起掉落在地上的尾尖，足有小儿手臂大小的一猫尾，被安俨双手团在手心里，一阵金光闪过，幻化成一只小巧的银色指环。
一连串的动作完成于电光火石之间，郑辰默摸索的身影刚刚走到客厅的中间。
安俨不动声色的拭去了额头上的汗珠，煞白的脸上终于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来。
紧走几步，将指环套在郑辰默左手无名指上，失了血色的嘴唇，轻轻地说道：
“知道现下成婚，都会以戒指做定，我先用这个套牢你，可好。”
郑辰默正疑惑与安俨的辰默，嗅着空气中不知哪里传来的腥甜气息，冷不防被捉住了左手，一个冰冰凉的物件便套入了无名指。
起初还觉着有些宽大，四面不挨，可不知安俨如何动作，那物件便一下贴合在了指间的皮肤上，契合的像是量身定做一般。
这表白来的过于突然，直把郑辰默惊得楞在当地，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胡大哥叫我过去一趟，你就在这里，不要走动，等我回来。”安俨尽量淡然的说道。
郑辰默愣怔的脑袋，钻进来这句无比熟悉的话语，下意识的接道：
“怎么，你是要去给我买橘子么？”话还没说完，自己先笑做一团。
“嗯？”
“没事没事，你去吧，不用担心我。”郑辰默笑着朝安俨声音的方向挥了挥手。
安俨向门口迈出几步，一手握着门把手，回头深深的看了一眼，摸索着寻找沙发的郑辰默，转身匆匆离开了。
听着防盗门“嘭”的一声，不轻不重的声音落在郑辰默的耳朵里，却显得格外的空旷。
摸索着瘫坐在沙发上，用右手缓缓的转动着无名指上刚刚带上的戒指，沾染了自己的体温后，刚才还冰冷的金属指环，变得温润起来。
“也不知道他哪里有机会准备这个。”郑辰默笑着自言自语道。
房子里突然的安静极了，没有安俨窸窸窣窣摆弄东西的声音，郑辰默觉着自己咳嗽一下，都能在这空落落的屋子里荡出回音来。
刚才被突如其来的表白惊到的脑袋，慢慢的恢复了功能。
不对，安俨不对劲。
电话、戒指、表白、出门，不对，都不对劲！
那通电话就是引子！
在那通突然结束的电话之后，安俨整个人就不对劲了。
如果说戒指和表白还能用情难自禁来解释的话。
那出门就无论如何都说不通了。
安俨绝不会在自己还看不见的情况下离开，自从安俨接自己回来的那一刻起，两人就从没分开过，哪怕自己看不见，都能感到安俨无处不在的目光。
可刚才那样匆忙的出去，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郑辰默焦急的寻找着自己的手机，可是光靠双手一寸寸的摸索，让寻找变得格外的困难。
忙中必然出错，郑辰默不知道踢到了哪里，只觉着脚趾一阵钻心的疼痛，可是此刻也顾不上这许多，手中动作不停，终于在自己的书桌上找到了熟悉的手机。
郑辰默忙举到唇边，一字一句道：“xxxx，给小炸毛打电话。”
正在呼叫的声音从手机上传来，郑辰默不禁松了口气，可片刻后，便从不知道哪里，传来了嗡嗡的震动声。
郑辰默从没像此刻一般，这么痛恨自己的眼盲，无力且无奈，除了“等待”没有半点别的办法。
安俨借着夜色掩盖，急速的朝胡禄的小店飞跃去，夜风将他宽大的t恤鼓了起来，随着风声猎猎作响。
安俨知道郑辰默绝不会将自己送予他的物件随意的丢掉，更何况是代表着信物的戒指。
那小小的指环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幻化而成的，寻着这血肉的气息，无论郑辰默带着它去到哪里，哪怕是黄泉碧落，自己都能寻到他。
如遇生命之险，那节尾骨也将也可抵一击之力，尽力护其周全。
只是二者皆为下策，是万般无奈之下的应急之举，只盼郑辰默这辈子都不要有用到的一天。
已至小店所在的长街，安俨将自己身影隐匿在阴影中，仔细的观察着。
小店巨大的招牌醒目的闪烁着，可玻璃的店门却没透出一丝的光亮。
店门口凑着两个人，脸色随着闪烁着霓虹灯光，变幻着有些诡异的色彩。
两人如街上随处可见的醉汉一般，要相互扶持着吹着牛，是不是还弯下腰干呕一下，可四只眼睛却十分清明，警惕地观察着周围。
看似跌跌撞撞的站位，却堵住了小店所有的出路。
这是有备而来啊，安俨心内暗道，不由得更加谨慎起来。
突然，暗黑的店门内，传来噼里啪啦的一阵巨响，随之金光大炽，一抹红色的影子“嘭”的一声，直直甩在了玻璃门上，原本透明的玻璃门，瞬间绽出了细密的蛛网纹路。
“别让他跑了！”一声怒喝从小店里传出。
门外的两人早已不复醉态，正抖擞精神准备上前，便被勃颈处袭来的手刀，打晕了过去。
安俨闪身至门前，一拳将蛛网玻璃击碎，手指翻飞，控制还没完全落地的玻璃碎片，朝着刚才声音的方向，破空而去！
另一只手一把将地上的红影捞了起来。
之见一只毛色火红的胖狐狸，被安俨捏着后颈的毛皮，拎在手中。
“怎样？”安俨开口道。
“死不了。”胖狐狸口吐人言，闷声说道。
“躲远点。”
安俨说完，抬手一抛，将胖狐狸稳稳的扔在了马路的另一侧，可惜胡禄大爷一只后爪刚才受了伤，触地不稳，摔了个狗吃屎
“又来一个！徒儿们，祭法器！”
刚才的玻璃雨，显然没有造成什么厉害地伤害，店内的声音依旧中气十足。
“叮叮当叮叮叮当当”
一阵铜铃声从店内传来，由远及近，三名手持铜铃的少年疾步走出，围在安俨周围。
“三清铃么”安俨有些怀念的盯着离自己最近的一只铜铃。
师父从前也有这么一只铃，暗黑色的铃身，其上密密麻麻的刻着许多不知所谓的线条花纹，只有雕花的凸起处，反射着紫红色的金属光泽。
安俨那时刚刚化成人身，七八岁小孩的模样，性情也随年龄一样，处在猫狗都嫌的状态中。刚拿起这铃铛要摇，便被旁边的师父伸手堵住了□□。
“你妖丹未稳，这铃声可听不得。”
可顽童哪那么容易听话，见安俨还要伸手，师父只得叹了口气，将铃铛内部的什么东西取了出来，递到安俨手中道：“拿着玩去吧。”
愈加急促的铃声，将安俨从回忆里拉了出来。
安俨冷笑着，莫说这粗制滥造的西贝货，以自己现在的道行，便是将师父的紫铜铃拿了来，以这几个的微末道行，也撑死能摇到自己有些头疼而已。
这时，一阵鞭影直冲安俨面部袭来，之见他微一侧身，攥住鞭尾一拽，便将黑暗中的人影生生拽了出来，脚下却依然未动分毫。
安俨盯着眼前矮胖的中年男子，眼神扫过他胸前的金色徽章，冷冷的说道：“若你现在停手，念在你徒弟尚小的份上，不计较你的误入歧途。”
那矮胖的中年男子额头上已经沁出了冷汗，手中还死死攥着鞭子另一头的木柄，可不论怎么用力，那鞭子就像长在安俨手中似的，纹丝不动。
“歧途？别在这大言不惭，看你眼睛应该还没害过人，要是你能指天为誓绝不害人，我倒是也能放你一马！”中年男子定定的盯着安俨，气势丝毫不减。
莫非这几个不是斩妖门的人，安俨心道，斩妖门行事狠辣，断然不是此等风格。
思及此处，安俨手指一松，施施然站到一边，那男子显然修炼多年，马步扎的十分稳当，突然失力竟然没有丝毫晃动。
“看来你本性不坏，发过誓就走吧。”那中年男子让弟子停手，扶起地上已经转醒的醉酒二人组，看着安俨一脸正色的说道。
这“道长”真是极为有趣，安俨看着三个探头探脑的小徒弟，索性立起三指，指天为誓道：“鄙人安俨，在此立誓，有生之年绝不害人性命，有违此誓，当受天雷，死无全尸！”
那道长指了指马路对面的狐狸，说道：“还有他，让我看看他眼睛。”
安俨回头招了招手，红毛的狐狸转眼化成人形，一瘸一拐的走了过来。
道长等着胡禄走到近前，盯着看了眼睛后，说道：“你也发誓吧，跟他一样就行。”
胡禄看着安俨微不可查的点了下头，索性照着样子也发了遍誓言。
“道长怎知我们一定会遵守誓言呢。”安俨好奇的问道。
“呵,考我呢,你们妖的誓言与人不同,但凡违反了自己的誓言，那下场可比被我捉惨多了。那些红眼睛的,可没一个敢起誓的。”
道长乐呵呵的，边收拾东西，边接着说道：“有时候人还不如妖，没了天道拘束，什么话都敢说，什么事都敢做，唉”
“那狐狸兄弟，对不住啊，刚才天太暗了，没看清楚你的眼睛。你们也赶紧走吧，走的越远越好。”
说完，便领着一众徒弟，头也不回的走开了。
安俨看着那道长的背影，心里突然闪过一阵不安，来不及与胡禄道别，急急朝家里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