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归
姜且笑了，“你现在和我第一次见到你时差别有点大哦。”
沈逸没有作声。
“我第一次在连城见到你时，你没带电梯卡，淋了雨狼狈地蹲在走廊，脸上还是拽得二五八万的让滕玥帮你按电梯，”姜且点点沈逸的额头，“现在怎么回事，老是垂头丧气的。”
沈逸失望地叹了口气，慢吞吞地回复，“我心里没底啊。你可别再提连城的事情了，”他委屈地暼了姜且一眼，“我第二天在录音棚疼得气都上不来。”
姜且忍俊不禁，“我给你道歉了啊，我还免费给你改了西装，熬了几个通宵呢，你知道现在手工费有多值钱吗。”
“我知道啊，贵死了，留下来费了好大的功夫。”沈逸随口附和。
“衣服你留下来了？”姜且讶异地停下脚步，“喜欢的话和我说啊，我可以再改一件一样的，不收你钱。”
“不一样，”沈逸摇头，“意义不一样。”
“你是不是有什么情怀呀？”姜且思索着该怎么开口，“比如说对第一次非常重视，很注重仪式感的那种？”
“大概吧。”沈逸模棱两可的回答。他拉开民宿的玻璃门，风铃撞在一起，清脆的声音引起了老板的注意。
“哎呀，你回来了呀。”老板娘拿着小喷壶给发财树浇水，熟络地和姜且打了招呼，“今晚有我的拿手菜哦，可以期待一下。”
“没问题，辛苦啦。”姜且笑着应了声，扭头发现沈逸没有跟进来。
大概是避嫌吧，沈逸嘴上不答应，行动上倒是把条约里的内容执行得一丝不苟。
“你干脆别回来算了。”
姜且趴在桌上画草稿，打趣慢五分钟才进门的沈逸。
他站在玄关，脱下西装挂在衣架上，嘴上讨饶，“不行啊，外面天暗了，天气预报说下午可能有雨，你收留我在这待一会吧。”
“唉？你今天没有戴耳桥钉哎。”他穿着单薄衬衫凑过来，姜且没见到那抹熟悉的银光。
难怪看起来那么别扭。
好像改善从良了一样，少了那么点攻击性。
“嗯，因为地方台有规定，不可以露出文身或者是太过显眼的钉子。”他从口袋里掏出银质的耳骨钉，摊在手心，乖巧地递给姜且。
“是不是看不太习惯？你要帮我带上吗？”
姜且少有的迟疑，立马摆了摆手，“别了吧，我不太敢。”
她对自己的手一向很有自信，拿铅笔拿针线时从来不会抖，即使是在错一针就要推翻重来的毕业设计上她也能做到针针准确。
但是在沈逸的身上，她很没有底。
不只是自己喝了酒的原因，好像和沈逸相关的事情，都能让她乱了些阵脚。
那么小的孔，还是从□□里穿过去的耳钉，她实在是没有把握。
万一戳歪了把他弄疼了怎么办。
完蛋，姜且察觉到一个不好的预感——
她对沈逸有点太过于关心了。这可不是一个好预兆。
沈逸闷自笑出声，抬手熟练地把长长的耳桥钉穿进了耳朵，整个动作一气呵成，扣上去时，轻轻的一声脆响，好像穿的是自己的耳朵，看得姜且倒吸了口气。
“带上去不疼的。”沈逸贴心地解释了句。
“我还没有和你解释呢，”他靠过来坐得离姜且近了些，偏过头认真回答“我撒谎是因为不喜欢那段经历，想用一个新的身份和你认识。”
“我在北街活得乱七八糟，当初刚签进傅寻的公司时，部门的负责人也找我商量过。”他顿了顿，低头扣着手指，“他说我的家庭环境不适合摆到台上，如果被挑明可能会存在不必要的风险。所以，他给我编了一个新的身份，上传的资料上写的都是京城人。”
“说真的，我还挺想用京城人的身份和你认识，起码这样你会对我有一个好印象。”
他歪着头，试探性地牵着姜且的袖口，像个小孩子一样轻轻拽了拽，“你还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没了。”姜且摇摇头。
“真的没了吗？”沈逸沉吟片刻，问出自己的顾虑，“我怎么感觉你好像有很多事情要问我？”
“真的没了，”姜且笃定地摇头，坚持自己的说法。
回来后，她想了很久，还是决定听从温杭的意见，先不挑破沈逸的事情。
“我这几天可能会很忙哦。”
“怎么了？”
“送我回来的那个人是我大学时的设计老师，他看了你们的综艺预告，觉得盐巷的古法染织很有意思，想过来合作个项目。”
“嗯，那很好啊，”他听得很认真，笑得也粲然，“那我就祝设计师一切顺利吧。”
“唉，沈逸，”姜且突然连名带姓地叫住他。
沈逸已经拿好了换洗衣服准备去浴室，听到她很认真地念到自己的名字，讶异地回头和他对视。
天色已经暗了。像是真的有一场雨要落，落地窗外一片朦胧。客厅开了夜灯，姜且盘腿坐在白色软绵的地毯上，暖橘色的光影落下，她弯起嘴角，笑意盈盈地问：
“等我创业成功养你啊？”
静谧的环境里，沈逸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好。”
“宋妤怎么给你加了那么多行程，这是要趁着你的热度好好敲你一笔啊，听说昨天连夜从京城赶过来的？”邵文眨眨眼，一脸同情。
她数了数桌上的甜品，和外卖小哥确认了份数，签下了订单。
“宋妤什么时候这么大方啦？之前进那么多组什么时候集体点过奶茶甜品呀，我都怀疑是公司最近薅你太多，于心不忍了。”
一旁的馨慧立刻打断了她的话，
“想多了啊，万恶的资本是不会这么善良的。”她整理组里的衣服，熟练地把马面裙从防尘袋里拿出来。
馨慧一直算是个潜在的汉服爱好者，自从加上姜且点微信后，她跟着姜且屁股后面研究了很久，已经完全理清了这一套流程。
“不过你最近是太忙了点，演唱会日期也快到了吧，保持好状态啊，那个才是你的主业，最近嗓音状态还可以吗？有没有和医生沟通啊？”
“还行吧。”
哪壶不开提哪壶，沈逸叹了口气，尽力躲过这个话题。他拉过一旁的矮脚写生椅，坐在上面闷自玩手机。前几天因为档期的事情姜且没少质问他，他现在听到这个话题就犯怵。
宋妤给他排行程时有事先联系过他，他表示遵循公司的安排。
其实姜川本金并没有欠那么多，只是高利贷利滚利加上这些年积少成多，要等他全部还完要等几辈子，他没有那个耐心，索性一次性都解决了。
沈逸松了一口气，放下手机发呆。
他这几年还是能梦到姜且出意外的那个傍晚，那时天空都是一片血色，醒来时一身的冷汗。
这次总算是心安了，他徐徐叹了口气。
“咦？姜且姐怎么没有来？”刚进组，大家性格各异都不熟悉，基本是同公司的人拉帮结派聚在一起，宋璟刚和导演打了个照面，回到自己组的领地。
沈逸扫了他一眼，很想说一句关你屁事。
摄影组已经就位，大大小小镜头围了一圈，没留下一个死角。他看了眼四周布满的摄像机，硬生生把话咽了回去。
“她最近有一个盐巷染料的项目要去调研，这几天没时间。”
“哇塞真的哎，”邵文笑着从后面走过来，拍了拍宋璟的肩，“说不定你真能给姜且当模特呢。”
“这个合作方有自己的安排，我们公司做不了主。”沈逸冷着脸，打断了邵文的调笑。
馨慧偷偷和邵文挤眼睛，做了个口型：
“别惹他，他吃醋。”
沈逸别过脸，不耐烦地催促，“怎么还不开始，还没有准备好吗？”
“开机仪式呢，你没有经验吧。”馨慧熟门熟路地解释，“剧组的传统，还要等很久呢，待会你也要去参加的，主要参与人员都要到场。”
“哎呀你怎么回事，我控制体重呢不能吃这种卡路里爆炸的劣质甜品！”
大概是对下午茶不满意，隔壁公司的艺人终于忍不住在剧组发了火，
“不好意思露姐，这里条件有限，实在是买不到平常用的下午茶，只能先凑合凑合了。”工作人员快步迎了上去，连声解释。
“吃一口够我在跑步机上待一整天了，算了，扔了吧。”
沈逸不想在这耗着，他戴上耳机和馨慧交代：
“开始的时候群里通知我，我回车上休息会。”
“现在对这种技术感兴趣的小姑娘可不多了呢，都快要被淘汰啦。”染织的大娘笑着给姜且做示范，她把染好的布料放到水中煮沸，再用筷子捞出来清洗蜡质。
“哇！真的很好看呢，我们只是缺一个媒介让大家认识这项技术，我相信它一定会火的！”萧梵信誓旦旦地和大娘打包票，把示范的布料小心地收叠好。
“那我们就先不打扰啦，今天谢谢您，我们明天再见吧。”姜且礼貌地和纺织店的老板娘打了招呼，替她掩上房门。
“怎么样？”
萧梵望着晕染的靛蓝出了神，才注意到姜且在和她说话。
“很好看！”她干劲十足地点点头，“我感觉我们一定会成功的！”
“那当然啦，这一次盐巷没有白来吧？”姜且笑着打趣她，“前两天还说呆得无聊呢，现在终于来精神了。”
她叫了辆车，手机屏上弹出了微博特别关注的最新更新信息。
姜且顺手点了进去。
“唉！姐姐你也关注他了呀？”萧梵脑袋凑了过来，指着迟归的名字兴奋地问：
“你知道他最近可火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