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
施无双问：“那现在怎么办？”
“将计就计。我会拖延一点时间，你再通过其他办法看看可不可以找出更多她不是明代的佐证。找不出也没关系，一定不要让她看出我们怀疑她了。”
在木玉提出一周后再去抽离离扬的灵魂时，小舞的反应确实耐人寻味，她好像还隐瞒了一些事。
于是施无双在一次小舞啃鸭脖啃得满手油水的时候问她：“你以前过得那么辛苦，就没想过进宫当妃子？以后你老爹见你都要行大礼。”
“你以为我娘没想过啊？其他大臣不知道给皇帝塞了多少名门闺女，就我老爹不开窍。嫁前随父，我一个小屁孩儿能怎么蹦跶？”
施无双看向木玉。
小舞在撒谎。
明代为了防止外戚专权，很多皇帝都是在民间选取妃子，嘉靖的皇后就是平民出身。很少有大臣会不知死活地给皇帝塞女儿。
木玉于是安排了今晚的一出戏。
但施无双真的没想到小舞对离扬的杀念就像冬天的大葱，不死心。
虽然之前已经阻止了小舞下毒，但是因为过程轻松，加上小舞的吃货属性，让她很多时候天真地认为小舞还只是个嘴馋、撒谎技术拙劣的小孩子。
所以她于心不忍，阻止了木玉。
直到看到离扬一家头破血流地倒在地上。
木玉在回来的路上，再次嘴角溢出血。归敬大呼小叫，这是他第一次受内伤，原本他是可以在建木高枕无忧地训诫灵魂的，就是因为她才要跑出来风餐饮露。
因为木玉坚持不住酒店，每晚都栖息于她窗前的黄槐决明树上。
木玉第五次咽下涌上来的血，吐出来他还真怕这姑娘吓哭。胸口因为强忍而阵阵隐痛，他对自责的施无双说：“审问小舞的事还是交给你，我需得马上疗伤了。”
施无双看着面色苍白的他，点点头。
她心里有被人蒙骗的难过，有再次看到杀人未遂场面的惊骇，更多的是对自己说不清道不明的恼怒。
所以她的语气有点冲：“你到底想干嘛？”
小舞急道：“我真的只是针对离扬，他就是个衣冠禽兽！他的老婆孩子不是我弄伤的，都是那个离扬打的！我过去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打起来了。”
看施无双不语，只是冷漠地看着她，小舞干脆和盘托出：
“别看离扬那个狗东西为人师表，实则他有暴力倾向。他总是一心工作，三天两头不回家，他妻子多说几句便轻则恶言相向，重则拳脚相加。他们有三个女儿，但力量微薄，根本阻止不了。”
确实，离扬妻子脸上的红肿淤青确实是外力撞击所致，还有些旧的结痂，而那三个女儿粗略看上去并没有什么伤口。
施无双深呼吸一下：“他们四个都没事，已经送入医院就是让大夫看诊了。”
小舞握拳：“我只是想为民除害而已，也不知道他走了什么狗屎运总是被你们这种老好人救？”
“”
小舞忽然跪下，给她磕头，施无双吓得赶紧往床上跳。
“求求你，我求求你，求求你救救离眣她们吧！离扬真的不是个人，再让他们这样生活下去，离眣和她的妹妹以及母亲都会被打死的！”
施无双趁她用力磕头之际，无措地转身看了一眼木玉，见他仍是闭目自愈，便又无奈地转过身来。深呼吸，想着木玉对她说的话。
“记住，无论小舞跟你说什么，你都要以了解全部事情真相为前提。”
施无双硬起心肠：“别磕了，我不吃这一套。”
小舞一僵，抬头看着她。一晚的激战使凹陷的脸庞衬得无珠双眼分外大，眼角下垂。
“你把你和离扬的那点官司一五一十地说清楚。你是怎么认识离扬的，为什么要帮他的妻女，你能诚实地回答这两个问题，我就考虑帮你。”
“真的？”
“看你诚意，这是最后一次。”
“好，我说，我说，这次我绝对不说谎。”
施无双递给她一袋营养麦片和一袋牛奶，小舞利落地附身在被她暗地里吐槽多次的稻草人，然后咕噜咕噜就把牛奶喝了，麦片没动。
她思考片刻，终于组织好了语言，说出的第一句话就把正在喝水的她呛得要死。
“离扬的妻子前世是我爹。”
“咳咳咳”施无双抹干净水渍，瞪大眼睛，“你说真的假的？”
另一边在床上盘腿而坐的木玉听到这句话，眉心微动，果然。
根据之前小舞的话来看，她提到父亲是仇视的，对母亲却是真真切切的怀恋。如果离扬和她的关系有待查证的话，那离扬的妻女呢？
于是他就和归敬又跑了一趟阴司，查了下离扬家眷的前世，但发现都只是平平无奇的百姓。好在他临走前翻了一下生死箓，才知道离扬的妻子柯隐前世居然是小舞的父亲。
根据黑白无常的招供，有次他们到建木玩的时候和一个灵魂聊天的时候曾经聊到海汝贤这个大官，无意中透露出了海汝贤的转世是离扬。
当然，阎王把这俩口没遮拦的家伙教训得哭爹喊娘的时候他和归敬也没管。
“主人，你以后不要受伤了。”
归敬的声音通过传音入密传到他的耳朵里。
木玉勾起一抹自嘲的微笑：“放心，死不了。”
心脉受损，最忌心绪不宁。归敬不敢再言语，而是在旁默默护法，以免伤势恶化。
治伤的过程缓慢而又无聊，木玉干脆一边听小舞讲故事解闷一边治愈伤口。
“我一开始只是听说楚庭的肠粉啊、艇仔粥蛮好吃，就跑过来了，谁知道一眼就看到了我那糟心的爹的转世。上辈子他瞧不起女人瞧不起女儿，这辈子做女人带三个女儿他活该啊！”
小舞看了一眼施无双见她没反应便继续说。“我原本是想捉弄一下她，没想到”
离扬的妻子叫柯隐，是一名大学教师。因为离扬从来不关注孩子的事情，柯隐一个人照顾三个孩子心力交瘁，即便请了保姆也是经常累得不想动弹。
等到柯隐安抚孩子睡觉检查完作业，已经凌晨了。将要睡觉时，大门开了，离扬回来了。柯隐快步走到客厅，还没说话就听到离扬的抱怨。
“今天不就才几度，至于开暖气这么浪费电吗？快关了，我教的很多学生家里床被都是湿冷的还是照样盖”
话未落，夫妻间的矛盾一触即发。
言语的争吵越来越激烈，他们都在诉说着自己的辛苦，两个疲惫的成年人竟然同时说出要结束婚姻，结束生命，结束一切。
柯隐受不了站起来推搡他，却被大力按倒在地，她反抗却被按着头使劲往地毯上撞。
这个房子隔音效果很好，传不到孩子们的卧室。小舞见情形不对，立马飘到大女儿离眣房里附身。
被附身的离眣醒来，又去叫醒两个妹妹。等三个女孩子匆匆跑到客厅时，小舞就从离眣身上飘出。
如果这三个小不点能阻止这场暴力最好，如果不能就算了，它可不想待在人类的肉身里被误伤，上辈子它挨的打已经够多了。
但小舞不知道的是，这种暴虐盛宴离扬几乎每回家一次都会发生一次。无论找什么借口。
果然，愤怒上了头的男人就是天王老子也难拉开。离扬根本不顾撕扯哭喊的女儿，而是一个劲的靠力量猛揍柔弱的妻子。
当这单方面欺压的暴力终于结束后，三个女孩儿已经哭到抽噎，而妈妈奄奄一息地倒在地上。而作为胜利者的男主人，没看任何人一眼，疲倦地回到房间睡觉去了。
小舞俯视着这惨象，满脸漠然。建木那些现代灵魂还说什么如今社会发展良好，男女平等，都是屁话！只要男人不开心，女性不还是如猪狗一般随意踢打。
这样顽固不化的社会，还是别投胎了，就这样吃吃喝喝当一个孤魂野鬼也不错。小鬼转身离开。
后面传来如小动物受惊般的呜咽：“妈妈，我以后会用筷子剪刀来不让爸爸打你”
“娘，我以后一定好好听话，再也不让爹打你了！”
昔日自己说的话，竟然在三百多年后还能从一个四岁的小女孩嘴里听到，这个世界真疯狂。
小舞飘出窗口，不再理会屋内的凄风苦雨。
经过一夜思量，她决定做出小时候一直想做却不敢做的事情。
“我家以前门后一直有把长刀，因为我爹总在外面吃喝嫖赌，欠了债就会有人上门来讨。那把刀是用来防身自卫的，每次我和我娘被打的时候我都想一刀子了结了他！但是我不敢”
“小时候是不敢，长大了我娘告诉我不值得。我们当时的爹娘打孩子不负法律责任，而丈夫打妻子只要没打伤打死都不会有人管。而我杀了我爹就一定是罪该万死，就算是我娘替我顶罪也是一命偿一命，为了我爹那个畜生，不值得！”
“不值得”三个字喊得撕心裂肺，肝肠寸断，听得施无双心里颤了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