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海量的信息让许传的手机有些过载，卡在微博界面一动不动。
她索性合上手机，走到桌前写了一份正式的借条，准备明天交给易凯晨。
写完之后，她仰着头重启了手机，还没再次点开微博，一个电话打了进来，是一个锦城的号码。
很熟悉的号码，她接通后对面似乎在为她高兴：“传传，爸爸看到你节目了，你发的视频我也看了，很不错。”
许传这么多年一直没有主动联系过他，但之前他还是坚持一个月一个电话地和她说话，直到他组成新的家庭，他们的联系也渐渐少了。
许传面对他时有些别扭，明明是血浓于水的亲人，却被时间隔开了很长的距离，变成了陌生人的模样。
“虽然剧团重要，但你也要注意休息。”孙齐见许传不说话，就自己絮叨，他已经习惯许传对他的冷淡。
自从他与许红离婚之后，许传再也没叫过他一声爸爸。
“知道了，您也注意身体。”许传用惯用的公式回复他。
“哎，好好好。”许传听完这句话就挂断了电话。
微博的提示音还没有停下，她点开微博，发现词条已经从海河畔 开播，变成了陪在易凯晨身边的人是谁、易凯晨关注，再往下看，她发现自己的名字也在里面，但位置已经不高，内容是易凯晨关注许传。
时间退回到许传的手机还没被卡死的时候，此刻易凯晨正乖巧地配合着团队发布微博，也不是他亲手发，他就负责老实地坐在旁边，微博编辑好了然后看一眼，没问题就让团队发出去。
为了让加班的团队快乐一些，加班费之外，他还给每个人都发了五百的红包，点了一堆吃的，好好的宣发工作，在他的房间里快变成了一场party。
他对团队很好，这是公认的，他摆架子只针对他爹，之前他的团队招聘时甚至有几个黑粉也混了进来。
但这次团队的成员没有想到拿到的五百块钱红包和吃下去的食物都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把手机还给易凯晨的时候，大家都七七八八地靠在沙发上松了口气，还没休息两分钟，易凯晨就刷到了许传的微博。
那是一只被关在黑暗中的小怪兽，看到光明后试探着伸出的小触角，易凯晨嘴角上扬，稳稳地握住了那只触角，他想帮她来到新的世界。
于是他转发了许传的微博，并且点了一个关注。
很快，他微博的变化被越来越多的人发现，刚刚还躺在沙发上的团队成员如同惊弓之鸟，赶紧没收他的手机并且试图补救。
补救的结果就是，他现在的微博关注列表多了很多人，只要是参加了《海河畔》录制的人，都在他的列表里。
他关注许传的热度被稍微压了下去，换上来的词条是易凯晨关注。
他本人虽然不在意舆论，但看到团队忙前忙后，心中还是涌现出一丝愧疚，于是他又给每人发了一万。
赵经纪的电话给这场混乱的紧急公关添了一把火：“谁让你们把账号给他的？”
易凯晨接过工作人员的电话说：“我抢来的 。”
赵经纪听出易凯晨的声音，但脾气丝毫没有收敛的迹象：“你又发什么疯？”
易凯晨对老赵的感情十分复杂，起初恨不得他赶紧滚得越远越好，后来在他刚出道那会儿赵经纪可以说是寸步不离地跟着他，脾气好到爆炸，他开始慢慢打开心结接受了他。
所以他也不想隐瞒什么，直接说：“我想帮许传引流。”
他听到赵经纪那边深深吸了一口气说：“今天的事就这样了，你再去转几条李雪的微博和节目的微博，别乱说话了。”
易凯晨嗯了一声，没再说话，他知道远在凯宿集团总部的顶楼上，正有一双眼睛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惊心动魄的一晚就这样过去，许传昨天已经看明白了微博的事情，她心中对易凯晨的行为判定为善意的帮助。
所以次日一早她早早地跑到录制现场，看到几个有点眼熟的易凯晨助理，她凑过去，礼貌地问：“您好，我是许传，昨天易老师帮了我不小的忙，想买点东西感谢他，但我不太清楚他的喜好，所以……”
是的，十年的时间，她已经从他最好的朋友变成了不知道他喜好的陌生人。
“哦，你好呀，他好像没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吧……”说完，这位助理看看同伴。
不是故意不给，是她们真的不怎么知道。易凯晨这个人在他们面前看似平易近人，跟着他奖金也多，但要是真的问起来他喜欢什么，又没人说得上来。
他好像对什么都不怎么上心。
许传有些失望，只能点头表示感谢，准备离开。
“诶，等等，他好像挺喜欢周杰伦的，你可以试试买张专辑。”另一个助理说。
“他喜欢周杰伦？”许传轻微皱眉问道。
“嗯，好像挺喜欢的吧，我之前不小心看到过他的听歌列表，蛮多他的歌的。”
许传脸上的狐疑没有消失，礼貌的微笑和怀疑的表情糅合在脸上，有一丝诡异。
但她还是跑到外面试图找到一家专辑店。
现在人们买专辑最常用的办法已经是网购，实体专辑店也随之逐渐消失，许传走了好大一圈，依然一无所获。
可这一路上，她的脑子就没有停下来过，走到后来她似乎并不在意是否能找到专辑店，更像是在为自己困顿的思路找一个出口。
她固执地在冷风中穿梭，走得很快，羽绒服将她的热气锁住，她的额头出现一丝薄汗，如同那个夏日。
初二跨初三的暑假，就算是东北也热得让人心烦气躁，那是她父母离婚的第一个假期。
以往的假期虽然也是自己在家，父亲去上班，母亲去剧团，但这一年的假期让她觉得烦闷不安。
她塔拉着自己的拖鞋，把风扇摇摇晃晃的脑袋定住，又去贴满贴纸颜色发黄的老冰箱里取出一个切好的半个西瓜。
勺子挖下去多大，她就张多大的嘴，自娱自乐。
她写作业的桌子原本正对着窗户，因为夏天太热，她把桌子搬到了侧面，因此抱着西瓜吹着风扇穿着白色连衣裙的许传根本没看见窗外有一个毛茸茸的脑袋。
直到那个脑袋侧面伸出一只手，敲了敲她的窗户。
许传虽然没看见脸，但却立刻笑了出来，她跑到门口，打开了门。
进门的是有些狼狈的易凯晨，短袖有些遮不住他身上的淤青，她之前问过这些伤哪里来的，他只回答说摔的。
许传当然知道他在胡扯，他和她同一个班，家又在同一个方向，从没见他摔过，怎么回家就摔了。
她心中知道答案，却不敢多问，她又能怎么办呢？报警吗？还是带他离开这里。
她自己的家都破破烂烂了。
她用手指小心地戳了一下他手臂上比较明显的那一块淤青问：“疼吗？”
易凯晨哇地一声在她面前哭出来，吓得许传手忙脚乱：“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这么疼吗？要不要去医院？”
她拖了一把椅子到橱柜旁边，摇摇晃晃地踩在椅子上打开柜子顶端的抽屉，看不到药的名字，索性把整个药箱拖出来。
摇晃的箱子比她预想的要重，她在抱着箱子摔下去和弃箱保自己里面，她选择了弃箱。
各种药噼里啪啦地摔在地上，她回头看过去，发现易凯晨一直张着手臂在她身后。
药瓶散了满地，金色的阳光照入房间，夏日里的微风吹动许传松软的头发，吹走了她心中那一片烦闷。
她扶着易凯晨的胳膊下了椅子，并不文雅地满地找药，两个人的手指同时触碰到一瓶碘伏，同时抬头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自己，许传听到自己的心脏在雀跃。
她红着脸退开，僵硬地转移着话题：“我妈前些日子给我买了一个mp3，你看吗？”
易凯晨在地上收拾凌乱的药瓶，抬头看她，一言不发。
许传笑起来：“你现在好像一只小狗。”
她不想蹲下收拾药，索性走到房间把mp3拿过来，她调出自己喜欢的音乐，把一只耳机递给他说：“这个，我最喜欢的歌手。”
易凯晨戴上耳机，没有停下动作，许传受制于有线耳机的距离，也只能在地上捡药瓶。
许传偶尔斜眼看他，突然觉得耳机线连接着的可能是他们的心脏，她的心脏正随着鼓点节奏跳动，他会感觉到吗？夏日的风突然变得杯水车薪，燥热回到她的心头，但不是之前的烦躁与不安。
他们听了很久，最终在药瓶捡完之后，易凯晨评价了一句：“听不明白。”
许传生气地夺走了他的耳机线说：“没品位。”
那天听的是什么呢？好像是周杰伦。
嘀——
一辆汽车鸣笛，许传如梦初醒，手机里不知何时打开的音乐正在循环周杰伦的歌，因为没开会员，唱得始终只有那两句。
“刮风这天，我试过握着你手。”
“但偏偏雨渐渐大到我看你不见。”
许传想起来了，那个晴天，他们听的歌。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打开手机微博的黑名单，头像里可怜的灰色小狗正看着她，后面的名字叫：那个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