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
翌日，周一。
天气预报，多云转小雨。
肖佳言今天本来打算前去梅香寺进行拍摄，她一早便要去公司打卡，然后自驾前往郊区。如果运气好，拍摄一切顺利，她可以在傍晚时分回城。
她在众人上班之前打好了卡，又将拍摄方案确认了一遍，这才匆匆离开。
这时来得早的同事才刚刚进入办公区域，忘川这日便是来的最早的实习生了。
“佳言早呀，你今天去拍摄吗？”
“嗯，”肖佳言点了点头，察觉到不知何时开始忘川似乎更喜欢叫她佳言而不是月光。
“那你要小心，今天下午可能下雨，梅香寺在山里，可能路不好走。”边说着，他又递过来一份早餐，是楼下24小时便利店里的三明治和牛奶。
肖佳言笑着摆了摆手，她不是没有察觉到忘川对她额外的关心和照顾。
这样的优待，她从小就很熟悉。其中的绝大多数，不是因为她优秀，也不是因为她努力，而是因为她有一张美得惊人的皮囊。
而肖佳言讨厌这样唾手可得的优待，仿佛认定了她只是温室里娇嫩的玫瑰，明明她也有着不屈的灵魂和不懈的努力，旁人这样的优待，在她眼里却似乎有损自尊。
“我上次已经去过一次了，路况蛮好的，你放心吧。”她提起包就走出了办公室，迎面又撞见了刚刚打卡过来的vivi，于是也朝她说了声再见。
vivi看见忘川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椅子上，面前却搁了两份早饭，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会肖佳言估计已经进了电梯，她也懒得装腔作势，酸溜溜地开口：
“追月光这样的大美女，你怕是不够格，没看见隔壁的李凯阳都拜倒在她石榴裙下吗？”
忘川被她说中心事，心里虽然不快，脸上却毫无表情，只是冷冷回应，“关你什么事。”
“呵，我只是笑你自作多情。她那样的段位，你差的多了。”vivi却不依不饶起来。
“她什么段位，你什么意思？”忘川挑眉，语气不善。
“你现在装什么装，谁没看见那张微信截图？她就是海城一中毕业的，你随便楼上楼下抓个本地的，谁都能说出当初不少事情。”vivi双手环在胸前，一脸不可置否。当初那张微信截图虽然删去，可是流言却从未停止，甚至颇有些变本加厉，谁都能信誓旦旦说个一二三四出来。
“你还不知道吧，月光之前可是个网红，就叫遗失月光，要不是网上混不下去了，你以为她会来这儿上班？这种漂亮的网红有多复杂，你不知道？”vivi冷笑，她就见不得忘川这副样子。
他在学校里不说是个风云人物，那起码追他的漂亮女孩子也是能拉出来组个足球队，结果大学四年愣是一场恋爱都没谈，这会开始实习了，倒是对一个声名狼藉的网红穷追不舍起来了。
忘川气急，百口莫辩想说你懂什么，想想又懒得与她争辩，干脆起身离开。
他步子又快又急，没两三下就走到了门外，然后就发现正呆在门口一脸尴尬的肖佳言。
他几乎下意识就开口，“佳言你别误会。”
肖佳言想说这也没什么好误会的，她又不傻，她被误会了这么多年，不也一直就这么误会着嘛。
她想着里面的vivi恐怕还不知道两人在门口撞上，现在又不好意思直接进办公室去拿落下的充电宝，只好和忘川两人在门口面面相觑。
良久，肖佳言开口：
“其实你没必要为了我和她吵架。”她已经被误会多年，现在也不在意情况是否恶化，却不想拉忘川下水。流言能轻易地毁掉一个人，她太知道那样的滋味了。
想了想，她又补充道：“没那个必要，我不在意。”
忘川却不认可，“我在意，我不想她那样说你。”
他语气坚决，似乎是坚定地站在了肖佳言一方。
他坚决的语气令肖佳言心漏了一拍，竟然想不出什么能继续劝说他的话，她也不理解忘川为何态度如此坚定，两人明明接触也没多久。
又过去了几分钟，里面的vivi也开始了工作。工作区域内一片安静。
肖佳言推开门快速走了进去，拿了自己抽屉内的充电宝就匆匆离去。
“你路上小心。”忘川在门口朝她嘱咐。
肖佳言边点头边朝电梯走去，按下电梯下行键的瞬间，刚好电梯门缓缓打开，冰冷的金属大门内，李凯阳跨步走出。
看见门口的肖佳言，他冷峻的表情渐渐融化，刚想朝她问好，却发现不远处站着的忘川也正注视着她的身影。
“你要出门吗？”李凯阳看见她的托特包内装的鼓鼓囊囊。
“嗯，去拍点东西。”肖佳言似乎是迫不及待地按了关门按钮，电梯迅速下降，她已经在公司耽搁了太久，接下来不能再浪费时间了。
而27楼楼梯口的两个男人别有深意地对视了一眼，各自回到了办公岗位上。
暗色的云层悄悄铺满了整个天际，将城市笼罩在阴影之中。时不时的，成片的日光透过云层之间的缝隙洒下来，为这个阴天送上几分明媚。
这样的天气拍摄古寺倒是很好，阳光洒下来更有意蕴。
肖佳言开着小polo一路向北，心里还不住盘算着这次的拍摄计划。这是她的第一个策划成果，她打算将海城的古迹做成一整个系列，主打千年古城的噱头，以年轻人喜欢的音乐和拍摄手法为这些古老的景点带来新的流量。
若是这个系列拍摄成功，她打算去寻求海城相关部门的进一步合作，加大资金投入和广告宣传，届时，她就可以选取海城市区的几个重点文物保护对象进行拍摄，也能进一步宣传海城的旅游。
足足开了一个多小时，车子终于驶到城北，离梅香寺不过数里之遥。
肖佳言关闭了手机的导航，沿着道路两旁的路牌指示前进。
似乎是天气的缘故，今日的梅香寺香火并不旺盛，往来的香客较她上次来时少了许多。肖佳言并未细想，反而觉得今日游客少了，有利于她的拍摄。
她匆匆将车停好，便抱着自己的大包小包上山去了。
海城坐落于淤积平原之上，全城无山。唯一的山，便是这当年因为挖湖堆泥而形成的北山了，北山说山也不过只是座小土坡，绝对海拔三百米不到。
区区三百米，自然不在话下。
然而肖佳言此刻带着大包小包的拍摄器材，负重前行。
今日香客寥寥无几，天□□雨，众人更是纷纷下山，哪有如她一般一心往上去的。
唯独肖佳言还在痴人做梦，想着今天寺内空无一人，也许可以拍出静谧古寺的意味，于是一人背着器材在山林间龋龋独行。
她越攀越高，山中湿度大，弥散的雾气打湿了她发梢，却没遮挡住她明亮眼眸。
渐渐地，山中好像已经空无一人。
肖佳言终于到达了寺庙门口。
守门的小沙弥见了是她，嘿嘿一笑就进门去找师兄，这位漂亮的女施主早就约好了今天要来拍摄，他还以为她因为天气不来了呢。
乌云翻滚，大雨将至。
肖佳言这才轻轻皱了皱眉，打开手机切换了地点查看天气预报，手机上明明显示降雨带还在远处，未来三小时都不会降雨。
又发现李凯阳刚才竟然给她连拨数个微信电话，她因为要来寺庙拍摄的缘故早就将手机静音，竟然一个都没听见，只好连忙给他回拨过去。
山里的信号却不是很好，换了好几个方向，那微信电话才顺利播出。
“言言，你今天去北山拍摄？”
肖佳言皱眉，李凯阳过去从不曾这样称呼过她。
“嗯，鬼谷子他们告诉你的吗？我已经到了。”
“市……市区下……暴雨了，你……，你那还好吗？”
“啊？我听不清，这儿没下雨，”正说着，豆大的雨点已经打到肖佳言脸上，倾盆大雨瞬间倒下。
“呃，现在开始下了。”这才几个呼吸间，她的外套已经湿了一半。
“你带伞了吗？今天就不要拍摄了，我来接你吧，今天路况开车太危险了。”
“没事，我带伞了，我开车也很多年了，你放心吧。我回去了会告诉你的。”她怎么可能放弃，本着来都来了的精神，她起码也要拍几个雨中古寺的场景才能走吧。
肖佳言从早就准备好的装备中掏出雨衣穿上，瘦弱的身躯抱着手中沉重的拍摄器械朝寺中走去。
她拍摄了屋檐下的燕巢，也拍摄了雨水从屋脊上滑落，缀成一条晶莹的银色水珠。
寺庙内佛音回响，经幢摇晃，炉内香烛升起袅袅白烟。
瓢泼的秋雨越下越大，渐渐模糊了视线。
肖佳言突然想起后山还有一座假山，山上立着的亭子内藏有明代名家所手书的古诗。
远远望去，八角亭矗立在假山之巅，肖佳言在假山下拍摄了一阵，仍觉得不拍到那镌刻着古诗的碑文太过遗憾。
思来想去，她冲进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