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7
虞楚黛再怎么心大也是个女孩子,脸瞬间爆红。黑虎大概是闻到她身上的血腥味,继而引发野性发狂,她这都什么好运气?
见自己还搂着高龙启的腰,她慌忙松开,往后缩了两步,窘迫低头。她倒是想遮掩下血迹,可心里越紧张,越是感到暖流汹涌。
雪上加霜,她今日还穿着身浅蓝衣裳,鲜红血迹明晃夺目。
最惨之处在于……方才她抱住高龙启,贴得紧,蹭了点血迹在他外袍上,黑色衣裳本不明显,可好死不死,金丝线上也蹭了些。
虞楚黛:我真傻,真的,从一开始我就应该不喝药多吹风,直接病死在来北昭的路上,而不是活生生尬死在这里。
她偷偷盯着那处血污,祈祷高龙启千万别发现。
整个园子里,寂静无声,黑虎仍然趴在墙角里装死。
高龙启见虞楚黛裙裳上血色范围越洇越大,撇开眼眸,没再看她,随手指了个跪着的宫女,吩咐道:“你,带她下去,换身衣裳。”
宫女爬起来,连忙上前,扶着虞楚黛去自己房中。
这宫女,凑巧便是先前跟虞楚黛索要了珍珠耳环那个。
此刻,她惶恐不安,内心直喊菩萨保佑。
她在宫中数年,对皇帝陛下的行事作风再清楚不过。高龙启时常来兽园逛,那些个畜生但凡惹了他不高兴,前一刻再怎么喜欢,后一秒便也是说杀就杀,毫不手软。
至于人,从来只见陛下杀人,没听说过他还会救人。
偏偏今日自己碰上了这百年难得一遇的奇事。
刚才虞楚黛突然遇袭懵了,不知情境有多紧急,可她在门口处看得清清楚楚。
那黑虎爪子离虞楚黛脑袋不到一丈远,高龙启恰好过来,飞身冲了过去,将人一把抱住,腾跃躲过袭击。
但凡高龙启动作犹豫慢上一秒,虞楚黛必定血溅当场。
都这样了,她怎么还敢拿虞楚黛的耳环?是嫌自己命长吗?
宫女将耳环取下,塞在虞楚黛手里,再三请求原谅。
虞楚黛不收,道:“送你的东西就是你的了,哪有收回来的道理。况且我拿这个换了汤,你留着也是应当。”
宫女劝说数次,虞楚黛都说不用,她拗不过,只好留下耳环,行事上便越发殷勤。她打来热水给虞楚黛清理干净,又找出自己刚领来、还没穿过的新宫女服给虞楚黛换上。
整理好后,两人一起回到虎山那边。
高龙启还没离开。
他蹲在铁栏杆的破口处,手里拿着几块栏杆碎片,摸摸缺口,观察颜色。
待他起身后,贴身太监张泰田赶忙递上手帕。
高龙启接过帕子,细细擦拭着手指,勾起抹阴冷的笑,道:“铸造司那些东西,敢在朕眼皮子底下玩小动作,一个个的,活得不耐烦了。看来朕最近太过心慈手软了,是时候给他们紧紧皮肉。”
张泰田除了贴身侍奉高龙启,还手握实权,为其办事,见高龙启这般说,便问道:“陛下打算如何?”
“敢给朕弄虚作假造出这种玩意儿,朕就让他们好好品尝下自己的杰作。”高龙启抬脚踩在碎铁块上,“先别打草惊蛇,你挑个合适的时候,亲自带人突袭查封铸造司,将中饱私囊的蠹虫收押下狱,把地上这些东西,塞进他们嘴里,喂下去。”
张泰田并未惊讶,只恭敬听命道:“是。”
虞楚黛听到了二人对话,见高龙启说完后看向自己,她装作什么都没听到,上前行礼谢恩。
高龙启看着她,不咸不淡,未有言语。那个宫女粗粗壮壮,虞楚黛穿上她的衣裳,像套了个麻袋似的,风一吹,空洞洞,晃悠悠,颇有些滑稽。昨日他捏她脸处的皮肤依然微微发红,模样可怜。
兽园外传来动静,一阵凌乱快速的脚步声。
浣衣坊的管事嬷嬷径直走来,气势汹汹,她看到虞楚黛,咬牙切齿,骂道:“好哇,原来跑这儿来躲懒了,可让本嬷嬷好找。”
管事嬷嬷骂完,才看到假山侧处的高龙启,吓得立刻跪下拜见他,求道:“老奴不知陛下在此,无心喧哗冲撞,求陛下饶恕。”
高龙启不喜人多,时常自己独自在宫中游走,即使带了人,往往也就是几个贴身太监,声势不够浩大,因此有种神出鬼没的感觉,宫人们无意间遇上时,常常被他吓得不轻。
高龙启瞥了管事嬷嬷一眼,目光转回虞楚黛身上,“虞楚黛,你又惹了什么事?”
算算日子,她前几天才到达北昭王宫,这么短的工夫,得罪的人犯下的事可不少。
虞楚黛这才想起来自己昨天的壮举,踹翻盆子踩衣裳……她完全忘了还有这茬。
当时想着临死出出气,爽一把,现在报应来了。
见虞楚黛不说话,管事嬷嬷示意自己身后的宫女将物证拿出来。宫女搬出虞楚黛洗衣裳的那个大盆,里头惨不忍睹。
管事嬷嬷对高龙启禀报道:“陛下,虞楚黛偷懒违纪,目无尊上,不仅不洗衣裳,还将其糟践得不成样子,老奴因此才来寻她。浣衣坊这点小事,老奴不敢打扰您,我这就将她带回浣衣坊严加管教,以后浣衣坊必不会再出这种丑事。”
高龙启看了眼宫女手里的盆,里面那些衣裳皱皱巴巴,沾满了草屑泥巴,隐隐约约还可见鞋印。
他看向始作俑者虞楚黛。
虞楚黛也恰好观赏完自己的杰作,不小心同他对视了一眼。
她立刻挪开眼神,盯着地上的铁碎片,掩饰心虚。
管事嬷嬷冷冷看下虞楚黛,道:“你还杵在这里做什么?还不跟我会浣衣坊受罚?”
虞楚黛见状,冲高龙启福身行下礼,朝管事嬷嬷走去。
高龙启叫住管事嬷嬷,开口问道:“这种过错,按照浣衣坊规矩,该怎么罚?”
管事嬷嬷在公事上一向严谨,细细道:“虞楚黛偷懒耍滑,为一罪,应当罚跪两个时辰反思几过。她糟践贵人们的衣裳,目无尊卑,竟敢用脚踩踏,又为一罪,应当用脚刑,当众脱去她的鞋袜,拿竹篾子抽打脚底各百下,以儆效尤。若是日后再敢犯此等重罪,便以烙铁烙脚心。”
虞楚黛一听就软了,滑跪在地。
高龙启见她如此,觉着好笑,却不动声色,对管事嬷嬷道:“既然她已经跪下了,就在此先将罚跪了结,之后她再去浣衣坊自领脚刑。”
管事嬷嬷听命称是,她走到虞楚黛身旁,将人扯起来,调整姿势,令其跪端正,又将虞楚黛的双手叠放在一起,举过头顶。
管事嬷嬷严厉道:“保持这个姿势两个时辰,不准偷懒。”说罢,她留下一个小宫女监督虞楚黛受罚,朝高龙启行礼后离去。
兽园地上很多小石子,铁栏杆撞碎后也留下许多碎块。
虞楚黛跪在地上,膝盖疼得厉害,这个罚跪姿势又极其板正,手还得举着,没跪一会儿,她浑身都开始酸痛。
高龙启绕着她,慢慢走了几圈,想起自己的衣裳,问道:“上次你偷了朕的衣裳,拿去哪儿了?”
虞楚黛罪已经够多,不在乎再多一两条,认命道:“烧了。”
高龙启听罢,居然笑了起来,“烧了?你这人跟衣裳是有什么仇,如此容不下?”
虞楚黛心思全在罚跪疼痛上,不想搭理高龙启,便随口胡诌打发他,“听说越是名贵的衣裳,烧出来的火焰就越是漂亮,我想看,就烧了。踩衣裳好玩,就踩了。并不为什么。”
高龙启笑得越发开心,走到虞楚黛面前停下,“管事宫女都走了,你还跪着做什么,昨夜在温泉里,你可不像会老老实实罚跪的人。”
在一旁监督的小宫女:昨夜?温泉?陛下和她?这是我能听的吗?
虞楚黛瞥了眼旁边的小宫女,“陛下,你瞧,这么大个人在盯着我呢。”高龙启说的什么鬼话,好好的行凶未遂说得像男女私会,简直是毁她清誉,看吧,人家小宫女听完都想歪了。
高龙启看了小宫女一眼,冷飕飕。
小宫女打个寒颤,连忙行礼告退,十分有眼色。
高龙启道:“现在没人了。”
虞楚黛望着高龙启,眨巴下眼睛,这祖宗又在玩什么花招坑她?读不了他的心,就得小心些。
她谨慎道:“奴婢自知有罪,奴婢不敢。”
高龙启眼神定定,直勾勾盯住她,声音低沉而缓慢,“朕借你个胆子,当真不试试看?”
虞楚黛跪得腿打颤,可受不了高龙启这般蛊惑。
她犹犹豫豫,抬起一条腿。
高龙启扯开殷红的唇,目光森森,“再借你一个。”
虞楚黛:“……”这可是他自己说的,一而再再而三引诱她犯罪。
她心一横,放下叠酸了的双手,站了起来,双手揉揉遭殃的膝盖。
高龙启继续盯了虞楚黛片刻,忽然问她:“你觉得,虞美人如何?”
虞美人?
话题怎么突然转到花上面去了?
虞楚黛天生会读心,从小到大自然而然依赖这个来跟人打交道。偏偏这招对高龙启失效,他还是个非同寻常的疯子,她完全搞不懂他在想什么,整一出是一出。
虞楚黛想了想,道:“虞美人花……颜色艳丽,轻盈若蝶,很漂亮。”
她当然知道虞美人还有虞姬的意思,但她可不敢提。
万一提了虞姬,高龙启让她效仿虞姬自刎用以谢罪可怎么办。
疯子的脑回路,她害怕。
“说得不错,这种花好看,而你又恰好姓虞。”高龙启笑了下,道,“晋封采女虞氏为美人。”
虞楚黛:“……???”
采女往上,还有御女和才人,她直接跳到美人,连升三级?
问题是,她何德何能?总不会是高龙启也有烧衣裳的爱好吧?
完全想不通。
不愧是你,果然非常人所能预料。
她发现,一旁的张泰田比她自己更震惊。
在张泰田眼中,陛下鲜少晋封妃嫔,她才来几天就得陛下亲封美人,简直不可思议。宫里一堆采女,若是不靠恩宠而靠熬年岁熬到美人,至少得熬要十年。
虞楚黛:莫名有种要起飞的错觉……爹娘,你们嫁不出去的女儿似乎要出人头地了,就是不知道人头什么时候会突然落地。
不等虞楚黛多想,高龙启又来了一句,“虞美人今夜侍寝。”
虞楚黛娇躯一震,他明明知道她来了癸水啊。
这种情况下,难不成他要浴血奋战?
还是说,高龙启就是有这种另类的癖好,做什么都喜欢带点儿血腥?
虞楚黛脑子里开始自动闪出一些源于南惠帝和学术公子的不和谐的画面,只是,画面中男人的脸换成了高龙启……两人纠缠在一起,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血糊巴拉。
虞楚黛两弯秀眉拧成结。
画面太美,不敢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