访学
“为什么不告诉警察谁有这种宝石?”张以舟将祁蔚从被子里挖出来,把饭勺放她手里。
祁蔚吃着饭,闷声不响的。过了好一会,才说:“难道我不说,张警官就查不出来吗?”
张以舟坐在她旁边,找到手柄继续他们刚刚在打的游戏,“张警官是海州警校刑事科学技术专业第一、海州市公安局工作先锋。我猜,他会查出来的。”
“那我为什么要蹚这趟浑水?”
“维护社会公共秩序,是每个公民的义务。”
“要是我爸妈知道,昨天晚上就把我接回家了。我妈会让我什么都不用管,好好睡一觉就行。”
“对不起,我给不了你这些。”
“我又不是你女友,你动不动就道歉,是要干嘛?”
“嗯?”张以舟侧头看她,仿佛没听明白她说什么。
“摔死了。”祁蔚饭勺指向屏幕,张以舟操控的角色掉下了悬崖。
“那就重新来过。”张以舟捏着她的下巴,蜻蜓点水一样吻了她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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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可以,重新来过?”张以舟独自坐在在会议休息室,一遍遍默念,“蔚蔚,那时是我不对,生孩子的风险都是你在承担,我应该多为你考虑的。真的很抱歉,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舟,你怎么还不过来?”唐宋推开门,关心道,“take it easy!只要把下边的人都当作你的学生。”
张以舟笑笑,站起身,扣上西装,“抱歉,这就来。”
门外是攒动的人头,乌泱泱的有上百号人。在唐宋的议程里,前几天才是面向大多数人的科技分享。今天是正儿八经的和科研人员进行研讨。但他前几天带来的内容太丰富了,许多人今天还想听。海州政府这边把一些核心骨干叫来一起学习,宏智控股则由董事领头,带着高层来了。加上这个媒体、那个领导,最后会议地点得从政府会议室临时换成酒店宴会厅。
因为参会人员太散、职级又越来越高,最开始的会议负责人压不住。还是祁蔚出面,协调酒店和乘务大巴,一边安抚众人,一边布置会场,核查身份。
“这是小蔚的planb?”唐宋踩着红毯走进酒店时,问道。
“是临时的。”张以舟回答。和祁蔚临时上阵一样,他也是被临时被拎起做主持的。他本来只是带了两个博士生来听唐教授教诲,但人多起来之后,原本的主持有点怯场。祁蔚就把这差事按在了张以舟头上。
“小蔚越来越沉稳了。”唐宋说。
“是啊。”
“你呢?你有什么变化?”
张以舟微怔,一时没答上。他们已经走上了讲台,张以舟拉开头把座椅,请唐宋落座。他随后站到侧边的麦克风旁,宣布今日议程。他在宣讲时,目光扫过台下,却没有看见祁蔚的身影。以前她总是坐在第一排,第一个为张以舟欢呼。他按了按胸前的口袋,垂下眼帘,不再分神。
祁蔚这边,追着祁浙离开酒店后,车开得都快飙起来了。前头的祁浙开得更快,不管不顾的,在极限上狂奔。
“rose,给我嫂嫂发消息,说我们马上到家。”祁蔚吩咐道。
“好的。”rose在颠簸的车座里,稳如泰山,面不改色地掏出手机打字。后排的余姣和司机小卷被左右晃得,都快吐了。
“老板,夫人说不用担心,路上别急。”
“怎么可能不急,都被抄老家了。”祁蔚嘴上克制,脸上满满都是要骂脏话的样子。要搁在以前,说不定他们真就在街道上狂飙起来了。警察招呼都不打一个,就上门去,他们想做什么?难道特意逮着只有辜曦在家的时候去?祁蔚冷汗直流。
两台车车轮子着火前,他们终于一前一后甩进了大院子里。俩兄妹带着一脸冷气进门,径直横在了辜曦和便衣警察之间。
“张局长,你招呼不打一声就过来,是不是太冒昧了?”祁浙一面和张霁泽握手,一面不客气道。
张霁泽道:“祁总,没什么大事,只是想找尊夫人了解一点情况。”
祁蔚道:“什么事?我们一起听听呗。”
她和祁浙夹着辜曦,一左一右坐下,不约而同架起了腿。跟着张霁泽来的年轻警察显然觉得被冒犯到了,面露不快。
辜曦拉了两边的人,缓和道:“张局长只是来问问辜勋家里的事情。”
祁浙点起一支烟,吞云吐雾,“我爱人和我都不喜欢辜勋,向来没有私交,不知道张局长想了解什么?”
“我听说,辜勋畏罪自杀前去过珩山别墅,他是向你们寻求帮助吗?”
祁浙皱眉道:“有吗?”
“你们在珩山别墅避暑的时候。”
辜曦说:“我印象里没有,他没过来。”
“我倒是有印象。”出乎意料的,祁蔚说话了。她勾起唇,大红的唇色透着些许捉摸不透的讥讽,“就在别墅附近的树林里,他说警察拿他没办法,很快就会有人来救他了。只要我们给他提供私人飞机,想办法送他去国外避避风头,回来就会给我们大甜头。”
张霁泽点头,说:“你们如何回应的?”
“我代表我爸妈拒绝了。让他滚。”
“之前做笔录为什么没说?”张霁泽问。
“我忘了。丁大点事儿,不值得我记着。”
“我记得小祁总记性很好,没道理会忘记风口浪尖的事。”张霁泽盯着祁蔚,说。
祁蔚耸耸肩,道:“既然你执意要问。辜勋跪在地上,抱着我的腿求我,我觉得恶心,给了他一拳。我担心他是被我揍出毛病了,所以没说。”
张霁泽眼皮跳了跳,大概没想到辜勋身上的伤是这样来了,这个问题困扰了他们很久。“但是法医鉴定,他身上的伤是成年男性所为……”
祁蔚心照不宣地笑起,“还需要我继续回答吗?”
“公事公办。”张霁泽说。
“行吧,你非要刨根问底的话,是我前夫打的。他以为辜勋在欺负我。没有哪个丈夫能看着妻子被欺负,还无动于衷吧?正常地动了几下手。”
“你指的‘正常’是打掉两颗牙?”
“老东西这么脆,怪谁?”祁蔚理所当然道。
“当场打死都算为民除害了。”祁浙在茶杯里摁灭烟头,狠狠道。
张霁泽又问了几个相关的问题,便起身离开。辜曦要送送他们,祁浙不让。他和祁蔚一样,把辜曦挡在身后,漠然地看着他们出去。
张霁泽走到大厅门口,忽然脚步一顿,说:“祁董事和林教授还在国外?”
祁浙道:“我儿子读书,他们陪读。”
张霁泽点点头,漫不经心说:“祁礼上小学了?”
“嗯。”
“那辆玩具小车是?”他的目光穿过落地窗,投向花园。
“亲戚孩子来玩,落下的。”祁蔚回答。
“柏昱呢?有联系吗?”
“没有。”
————
“蔚蔚!”边汇咋咋唬唬地来学校找祁蔚,“出大事了!”
祁蔚抱着几本书,手上的力道顿时收紧,“什么事?”
“柏昱!海州警察在机场把柏昱给扣下了!”
“为什么扣他?”祁蔚早就有了答案,可还是不敢相信。
“我爸说,可能是涉/毒,柏家人都快急疯了。”
“柏昱怎么会涉/毒?他、他那么爱惜羽毛……”祁蔚无法想象柏昱也做了瘾//君子。
“恐怕比我们想象的更可怕,他不是吸,是卖……”边汇把她拉到角落里,低声道,“你记得我们去年圣诞去的皇冠洗浴中心吗?我爸说警察很可能是在皇冠的搜捕里,盯上了柏昱。皇冠背后的老板给柏家行贿过,所以警察才进不去皇冠。”
不是的,是有更直接的证据。
边汇见祁蔚僵住,以为她是被吓到了,连忙道:“幸好你没跟他订婚,不然直接牵连进去了。”
“柏家能摆平吗?”
“应该能,但代价不小。是被张霁泽抓到的,我爸说,张霁泽来了一招釜底抽薪。他绕过市公安局局长,向纪检委递交了材料。同时——我爸说他肯定是故意的——他在机场扣人的时候,动静闹得很大,好几家媒体报道了。他外公虽然是□□,但估计也棘手。”
边汇说着,左右观望了一下,才继续道:“我不是说张霁泽留我一晚上,让我辨认在皇冠闻到的是什么味吗?我要是没认错,那柏昱这事还得怪到我一份……所以,咱们圣诞回去过的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懂?”
祁蔚点点头,“知道了。”她没跟边汇说宝石的事情,边汇这张嘴把不住门。
“你是不是有点伤心?”边汇面对祁蔚的愣神,有点子无措,搓了搓手,点到即止地抱了她一下。“张霁泽在圣诞之前就盯上了皇冠,咱们回不回,他都会查过去。和咱们没关系……对吧?”
“对,没关系。”祁蔚赞同道。
“我带你去吃饭?咱们不说这件事了。”
“改天吧,我还有点事。”祁蔚推了推眼镜,急匆匆离开了。今天张以舟从香港来西雅图,开始他的访学。她约好了去接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