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小公子（5）
刘德还想说什么，却先看到皇帝旁边少年面色红得不正常。秦宵游注意到他的视线转过头，面色稍变。
外面跟着皇帝来的禁卫已经虚虚押下北宗王，等待皇帝指示。
秦宵游感觉到被少年握住了手，回握过去，眉头没有松开，但还是说道：“……都先退下。”
这一世，他不会让北宗王掌握兵权，有机会接触到北辽。但是如果现在处置秦婴，恐怕会让少年与他留下隔阂。
不能急于一时。
太医在天乾宫里抚着长须，思考着什么，不一会儿拔"出银针，出了内殿，向皇帝跪拜下去。
“只是有些风寒，想来是外面风吹久了，臣写一张方子，叫刘公公看着，再遣人去太医院取药。”
秦宵游颔首，自己走了进去，合上幕帘。里面寂静无声。
扬州最好的数十个绣娘精心绣的金银丝被，缀着北辽上贡夜明珠的帐子，两道是琉璃瓦罩着的红烛灯火。自从秦宵游继位，除了他自己，从未有人躺在这张床上过。
少年此时闭着眼，不知何时已经呼吸平缓地睡着了。细密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一层浅影。
秦宵游将两道灯熄了一半。
回宫以后，红棂窗外已经入夜，华灯点点初上，在天乾宫外的宫内湖里投下一条粼粼温暖的昏黄灯河。
他出生就是太子，少时便决心励精图治，不沉迷酒色，太后提起选秀也都是能推则推，竟被以为他是旧爱难忘。
他与那些妃嫔见得不多，偶尔中秋宴才会见上一回，哪来培养感情的时间。前几日，更是将那些人都遣散出宫了。太后碍于他如今“病情”严重，不敢逼他太紧。
刘德拿着方子，想进去候着，刚打开幕帘，却见皇帝脱下冕旒，坐在床边，俯身亲吻着少年。少年衣襟散开，昏睡中毫无所觉，落在一侧的手指也被秦宵游紧紧握着。
刘德不知道的是，在另一个世界的时空里，有一种叫做“直播”的东西，那里的人正和他一起看着天乾宫里这一幕。
【走错了？这里不是炮灰替身组吗？】
【没错，现在皇帝就是把慕二当做了慕大的替身，亲一下也很正常。】看了有一段时间的“观众”解释。
【哦哦懂了。】
少年因为发烧脸色通红，额头汗水顺着高挺鼻梁滑落下去，留在脸颊上的水痕，被身穿龙袍的皇帝伸出手指抹掉。他衣襟里露出漂亮的锁骨和隐约的白皙锁骨，侧颈上一颗浅浅的痣在一盏灯火下格外醒目，嘴唇被吻得已有些发红了。
秦宵游静静望着他，吩咐刘德：“把奏折拿过来。”
等到慕青岚醒来时，夜色已经很深。
但宫殿里还是暖和的，他听到窗外在下着细细春雨，和煦的风沿着窗棂吹拂进来，睡了两个时辰出了汗，新鲜的空气和着熏香，他疲惫全消，身体不再沉重。
这时，传来朱批放在案上的轻响声。
慕青岚顺着声音看去，秦宵游坐在不远处，身旁放了看完的奏折，正抬头向他望来。
很快，秦宵游就起身走了过来，一只手护着他腿弯，将他抱起来。
他猝不及防，下意识先抓住了秦宵游一边肩膀：“！！！”
好在宫中此时无人，刘德在宫外守夜。
静悄悄地，只有秦宵游的脚步声和沿路灯火。他们到了天乾宫侧殿的华清池。
白居易写过“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这里白雾弥散，热气氤氲，池水清澈汩汩流动着。
外侧就是雕刻成龙头的黄金灯头，十几盏燃得矮矮的蜡烛，将殿内空气融成暖暖一线的昏黄颜色。
泡温泉，外面春雨绵绵。
脑海里是系统在和他据理力争。
【这是局里的新条款，不只是扮演科，其他科也要遵守……你不用担心受影响，可以当作没直播这事。】
【倒不是担心这个，】少年眼睛形状像是三月份半睁开的桃花，多情温柔，语气不疾不徐，【如果有r18也要直播吗？】
【？……会有黑屏。】
慕青岚在温泉水里待了一会儿，这具身体的沉疴顽疾似乎也减退了些。又过了半柱香时间，秦宵游身着玄金长袍重新进了侧殿。
少年接过他手中玉碗，喝掉了太医开的药，目光犹疑，秦宵游笑着问他想说什么，他也笑了笑。
华清池热气白雾中，少年眉眼发红，泛白的嘴唇多了些血色，水珠顺着下颌滚落下去，水面下被打落一圈涟漪。
秦宵游喉结滚动，想吻一下他，却先听到他低声说：“北宗王……您没有……”
“你有没有……”
秦宵游极力忍着没有皱眉，笑意冷在了脸上，还是这样笑着回答：“他好得很。”
不等少年接着开口，他已经扶着池沿压低腰俯身吻了下去，华清池池水泛起波澜。电光石火之间，慕青岚感觉到眼前一阵白光，像是有什么记忆要从胀痛的脑海中破土而出，却又被压了回去。
玄金龙袍落在降着烛火的池边，白皙的身躯上覆盖着薄薄一层漂亮肌肉。
原本他不想这样……但是少年表现出来的对秦婴的在意，令他无法自控地想到前世那些画面……
【很好，为了任务，我有这个觉悟，但是。但是。】
系统：【啧啧。】
也许是华清池太热的缘故，两人都有了生理上不能控制的反应。少年青涩克制地垂着眼睛，被吻得睫毛乱动，屏住了呼吸。
半晌后，他小声地说了一句什么。
秦宵游眉头抬了一下，思忖后点了点头。
随后，另一个世界某个直播间，黑屏了。
弹幕瞬间刷了满屏。
【这里是纯爱直播间吗？】
【直播内容太精彩了，我用的花为p30，看得很清楚啊，你们什么机子看不到，黑屏的该换手机了。】
【我日，皇帝到底行不行，这不把任务者亲得喘不过气，还能说悄悄话。】
【看了一下直播回放，qxy我恨你是块木头，这时候还在替身替身！算了算了真羡慕有些人生下来就有老婆送上门。】
慕青岚面上已经意乱情迷，垂下的睫毛挡住了所有情绪，他脑海中飞快地划过陌生的记忆，那些记忆很快就像是层层光点一样消散。
那是记忆里的一片寒潭，冷得和眼下的温泉对比鲜明。他眉发上都冻出了霜雪，金色的纯净灵力从他的身上随着潭水不停抽"出来。
“他”在心里祈祷的声音都变得非常模糊，只能听到零零碎碎的片段。
在这里渡化掉一身修为……如果他帮了师父，师父不会再闭关……普天之下，一定要有一个人做恶人，一定要有人为凐灭的万千生灵担责……
太好，太好了。他正是为此而来的。他不会后悔。
千刀万剐般的痛楚扑来之前，护心镜破裂开来，在寒潭中化作无数碎裂的画面，那是他心中混乱的所思所想。
有人从高处仗剑而来。
寒潭之中，是仙人握着他的手教他握剑的姿势，寒来暑往。仙人带着他走出毒草瘴气的深谷，不知春秋。
黄昏的山谷里，他悄悄化成原型为对方解毒，面色苍白满足地睡在对方旁边。他在千军万马里为对方第一次拔剑杀人，血溅了满脸仙骨蒙上尘缘因果。他被领进濯瀛国的朝堂，在长阳山的大雪里，对方松开了他的手，让他坠入身后万丈深渊。
忽地所有画面变成了他笑起来，第一次从瘴气的山谷中探头出来。
在草木里，初次看到那人走进来，白衣仗剑，天光洋洋洒洒覆满整个天地之间。
那人剑光一收，随手割下了一头毒兽头颅。
黑屏解除了。
一颗眼泪砸在秦宵游的脖颈上，他愣了一下，两人此时还躺在一起，少年伏在他身上，池水挡住了他们大半身体。
温热的水流泊泊，不必担心春夜寒凉。外面雨还没有停，淅淅沥沥地打在皇宫青石阶上。
少年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即使刚才退出去时，也仅看到脸色略微红了一些。现在神情却沉郁得有些骇人。
秦宵游没有贸然亲他，只在水面下安抚地握住了他的手。对方此时心音沉默，完全听不到白天时的生机。令他不由得紧张。
心疼之余，他也暗暗给刘德多记了一笔。如果不是刘德胡说八道，他们此时应该是心意相通才对，怎么会不得不隔着天大的误会。
很快，少年抬起眼睫，看起来像是有些懊恼：“臣，臣想到了一些事，失态了。”
与此同时，秦宵游听到了他的心声同时响了起来。
[之前的梦……难道是真的，世上真的有前世吗……]
少年面色如常，完全看不出心中的异样，反而慢慢站起身，极为守礼：“陛下，明天我能出宫一趟吗，我想送父亲出京。”
秦宵游听到他心里声音踌躇。
[我真的死过一回吗？]
差一点，秦宵游就要脱口问出“什么梦”，即使没有问出来，他的脸色也已经难看了起来。
慕青岚清楚地看到了他的脸色变化，心中暗暗决定明天出宫，冒险再让秦婴拿一次凤凰叶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