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3章 陛下的态度
首相遇刺身亡后，原先的民相若槻礼次郎立刻担任临时首相，并下令东京戒严，警视总监不负众望地背起了黑锅撤了职，近卫师团和警视厅在东京街头开展巡逻和突击盘查，防范右翼团体再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这些人曾经惹出过生麦事件，还在尼古拉二世作为皇储访问日本时意图刺杀，至于针对国内高层的刺杀行径更是不胜枚举，若槻礼次郎还希望自己能平安活到下次选举的时候。
自己先去探望了在刺杀中被吓得不轻的井上准之助，向他询问了一些当时的现场情况，而后又前往皇宫向年轻的裕仁解释发生在眼皮底下的刺杀事件。
“若槻礼次郎阁下做得很好，深得朕心，我现在就签发首相任命书，这种艰苦的时刻还是要依靠经验丰富之人。”
裕仁虽然年纪轻轻，但从小生活在帝王家，经受过帝王心术的教育，即便自己心中也有紧张与不安，但都被他很好的掩饰下来，不能在臣子面前丢了份。
近侍去秘书处拿空白的首相任命书，而裕仁则开始询问刺杀相关的情况。
“刺杀滨口首相的凶手抓到了吗？”
“已经抓到了，是一名失业职员，因为在经济调整的过程中被公司开除后便记恨上政府，先后尝试过多次袭警，在警视厅留下了案底。
出狱后收到某些人的蛊惑，铤而走险，准备以一己之力改变现状，从黑市中弄到了手枪与子弹，趁着门口拥挤的情况出手。”
“是什么人鼓动他刺杀？赤色分子吗？”
“不是，根据他的交代，应该是某些右翼极端分子组成的集会，里面有不少人和他一样，对政府抱有极大的恶意，发起人则是一名陆军的退役大尉，这是那名士兵的情况文书。”
裕仁接过从陆军省拿来的档案，随意的翻阅了一下，很普通的服役与外调，达到年限后因为没有进入军校进修，还在年计中得了中下的评价，最终退役。
拿着退役费在东京的街道上开了一家酒馆，依靠军中的关系，生意还算不错，
他还在附近的小学兼任体育和军训教员，加入了在乡军人会。
这样的军官在每个村子里都是耀眼的明星一般的存在，从小成绩优异，进入陆军学校学习，入伍后能拿到比农民高出两倍的工资，娶了城里的漂亮妻子，最终在东京落户。
但在军队中，这些从田地中走来的泥腿子最多也就走到这个高度，剩下的路需要的是天分与背景，上面的通天路没有台阶，天保钱组和无天组的矛盾由来已久，退役自然在意料当中。
只不过这名大尉的酒馆在前不久因为经济萧条与酒类涨价的缘故而倒闭了。
“陛下，我怀疑军队中有人故意传播这种极端思想，希望陛下能够让陆军进行自查，否则恐怕来年的军费预算在国会中无法通过。”
“这难道不是你们政府的问题吗？”
裕仁的声音突然提高了好几个声调，这是他第一次训斥下属，还是一位刚刚升上来的首相。
“明明是你们的财政政策将日本搞得一团糟，明明是你们没有对平民进行救济，明明是你们对问题视而不见，现在却将问题一股脑甩到一名可怜的退伍军人身上。难道这就是你们政友会的行事态度吗？”
“陛下，根据井上阁下的计算，到明年的四月份，情况就能好转起来，到时候政府就可以腾出资金来复兴百业了，现在正处于最艰难的阶段，需要咬牙挺过去。”
“怎么挺过去呢？今天已经刺杀了一位首相，你想让朕的首相变成花瓶一样的易碎品吗？
他们都敢刺杀首相了，下一步是不是该纠结暴徒，冲击警察局，夺取枪支弹药，然后来皇居捉拿我了？”
裕仁说这句话时并没有歇斯底里，但平静的语调说出这种话更让若槻礼次郎冷汗直冒，在冬天的皇居中，他仿佛没穿衣服在陆奥的山上狂奔，浑身直打冷战。
“陛下，这需要发挥大和民族的忍耐性，但我坚信您的臣子不会做出这种犯上作乱的事情。实在不行，我们可以让近卫师团加强防卫工作！”
“够了，民众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他们不想再忍受这种折磨，你作为民选政府的首脑，应该顺应民意，
不光我是这么认为的，牧野伯爵，西园寺公爵，还有陆海军的诸位将官都认为现在要以国内的稳定为主，知道了吗？”
若槻礼次郎的性格十分软弱，总是会在关键问题上妥协，裕仁抓住这一点，用自己的身份与背后的宫中集团使他就范。
虽然裕仁不能直接插手政事，但他可以通过近侍长和策问大臣来侧面表达自己的意见，
而日本这个国家的宪法又规定天皇掌管大权，只要天皇下场，无论他表现出偏向哪一方的意见，都是一个巨大的考虑因素。
若槻礼次郎被裕仁直白的表态吓住了，这是天皇第一次表达自己对现任政府的不满，他甚至还暗示要是不满意，陆海军的大臣将以辞职的方式逼迫内阁下台，重新选举政府成员，直到他满意为止。
“今后政府定当让陛下满意。”
若槻礼次郎在挣扎一下后还是妥协了，答应了裕仁的潜台词，准备回去将滨口与井上的政策全盘调转。
“很好，这是你的首相任命书，去见一见西园寺公爵吧，元老听说前首相遇刺后一直吃不下饭，你给他带个口信，政府将会重新运转，并纠正以往的错误道路。”
裕仁将日本第28任首相的任命书交到若槻礼次郎手中，满意的点点头，并嘱咐他前去仅存的元老家中拜访，这已经是这些年的惯例了。
在若槻礼次郎拜谢后，裕仁转向自己的侍从长铃木贯太郎海军大将，这位刚刚退役的海军大将为年轻的天皇补充了不少军事谋略上的短板，
但他并不想找他，而是越过他，看向了担任侍从武官的阿南惟几，示意他跟过来。
“我？”
脑子不太好的阿南惟几没想到天皇要找自己商谈，就算要找军方人员谈话，海军大将不就在自己边上吗？
“阿南，不要多说什么，陛下让你回答什么问题就老老实实回答，不要过多表达自己的态度，否则陛下很有可能会将你的话当做陆军的态度。”
海军大将铃木贯太郎抓住他的衣袖，让他在天皇面前不要口出狂言，
这个阿南的脑子可不太好，铃木贯太郎在组建战时日本最后一届内阁时让他当了陆军大臣，
原以为他能老老实实的配合一下，商讨投降事宜，结果他竟然搞出了本土决战计划，拒绝了《波茨坦公告》，公开宣称要执行一亿玉碎！
铃木贯太郎很担心他会把年轻的天皇带偏。
阿南给了海军大将一个你放心的眼神，自己好歹在陆军里干了这么多年，该讲什么话不该讲什么话都是知道的。
当他走进天皇的房间时，裕仁第一个问题就将信心满满的侍从武官问懵了。
“朕知道你们陆军一直在干什么，但之前朕都不想管，你们想要驱逐长州藩阀，田中义一和宇垣一成已经基本退出了陆军，你们陆军内部自己的争论你们自己处理，但让那些青年将校不要做的太过火了。我现在不想追究陆军内部的思想问题，我只想知道如果帝国要进行对夏国的战争，你觉得我们有几成胜算？”
阿南在茫然后又感到十分的兴奋，这意味着未来天皇有意开战，那么陆军的军费就不用愁了，他们也可以加官进爵，实现年少时的远大抱负，为帝国踏上大陆，征服世界的道路添砖加瓦！
“陛下，我们陆军将全力支持，但现在不是最好的时机，我们认为……”
吕军所部在胶东地界上突然慢了下来，以往一日能行进50公里，现在一日行军20公里，甚至刺杀当日还停下来修整一日，让陈自如迷惑不已。
日本顾问团没时间出谋划策，他们正在焦急地等待国内情况的后续发展，
因为刺客加入的社团是他们陆军的退伍大尉开的，社团谈天论地的地点也在自家酒馆中，参与者有不少是同期老兵以及军中后辈，
要是一个处理不好，他们肯定要灰溜溜的撤回国内，
这种高开低走的结局不是他们想要的。
陆军的年轻军官对于同僚的行为倒是十分赞赏，部分“樱会”的少壮派还喊出了“昭和维新”的口号，准备带着几名亲信，一同去袭击其他的内阁大臣府邸，然后栽赃给日共赤色分子，接着以民间革新势力向议会示威，军方随后发动政变，建立军人内阁。
好在大部分军官还是脑子比较清醒的，要是一不小心搞得过火，惹恼了天皇，他们几个直接被踢出军队是小事，参谋本部等军部势力增强被打断就完了。
第六师团因为没有接收到下一步指令，收拢完部队后就停留在了东营港周围，荒木贞夫也摸不清楚情况，打算先稳一手。
虽然荒木贞夫是陆军“信念派”的中坚力量，在麾下第六师团中大力宣扬皇道思想，主张精神胜过武器，但此刻这个老狐狸也嗅到了国内局势风云莫测的气息，约束住请战的手下。
胶东半岛上出现了罕见的未交战状态，除了装甲部队在敌后收获颇丰，吕军部队诡异的停下脚步，日军在等待国内的指示，齐军守备部队在疯狂地加修工事。
好在陆军那边没有让这些顾问军官等多久，石原莞尔很快就收到了颇有交情的永田铁山发来的电报，里面都是让陆军十分兴奋的消息。
“石原君，国内发了什么消息来？”
“你们自己看吧。”
反正周围都是陆军内部的天保钱组与幕僚革新派成员，大家也都是木耀会二叶会一夕会这类军中社团的成员，也就不用担心泄密什么的，石原干脆将电报发到他们手中，与他们一同分享喜悦。
“天皇与侍卫武官阿南惟几交流了对夏国局势的看法，并召见了几位陆军高级将领与军事课的几名军官，在皇宫内的军事沙盘上进行了局部冲突的推演。
推演结束后，天皇对陆军的准备十分满意，但由于现在陆军规模、装备、预备役等方面力量不足，无法实现较大战果，因而天皇否决了全面开战的方案，转向支持陆军在未来几年的改革方案。
但陛下要求参谋本部做好对夏国作战的军事预案，同时建设总动员体制，进一步深化崇皇重武的思想。
而且陛下同意对夏国赤色地区和东北地区进行试探的方案，我们分隔夏国，制造傀儡政权的想法得到了天皇陛下的首肯，他让我们将相关方案汇总起来，会亲自过目！”
“石原君，陛下看好你的满蒙方案！”
“我们陆军终于重新站起来了！”
“天皇陛下万岁！！！”
石原莞尔倒是对这一切很淡然，他不是不激动，而是这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特别是经济萧条开始后，他就一直在完善自己的满蒙生命线计划，准备夺取夏国东北地区，成为帝国崛起的垫脚石。
当年郭松龄事件发生后，他就提出过增兵关东军与高丽军，等待郭军与奉军两败俱伤后，出来接收渔翁之利，
但由于当时的内阁坚守不干涉的原则，顶多睁只眼闭只眼让陆军给张雨亭运点军火过去，也不愿意抛开没用的国际脸面给关东军增点兵。
而郭松龄上位的结果很明显，日本人的日子不好过了，
他仗着有江淮在背后撑腰，还和关内朝廷实现了关系正常化，开始大量清除日资，将原先抵押给日本人的权益一项项收了回来，对关东军的监视也越来越严重，甚至还打算在南满铁路左右重新修一条平行铁路，让日本国内苦不堪言。
而正是在东北问题上的远见让石原莞尔在高度内卷化的日本陆军内部出人头地，成功拿到了顾问团副团长的位置，
由于团长只是挂名，他实际上就是日本派驻山东的最高顾问。
“好了，可以给荒木师团长发电报，让他向我们这里靠过来。
现在天皇支持陆军，若槻礼次郎被要求向人民党发出最后通牒，要是阻拦第六师团的行动，将视为与日本敌对。
有了这一通电报打底，恐怕飞虎军不敢再对我们出手了。
他们敢吃掉一个500人的骑兵大队，但肯定不敢对第六师团做什么，那可是一整个两万多人的师团！”
“对，夏国人只敢做小动作，只要我们将第六师团部署到城内，他们就不敢攻城了！”
“石原君的兵法学的真好，我看他是昭和第一兵家！”
石原莞尔表面上对下属的吹捧不上心，实际上嘴角已经快压不住了，为了不慕名利的人设立得住，他赶快去齐军守备部队司令部，找陈自如商量计划。
陈自如一脸愁眉苦脸的样子，他正在对一份报告发愣。
“陈将军，帝国陆军最精锐的第六师团马上就要到了，你需要做好宿营地的准备，另外城中的秩序要维持好。
陈将军，你在听吗？”
陈自如缓过神来，并没有接过第六师团的调动报告，勉强露出笑容。
“石原顾问，你们恐怕要白跑一趟了，对面的飞虎军可不是什么善茬，他们不会因为贵军的进入而停止攻击。”
“怎么可能呢？一旦攻击帝国陆军，就相当于要冒着和我国全面开战的风险，刘瑞的胆子有这么大吗？江淮正处于建设时期，他们不怕我们在淞沪登陆后打断他们的发展吗？”
“你知道吕军他们为什么突然停下脚步吗？”
石原莞尔一直在关心国内情况，这些事情他还没有注意，他拿过陈自如桌子上的情报，打算是什么让这个守备司令丧失了抵抗的信心。
“天哪，他们竟然铺设了一条铁路，怎么是单向的？”
“后面还有。”
“什么，列车炮！他们竟然出动了列车炮？吕军也太看得起你们了吧？”
陈自如很想说一句不会说话可以不用说，但还是将这句话咽了下去。
“不是针对我们的，这门240毫米列车炮是为你们准备的，在你们宣布将济南纳入日本保护区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开始修筑铁路线，当第六师团抵达东营的时候，青岛港卸下了这门炮。
吕军放慢脚步一是在修筑简易铁路线，满足自己的补给需求，剩下的就是等待这门列车炮，这是为你们准备的大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