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图谋
李仁褔贵为朔方王、节度使,两个儿子却在榷场里搞黑吃黑,诈取行窃者与不正当做买卖人的货物,这多少让赵旭几个有些意外。
燕归农说:“我看他们不光是为了好玩,而是多次惯了,怪不得他们能那么胆大,原来自己监守自盗。”
几个人一路前行,一边走一边说话,从城里出来的时候,木兰就一直的攀着赵旭的胳膊,这会拉着赵旭的手不丢。
燕归农和夏显林都觉得这个名叫木兰的女子对赵旭之间不仅仅是兄妹那么简单,必然是喜欢了。李顺才对儿女私情不以为意,说道:“李彝敏和李彝俊是一个母亲,都是闫氏所生,这两人在李家六个子嗣之中是一母同胞,做事也最像兄弟,不管什么都是一同前往,好事如此,坏事,也是如此。”
这下众人都明白了李顺才为何在城里和李彝敏李彝俊客气了,所谓今日做事留一线,为的是今后好见面。
当初李顺才将木兰送到夏州陈氏牧场,也是知道陈氏牧场的家主陈福泰为人忠厚,当下几人到了之后,陈福泰一见赵旭夏显林和燕归农,就知道这几人非同凡响,都是好汉,又听木兰说已经将丢失的羊找回并且卖了,更是高兴。
李顺才先是感谢了陈福泰对木兰的照应,而后要从陈家牧场购买大批牲畜给党项人用。
陈福泰心里大喜。从契丹回来的党项人多有几百,以放牧为生,这下每家需求的牲畜就不是少数,今后这就是一个固定的财源。
赵旭不缺钱,本就随身携带着金银,当下尽数给了陈福泰,一是作为买卖的所需,二是为了感谢陈家照顾木兰的恩情。
买卖说成,陈福泰心里感叹,可见是应了那句“好人有好报”,于是大摆筵席,大家喝的尽兴而归。
只是这下木兰说什么也不和赵旭分开了,于是大家将她带离。到了长泽丘,原本早些回来的党项人已经将在夏州城里发生的事情给大家伙说了一遍,众人又围过来,李顺才大声的说了已经和陈氏牧场联络购买了牲畜的事,又说所购牲畜的钱,都由“李彝殷”给大家出了,且不必归还,算是李彝殷给族人安顿下来的一份心意。
跟着李顺才从契丹到夏州的族人本来一路都看到赵旭威猛豪气,连契丹的大将翰鲁宛对他都十分客气,之前已经私下议论纷纷,这下听了李顺才的解说,才知道原来这热心肠的少年名叫李彝殷,竟然真是党项人,心里更加高兴亲近,大家纷纷说了许多感谢的话。
赵旭知道李顺才的计谋和用心,只是笑着和党项人叙话,不过翻来覆去的只是一句“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显得耿直而质朴,让党项人更加喜欢。
隔日陈福泰将牛羊送至长泽丘,赵旭将购资如数交付,并和燕归农夏显林几个分发到了党项人手里,众人又是一番感谢,隐隐中,将这个“李彝殷”已经看成了本部的青年翘楚。
自此,党项人在长泽丘畜养牲口,又将羊毛纺条织毡,到夏州城里与人交换粮食,渐渐的安生了下来。
天气逐渐的寒冷,彤云密布中,一场大雪从天而降,天地皆白。这天赵旭和夏显林燕归农左右无事,三人带着木兰去夏州城里闲逛,好好了喝了一通酒,给木兰添置了几身新衣和饰物,又买了不少吃食回来,就快到长泽丘时,燕归农眼尖,看到风雪之中远处黑压压的有许多人,本来以为是陈福泰牧场的人来送牲畜,但是走近,却听到了呼喝争吵。
“娘的!是那个不拿主意的小鬼。”
燕归农骂了一句,夏显林和赵旭都知道是夏州的官兵来了,木兰和燕归农夏显林早就已经熟悉,问:“大哥,不拿主意的小鬼,是什么意思?难道还有拿主意的大鬼?”
燕归农哈哈一笑:“管他是什么鬼,哥哥我是钟馗,专治不是人。”
说话间,四个人已经过去,见到那些官兵里领头的正是那日河边的那个“不拿主意的小鬼”。
这人正在和李顺才争辩,嘴里说道:“咱们之前和岐王李茂贞一直敌对,征战多年,如今李茂贞那厮死了,他的儿子李从曮也不是个消停的货色,从今年夏季到现在骚扰进犯咱们银州,就没有停过,我哪里用得着诳你们?王爷也前去督战几次,我这拿着文书你们都不信么?”
长泽丘的党项人将这几个夏州的兵卒围了一圈,大家七嘴八舌的问:“我们并没有说你诓骗,只是我等从契丹刚刚到这里,你看看这些老老幼幼,哪个能当的兵拿得起枪?”
“对,契丹人将我们的青壮全都抓了去,我们痛苦不堪,才回到夏州,如今羊羔还没有长成,如何能顶上用处?”
官兵中领头的皱眉说:“你们说的,我都知道,可我只是在传达上面的命令,我解释了这么多,你们缠着我也没用处。”
“你们看,王爷说的清清楚楚,十五岁以上,七十岁以下的男子自备军粮从军,其余男女征派从事运输粮草,可不是我瞎说的……”
李顺才站在人群里一直没说话,有人在他身后嘀咕道:“早知就不回来了,在契丹如此,在夏州,也是如此。”
李顺才一听皱眉,有个兵士说道:“你这话不对!在契丹和夏州能一样么?这是为咱们夏州人自己出力,是为了保卫咱们夏州百姓,能和契丹一样?”
党项部众听了都纷纷说不去,这天寒地冻的,去了准定回不来了,不被累死,也被冻死。
“我话传到了啊,你们自己看着办。”
这些兵丁说着就走,一转身就看到了赵旭几个,那个领头的嘴里嚷了一句:“我就说呢——你们这不是青壮又是什么?”
燕归农没有含糊,大着嗓门叫了一句:“我青壮的很!你要不要试试?但我不是夏州人,怎么,你要打我?”
“你那么大声干什么?”这人也喊了一句:“你不是夏州人,在此作甚?”
“我来捉鬼。”
“捉鬼?捉什么鬼?”
“有什么鬼我就捉什么鬼,不管小鬼老鬼,还是捣蛋鬼!”
木兰以为燕归农要说“不是夏州人就不能在夏州了?”,可是燕归农却说他是钟馗捉鬼的,忍不住就要笑。
和燕归农争辩的人见燕归农面目狰狞,好汉不吃眼前亏,眼神又掠过身材健硕的夏显林,问年轻面嫩的赵旭:“你又是什么人?”
“我是男人。”赵旭淡然的回了一句。
这人怒了:“我知道你是男人,我问你是什么人?”
木兰背过身终于笑了起来。赵旭捏了一下木兰的手,示意她忍住,有些奇怪的反问:“你都知道我是男人,还问我是什么人?你究竟让我回答什么?”
这人想要发火,可是再一瞧,知道不能动武,压着火问:“我是问你叫什么名字?是党项人不是?”
李顺才这时忽然的说道:“他叫李彝殷,是拓跋家人。”
“李彝殷?我记住了。明天,去城里募兵处报道。我等着你。”
赵旭“哦”了一声,说:“还没请教……”
“我是拓跋崇云。”
这人说完,催马就走,再也没有停留,木兰咯咯的笑出了声。
大家见到赵旭回来,都说募兵之事没法应招,七嘴八舌的,一时间说什么的都有。赵旭安抚了一会,等众人离开,李顺才说道:“岐王李茂贞历来就与夏州不合,他死后,他的儿子李从曮如今是凤翔那边的西平王,两地一直有摩擦。不过此时征兵,不知道内因如何。”
燕归农说:“不会是借着募兵,想让咱们给当官的送钱吧?”
“这大雪下的,两军不说敌对,就是刀枪都冻得握不住,还作战?我看这事有腻歪。”
夏显林说:“大哥说的是。我记得,契丹人要是进犯中原,往往选择的都是草长鹰飞、秋高马肥的秋天出兵作战或者行猎,因为此时战马最膘满肉肥,作战使用最为得力,而且此时塞外草原牧草茂盛,补给压力很小。我看夏州和云州那边也没有什么不同,俗说秋收冬藏,这时候征兵作战,的确是有些反常。”
赵旭明白李顺才始终是想让自己想方设法和李仁褔家人接触,他其实刚才也有此意,所以才故意顶撞拓跋崇云:“不管怎样,明天去看看就知道了。”
第二天雪依然没停,赵旭本想一个人前去,燕归农和夏显林不放心,害怕有诈,三人到了城里募兵处,却见到大门紧闭,等了一会,也不曾见人。
“娘的!这不是耍人?”燕归农在雪地里站了一会,有些不耐烦,就挥拳擂了几下门,但是捶门的声将门口树枝上的雪都震落了一些,还是没人搭理。
三人无奈,只有到一处酒肆喝酒取暖,到了下无再去,依旧没人。
“我看那个拓跋崇云就是故意拿着咱们当耍子的,”在回去的路上,燕归农恶狠狠的说:“下次见面,看我不打掉他的满嘴牙,让他做一个无牙鬼。”
回到长泽丘后,李顺才听了三人的说辞,也不知道究竟:“总之稍安勿躁。我这几天已经联络到往日的几个朋友,如今夏州的情势和许多年前有很大不同,我打探了消息,咱们再做打算。”
这天雪停天晴,木兰缠着要赵旭带着自己去外打猎,两人准备好要走,一队人马汹涌而至,带头的两人都是一身锦袍,外披貂皮大衣,服饰极是华贵,长的也丰神隽朗,正是李彝敏和李彝俊弟兄两个。
这一行人到了跟前,拓跋崇云闪了出来,对着李彝敏李彝俊说道:“小王爷,那天就是此人应募,但是小的没等到。”
赵旭一看拓跋崇云和这两位混世魔王一起,就知道今天的事情不好善了,他站着不吭声,木兰紧紧的拉着他的衣袖,站在一侧。
李彝敏早就瞧见了雪光之中明艳的木兰,想要忍住不看,可心里却又想看。与此同时,李彝俊也是一样的表情。
那天李彝敏和李彝俊就觉得这个小女子出众,别有一番韵味,想要带走调教,却未曾如愿。木兰这一段心情大好,吃的也好睡得也好,赵旭自己不怎么花钱,可是对木兰却十分舍得,将钱不当钱看,为木兰买了许多衣服饰物,将她更是装扮的粉妆玉琢一般,这让李彝敏弟兄两个此刻心里痒痒之极。
“这位兄弟,这个拓跋崇云说你没到他那里去,是怎么回事?”
李彝俊说的客气,眼神却往木兰那里瞟个不停,赵旭心里明白,上前说了那天到城里的情形。李彝俊“啧”了一声,问拓跋崇云:“你怎么说?”
“小王爷,小的可一直尽忠职守,既然当值,就从未离开,兢兢业业,我有手下兵士作证啊。”
拓跋崇云一脸的恍急,李彝敏皱眉:“难道人家会冤枉你?”
拓跋崇云辩解道:“的确不曾说谎,小王爷一问便知。”
李彝俊这时说道:“哥哥没必要生气,这人就在这,带回去问问就行,到时候到底是他逃脱征兵,还是拓跋崇云擅离职守,一查就一清二楚了。”
赵旭在李彝俊两个出现之后,就已经想了好几个可能,这会见他们俩和拓跋崇云一唱一和,分明是想将自己带到夏州城里,不知道要对自己下什么暗手。
不过本来到夏州就是有目的的,这下他们送上门来,这个机会不把握就有些亏了。
——大唐的皇宫,契丹人的临潢府自己也闯过,又何惧眼前的夏州城!
心里想好,赵旭说:“那好,我和你们一起去。”
木兰这时急了,阻拦道:“大哥,他们……”
“没事,人家也是公务在身,职责所在,”赵旭拍了一下木兰的手,低声说:“等李叔回来,给他说一下。”
李顺才这会不在长泽丘。木兰见赵旭什么都没带,就骑马跟着那两个眼神不正的什么小王爷走了,急忙的去找昨夜喝多了酒的夏显林和燕归农商量对策。
一路上没人吭声,赵旭想,李彝俊李彝敏到底是知道了自己在长泽丘所以才让拓跋崇云借着募兵设圈套来让自己钻呢,还是根本就是误打误撞的,他们俩被这个意图狐假虎威的拓跋崇云诓着碰见了自己,正巧就拿着自己出那天被木兰要走了羊的气呢?
进了城,还是在那个募兵处,今天倒是大门敞开,赵旭跟着进去,只见一个体形魁梧,虎背熊腰的男子正在对着几个兵士训话。
这男子好相貌,额头平阔,鼻如悬胆,眼神满是精光,有着一种说不出的自信,他见到李彝俊两个后,过来参拜,眼神只在赵旭的身上扫射了一下,就视而不见。
“拓跋崇斌,这一批兵士如何?”
拓跋崇斌?这人和拓跋崇云是弟兄两个?
赵旭正在想,拓跋崇斌说对李彝敏说道:“三王子,这一批差强人意,还行吧。”
李彝俊问道:“让你负责募兵,你为何关门?”
拓跋崇斌说道:“卑职不敢,并未关门。”
拓跋崇云这时说:“两位小王爷,你们不信我,总得信我家哥哥吧?这个人明显就是想逃避兵役,还诬赖卑职,真是其心可诛。”
李彝俊看着赵旭,冷然问道:“你还有何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