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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 远梦如水急,白发如草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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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之前给你说过,我们党项一族在拓拔赤辞手里壮大,归于唐,拓跋赤辞任前唐西戎州都督,被赐姓为‘李’。”

    “到了前唐末年,拓跋思恭是党项族的首领,因为黄巢兵入长安,拓跋思恭与鄜州(今陕西富县)的李孝昌同誓讨贼,立功,唐僖宗任拓跋思恭为左武卫将军,权知夏绥银节度使。到了中和二年(882年),前唐帝下诏命他为京城西面都统、检校司空、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之后进封四面都统,权知京兆尹。”

    “黄巢之乱被平后,拓跋思恭兼太子太傅,封夏国公,赐姓李,拜夏州节度使,实际上,是恢复了前面拓拔赤辞的‘李’姓。后来,前唐肃宗李亨的玄孙嗣襄王李煴叛乱,僖宗诏命李思恭出兵,还没发兵,李思恭就去世了,这样到了乾宁二年(895年),前唐又让李思恭的弟弟李思谏为定难节度使、李思谏的弟弟李思孝为保大节度。”

    “又过一年,即乾宁三年(896)三月,李思孝请求致仕,举荐弟弟李思敬袭位,朝廷遂封李思孝为太师,李思敬为留后。同年九月,前唐以李思谏为静难节度使兼副都统,次年(897)正月,朝廷又以李思谏为宁塞节度使。”

    “党项人看起来似乎在在这时候已经站了起来,迎来了自拓拔赤辞之后的第二个春天。但其实不然,唐末藩镇林立,党项人还只是新兴的势力,根基薄弱,根本和李茂贞、李克用、朱温这些人比不了。甚至在光化元年(898年),身为留后的李思敬被李茂贞逼迫去山南道任武定留后。最后在天复二年(902年)年九月,还被割据西川的贼王八王建吞并。所以,到头来拓拔家还是只有一个定难军在手中。”

    听到这里,赵旭问道:“其他人我勉强可知,只是这个‘贼王八王建’和‘李茂贞’是谁?我不甚了了。”

    李顺才说道:“关于这两人,我给你解释一下,你知道即可,不过其他李姓之人,你一定要记得清楚明白。”

    “这个‘贼王八王建’,就是蜀地高祖王建……”

    赵旭恍然:“哦,我知道了,原来王建是蜀地王衍的父亲。王建娶了徐氏姐妹俩个为后妃,其中有个叫花蕊夫人,被李存勖儿子李继岌身边的亲兵李环杀了。”

    李顺才点头:“王衍的本名叫王宗衍,继位之后改叫王衍。这个王建在年轻的时候好勇斗狠,以杀牛、偷驴、贩卖私盐为业,因为在家里排行第八,被乡人称为‘贼王八’。后来,王建犯罪入狱,被狱吏偷偷放走,藏匿在武当山上,武当山上有个叫处洪的僧人教给王建武艺,让他去投军,慢慢的,王建势力壮大,在蜀地称帝。”

    “至于李茂贞,他的本名叫宋文通,是深州博野(今河北蠡县)人,因为护送兵乱的唐僖宗返回长安,击杀拦截的藩镇李昌符,从而拜凤翔陇右节度使。后来又受封为岐王。”

    “前唐灭亡后,李茂贞还试图联合王建和李克用一起讨伐大梁的朱温,不过未能实现。等李存勖的大唐建立后,李茂贞见李存勖势力大,上表称臣,被李存勖改封为秦王。前两年病死了。”

    赵旭“哦”了一声,李顺才说:“咱们还是接着说党项族的事情。大梁开平元年(即907年),李思恭的弟弟李思谏被朱温授予检校太尉、兼侍中。但是第二年李思谏就病逝,部下们就拥戴李思恭的孙子李彝昌为新留后。”

    “这里涉及到了一个问题,为什么那会李思恭的儿子没有继承定难节度使的位置?那是因为李思恭的儿子李仁佑早亡【注1】,而孙儿李彝昌又年幼,所以这样。现在李彝昌的叔祖李思谏去世,李彝昌已经长大,于是被部下拥戴,同时也得到了朱温的册封,名正言顺。只不过,在开平三年(909年)二月,定难军里有个叫高宗益的叛乱,杀了李彝昌,等到叛乱平息,高宗益被杀后,大家又迎立李彝昌的叔父李仁福为新留后。【注2】”

    说到这里,李顺才的目光灼灼:“赵旭,高宗益出于什么目的叛乱,有没有幕后主使,为什么戍兵在外的夏州蕃部都指挥使李仁福能被迎立上位?这些,都不为所知,我也一直想搞清楚,但是未能如愿。”

    “无论如何,其时岐王李茂贞和身为晋王的李存勖合兵五万要攻打李仁褔,想吞并李仁褔,势力单薄的李仁褔只有向大梁的朱温求救,而与此同时,大梁朝廷派来赏赐夏州的供奉官张汉玫、国礼使杜廷隐到了夏州,张汉玫和杜廷隐这两人很有胆略,听到消息就带领三百铁骑飞奔夏州,和李仁福共同御敌。”

    “朱温接到李仁褔的求救之后,一开始怀疑李存勖和李茂贞攻打夏州只不过是幌子,其实还是想图谋大梁,但是朱温也是一代枭雄,想来想去的,他自己还是亲自西巡陕州,确定李存勖的目标的确是夏州之后,朱温让夹马指挥使李遇、刘绾,兵分两路,去攻打李茂贞和李存勖的后路,这样李存勖和李茂贞腹背受敌,只有退兵,因此从这之后李仁褔就臣服于朱温,大梁也加封李仁福检校太保同平章事。”

    “只是白云苍狗,世事无常,乾化三年(913年)大梁内讧,一年换了三个皇帝,朱温被儿子朱友珪所杀,朱友珪又被其弟朱友贞所杀,内乱不已,注定衰败。到了三月,新任梁帝朱友贞加李仁福检校太师、兼中书令,封陇西郡王。李仁褔虽已如此,可实力还是不行。”

    “后来李存勖和朱友贞一直争霸,大梁龙德二年(922年)梁帝朱友贞穷途末路,还诏各路诸侯王出兵救援,同样接到出兵通知的李仁福审时度势,认为李存勖强而朱友贞弱,于是就给朱友贞了五百匹战马,但是没有派一个人出征。”

    “不过李仁褔的判断是正确的,在龙德三年(923年)李存勖灭大梁,建立大唐,李仁福因为世代与河东的李存勖不睦,心里忐忑,特派从兄宥州刺史李仁裕入朝奉表祝贺,不过李存勖接受了李仁褔的臣服,封李仁福为朔方王,以前的官职依旧,这是大唐同光二年(923年)四月份的事情。”

    说到这里,李顺才沉默了一会,沉声说道:“赵旭,你要着重的记下我下面说的话。”

    “首先,李仁褔身为朔方王,名义上大致的是统辖夏州、绥州、银州这三个地方,但控制的力度时大时小。李仁褔和几个妻室一共有六个儿子,分别叫李彝氲、李彝超、李彝敏、李彝俊、李彝殷和李彝谨。”【注3】

    “其中,李氤氲和李彝殷是一个母亲谭氏所生,李毅超和最小的李彝谨是渎氏所生,老三李彝敏和老四李彝俊为闫氏所生。”

    赵旭一听愣了一下,当时,自己和李顺才以及夏显林燕归农来契丹的时候,李顺才就交待过自己,为了行事方便,此后如果遇到党项人,自己就叫“李彝殷”,同时,那会李顺才还给了自己一个很别致的熊爪项链。

    原来李顺才早就想好了!

    “李彝殷”是夏绥银节度使、朔方王李仁褔的儿子之一。

    李顺才见赵旭陷入了冥思,说道:“其次,李仁褔的大儿子李彝氲在开平三年(909年)高宗益的叛乱中被杀了,李仁褔的次子李彝超现在等于是李家的老大。”

    “再次,李仁褔的第五子李彝殷在高宗益的叛乱中,不知所踪,”李顺才说到这里,猛地盯着赵旭,低声说道:“我给你说,其实李彝殷已经死了,被叛军扔进了井里,这个是我亲眼所见,只是这一点没有旁人知晓。这个世上唯一知道此事的,以前是我,现在,再加上了你!而且,你要记住,我给你的那个项链,是证明李彝殷身份的唯一证明。”

    “只要拿着那个项链,你就是李彝殷,李彝殷就是你!根本不需多言,李仁褔和李彝殷的生母谭氏见了,自然就会知道。”

    赵旭愕然,他猛地就明白了李顺才想要做什么了——若干年前,李顺才就计划着今天的事情了!这就之所以为什么已经死了的李彝殷的项链会在他的手里,这会又到了自己手里。

    “是!”李顺才说道:“我们家族的人如果离开契丹之后,目前最好的去处,就是夏州!而身为党项首领的李仁褔当然会接纳我们,因为那里人少,可是,李仁褔心里必然会提防我们,毕竟,我们这一部在契丹停留的时间太久了,李仁褔怕里面有契丹人的奸细,也会怀疑我们的目的。”

    “不过,要是咱们这一部里有个李仁褔失踪多年的儿子重新出现在他的面前,你说,他会如何?”

    虽然已经明白,赵旭还是问:“李叔是让我假扮李彝殷?”

    李顺才否定道:“不是假扮,你就是!”

    “我……”赵旭没说完,李顺才打断道:“这就是我为什么说你比思德更适合,去完成我想做的第二件事的原因——从年岁上说,思德比李彝殷大,而你刚刚合适;从面相上说,你长的很像李仁褔那个在叛乱中死掉的大儿子李彝氲。”

    “我从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已经确认了这一点,只是那个时候还不具有说这些话的时机。”

    “你想,我这个外人都差点认为你就是李仁褔的儿子,他们自己会怎样想?骨肉亲情是最难割舍的!”

    “仅仅这两点,你都是李彝殷的不二人选。”

    “可是……”赵旭一开口,又被李顺才给打断了:“没有可是!我们那一部人除了我没有一个人认识你,夏州那边,也没有人认识你,至于契丹和大唐有些人认识你,那又怎样?你就说你自小流浪四方,到处为家,随便说什么理由都可以,只要让李仁褔见到你,只要让谭氏见到你,只要让他李的家人见到你,他们再看到你身上的项链,想不认你这个李家的孩子,都难。”

    赵旭又说道:“可是,我……”

    赵旭是想说洛阳还有一个自己的同母异父的兄长李昶,再有,田蕊、田悠、郭氏,他们都很熟悉自己,况且还有石敬瑭,刘知远这些人。

    “你想到的,我都替你想到了,那些都不是问题,”李顺才说:“至于没想到的,今后随机应变,逢水搭桥。”

    “如果此计成功,你就是我们党项人的大恩人。”

    李顺才很是有些激动。赵旭沉吟说:“李叔,不是我顾虑,你说你们族的人在契丹时间久了,会不会有人不想离开?毕竟,所谓习惯成自然,跋涉到夏州,路途遥远,这个,你可考虑到了?”

    李顺才:“你说的是,有人的确不想走,但是要走的是多数,我早就联系好了,这个你尽管放心。”

    赵旭又说:“还有,就是契丹人这边,他们会轻易的让你们,哦,让咱们离开吗?”

    “这就是我需要你从中费力的事情,”李顺才说道:“我所做的前后这两件事其实丝丝缕缕的纠缠很紧,每一步都很重要,没有前面就没有后面,前面的事情做不成,后面的无从谈起。如今阿保机死了,如果耶律德光当了皇帝,凭着你和他的交情,我估计问题不大。”

    赵旭皱了一下眉:“话是这样说,可是耶律德光的娘述律平非常厉害,我还是怕有阻挠。”

    “事在人为!”李顺才说:“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总之我们离开契丹,是我今生最后的愿望,势在必行。”

    赵旭想想,点头说:“好,李叔既然已经筹谋的这样周密,我去做就可。”

    李顺才见赵旭始终没有询问关于他自己的事情,更加知道,赵旭的确是个厚道又能被信任的人。

    李顺才问道:“赵旭,你就没想过你自己这样做的好处和坏处吗?”

    赵旭笑了:“能为李叔做事,能代替思德兄做事,还要想什么好处和坏处?这世上什么是好事?什么又是坏事?其实有时候就是塞翁失马,只管去做就行了,想的太多倒是前怕狼后怕虎的,往往只会裹足不前。大丈夫担当身前事,何须计较他人在身后评论?”

    “不然,”李顺才否定道:“坏处,显而易见,耶律德光真的未必会放你离开,因为你的种种表现,他会舍不得你走,还有,你刚才说的述律平,这个女人确实非常厉害,谁也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事,你一定要小心提放。”

    “至于好处,那也是显而易见的:如果顺利到了夏州,又能被李仁褔给认了的话,那么,你就是朔方王的第五子,那你今后要对付石敬瑭和刘知远,就有了凭仗,有了根基,有了地盘,也就有了人力和财力的支持,无论今后要做什么,简而言之,皆有可能!”

    李顺才的话非常隐晦,也非常的明白。赵旭心说也是,不过夏州人力恐怕也没多少,地盘也没多大,至于财力,夏州自己没去过,那会倒是到过银州和绥州,这银州绥州两地那么的穷苦,以此可见夏州能有什么财力可言?

    但毕竟要是站稳了脚跟,今后就好办事了。

    对了,刘皇后那会给自己说的她藏宝的地方,有空的话,不免要去勘验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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