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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9 第一百一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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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一十五章)

    天旋地转的感觉持续了一会儿,但是韩江阙仍然能隐约感觉到自己被粗暴地从车里拖出去之后,直接就被扔在了水泥地上。

    接着周围隐约传来很低沉的谈话声,还有几个人走来走去时杂乱的脚步声,在混沌之中,他感到面上像是被泼了水,骤然一凉。

    突如其来的刺激使他浑身都抖了一下,猛地睁开了眼睛。

    眼前的场景刚开始还重着影,废弃停车场的棚顶像是在旋转。

    韩江阙用手抹了一下脸,只见指腹上沾着稀薄的血水,顺着指缝流淌下来,颜色很是刺眼。

    “醒了?”

    一个熟悉的阴沉声音从韩江阙头顶传来。

    韩江阙的头疼得厉害,但仍然马上努力撑起身子坐了起来。

    他抬起头,便看到穿着黑色大衣的卓远正冷冷地俯视着他,那一瞬间,韩江阙感觉背心一寒,有了种极不好的感觉。

    肋骨应该是断了一两根,一按胸口,里面就刺痛得厉害,他尽量吸气也吸得很轻,不刺激到自己的伤势。

    头当然也很疼,但是撞得不重。

    卓远背后,韩江阙的路虎车尾已经被一台黑色的suv撞得一片狼藉,尾部都凹陷了进去,排气管排出一缕缕的白气。

    而周围还有五六个alpha就站在一旁,把他们这样牢牢地围了起来,这些人穿着各异,但是无一例外都是高大强壮的体型。

    韩江阙的目光缓慢移动,他着意地观察了几个alpha的手。

    只见这些人的手掌都肌肤粗糙、骨节也十分粗大,甚至都多多少少带着点旧伤,其中有一个人的小拇指甚至缺了一节指节。

    韩江阙瞬间就意识到,卓远这次带来的这些人估计连正规的保镖都不是,而是一些彻头彻尾的亡命之徒。

    这样的场地、带来的这些人。

    都是极其危险的信号。

    “卓远,”

    韩江阙吸了口气,哑声说:“你想干什么?”

    “嗤,我想干什么?”

    卓远冷笑了一声,说话时语速很慢。

    他棕红色皮靴往前迈了一步,然后停在韩江阙面前。

    韩江阙沉默着没有开口。

    而卓远等待了几秒钟之后,忽然抬起一只脚,狠狠地踹在了韩江阙的胸口部位。

    这一脚踹得韩江阙顿时重重地闷哼了一声。

    他本来就肋骨断了,这一脚更是踢得他肺部剧痛无比,整个人的身子因为痛苦而蜷缩,额角冒出了冷汗。

    卓远凝视着脚下的alpha,眼睛里隐约露出一丝快慰:“韩江阙,你不知道我想干什么吗?你既然要把人往绝路逼,就得知道人被逼急了、是会干出些疯事的,对不对?”

    他一边说,一边缓缓地蹲了下来揪住韩江阙的领子,慢条斯理地说:“我让文珂警告过你,不要把事做绝了。你们俩就是不听,既然没有阳关道,那看来我们大家也就只有这条独木桥好走了。”

    他的语气阴冷,里面的含义给人一种可怖的感觉。

    韩江阙此时显得很狼狈,暗沉的血迹黏在他的脸上,线条优美的下巴上也沾着灰尘,但他一双漆黑的眼睛却闪动着少有的镇定光芒。

    多年的拳击经历,让韩江阙对自己的身体状态把握得比一般人要准确得多。

    他知道,现在的伤势距离致命的程度远得很,看似吓人,但是其实还不如有些凶险点的拳击赛对他打击大。

    卓远这帮人的本意,也绝对不是要把他直接撞死,只是要把他撞得失去大部分的反抗能力。

    在暂时丧失了引以为傲的强悍体魄时,韩江阙的脑袋不得不飞速地运转着,他必须要从极为恶劣的状态中找出应对的方式。

    “卓远,你要杀我,用不着这么麻烦。”

    韩江阙平视着卓远,甚至连愤怒都没有表现出分毫,而是一字一顿地道:“更不用带这么多人特意把我堵在废弃的停车场。你想要什么?”

    卓远看着韩江阙的脸——

    这是何其得天独厚的一张脸。

    他记得高中时,omega们会在课间特地跑到他们班级的门口,偷看在课桌上趴着睡觉的韩江阙。

    韩江阙漫不经心地从走廊里走过的时候,那些omega会害羞地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韩江阙是那个众所周知的坏孩子,格格不入,叛逆而且顽劣。

    但所有人都不明说的是——

    韩江阙也是北三中的风云人物。

    相比之下,卓远不是坏孩子,他待人温和,成绩上游,对每个老师都很有礼貌。

    但他只是,很平庸。

    卓远的眼里迅速地闪过一丝阴戾,但很快便被他隐藏了下去。

    他今天来,同样是濒临绝境地孤注一掷,他没有时间可以浪费。

    卓远松开了韩江阙的领子,往后退开了一点,忽然露出了一个很浅的笑容。

    “你倒也没我想象中那么笨嘛。”

    他理了一下自己的衬衫袖口,然后淡淡地说:“韩江阙,我懒得废话了,我知道你们找了检察院的关系,拿出了点证据,一直把我爸扣在里面调查,想要把我大伯也扯进去。我要你现在打给你手下的人,把你们的关系和材料都撤了,说文件是假的、证据是假的,证人做假证,随便你怎么处理。

    “但是就在今天,我要我爸马上就给我从看守所出来。”

    卓远伸出手,一旁的alpha马上俯身,从大衣里掏出一个手机递到卓远的手掌上。

    卓远就这样平摊着手掌,把手机递到韩江阙的面前,轻蔑地道:“韩江阙,打几个电话,现在就给我把事平了。怎么样?为了保住你这条命,你应该做得到吧?”

    韩江阙并没有马上接过手机,而是抬起头,静静地和卓远对视着。

    他知道,卓远口中轻飘飘的几个电话,意味着他之前所做的一切准备,都将在顷刻之间前功尽弃。

    半年了,这半年之中,他用尽了全力,甚至和文珂都因此生出嫌隙,这样咬紧牙部署的打击计划,在距离成功一步之遥的时候面临这么残忍的抉择。

    一片雪花不知从哪里悄然飘落,落在卓远的手掌上。

    那几秒间,整个停车场里安静得只能听到呼啸的风声。

    沉默,依旧是窒息的沉默。

    卓远忽然笑了,转头给一旁的alpha递了个眼色。

    身着灰色毛衣的魁梧alpha心领神会,一把揪住韩江阙的领子,直接把受伤的alpha拎了起来,然后握紧拳头,一拳砸在了韩江阙的右脸上。

    韩江阙踉踉跄跄地往后跌了两步,最后勉强用手扶住路虎的车身,才勉强没有再次瘫坐在地上。

    而他还没有站稳,就被另一个alpha从后面揪住头发,“砰”的一声把他的脸重重地按在冰冷的车盖上。

    被击打头部的时候,牙齿不小心生生咬下了一小块血肉。

    韩江阙忍不住发出了一声低吼,他口、腔里满是血腥的味道,刚一开口,就吐出了一口浓稠的鲜血。

    卓远也站了起来,他脚步轻快地挨到韩江阙身边,低声道:“韩江阙,这个电话你打还是不打?”

    韩江阙侧着脸被摁在车盖上,只能用这种屈辱的角度歪头看着卓远。

    他咬紧牙,过了好几秒,从牙缝中挤出了四个字:“电话给我。”

    卓远忽然咧嘴笑了。

    他俯身过去,在韩江阙耳边轻声说:“韩江阙,咱们毕业之后这几次见面,你对我都很不客气啊。当然我也知道,毕竟我操、了你最爱的文珂十年嘛,你心里对我很有意见,但是你这样的态度,还是让我很不爽——你能理解吧?现在打电话这个事,还真不是我求你,是你求我,求我给你一条生路。韩江阙,你得拿出点诚意来,得让我心里痛快一点,对不对?”

    卓远身上的水仙花信息素扑鼻而来,随着他阴恻恻的声音,让韩江阙的背脊都不由起了一串鸡皮疙瘩,像是被一条毒蛇附在身边说话一样。

    韩江阙紧紧地闭上了眼睛,过了好一会儿,他终于轻声说:“卓远,对、对不起,你让我打电话吧。”

    “韩江阙,没那么容易哦。告诉我,你那么喜欢文珂,但是他第一次脱、光衣服,第一次被咬脖子,都不是给你,你其实难受坏了吧?所以你才这么报复我,对吧?”

    卓远看着面前脸上沾着斑驳血迹的俊美alpha,他的语气有种克制不住的兴奋

    他早就想这么说了,肆无忌惮地把他心里最恶劣的想法说出来。

    在贬低文珂的同时,更能够让韩江阙感受到痛苦和屈辱,这对韩江阙施与任何酷刑都要让他快慰——

    他要让韩江阙知道,占有文珂的第一个人是他,这就是无上的胜利。

    “是的。”

    韩江阙长长的睫毛颤抖着,哑声道:“我太喜欢文珂了,他和你在一起的事,让我太痛苦了。卓远,让我打电话吧,求你了,行吗?”

    这是他一生中第一次在卓远面前求饶。

    那一瞬间,他的痛苦,何止是心如刀绞。

    残忍、自私,虚伪——

    卓远身上融合了他所有最看不起的品质,是集卑劣为大成者。

    就像受伤的狼绝对不会在鬣狗面前苟且偷生一样,他从没想过要在卓远面前示弱,他的骨子里是骄傲的,即便是一无所有的年少时刻,都没有任何人能让他低下倔强的头颅。

    这世界上最残忍的事,莫过于凌/迟自己的尊严。

    如果是在一天之前,他宁可就这样被活生生打死,也绝不会求饶。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卓远以为用文珂刺激他,会让他崩溃,可是卓远不知道的是,经过昨天晚上的那些话——

    提到卓远,只会让他前所未有地成熟、冷静。

    现在的他不再是当年那个孤独的韩江阙了。

    他是要陪伴文珂一生的alpha,是小雪和念念的爸爸。

    他绝不会轻易倒下。

    ……

    卓远看着面前这个面色苍白、浑身颤抖的alpha,有那么一瞬间,他近乎有种击败了一生最大敌人的成就感。

    韩江阙也没那么无坚不摧,也会因为怕死,软弱地对着他求饶。

    他甚至很居高临下地生出了一丝丝同情。

    他用眼神示意一边的alpha松手,“嗤”地冷笑了一声,把电话递给了韩江阙,然后从怀里掏出金属烟盒。

    韩江阙擦拭了一下嘴角淌下来的鲜血,面无表情地看着手机,忽然抬头问了一句:“这是你的手机?”

    “你当我是傻/逼?”卓远不屑地点燃了香烟:“我会带我自己的手机过来?”

    他对于做这种阴损的事显然颇有心得,不带自己的电话行动,就如同在b大动手时会毁掉监控一样,他不会留下证据。

    “我接下来要打三个电话,分别是检察院里面的人,一个部署全局的经理,还有在外面办事的手下。”

    韩江阙很冷静地说。

    “我不管你打几个电话。”

    卓远不耐烦地道:“我只要在接下来,马上听到我安插在看守所那的人打给我,告诉我,我爸出去的手续办妥了,明白吗?”

    韩江阙拨通号码的时候,手指不由微微抖了一下,但他知道这不是犹豫的时候,他必须要先按照卓远的意思去办。

    最先打给的人是经理,然后是通过经理打给了检察院里面的关键人物,再然后是办事的手下。

    这三个电话,当然全程都是打开着免提,在卓远严密的监控下完成的。

    韩江阙的手下蔡经理也能够从韩江阙这突兀的命令,和奇怪的语气之中听出一些端倪,不由多问了一句:“韩先生,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你现在在哪里?这个时间太紧张了吧,让看守所马上放人,这根本不符合程序,很难办啊。”

    “……”韩江阙深吸了一口气,还没开口,就感觉到一把匕首已经抵在了他的喉咙处,旁边的一个alpha握着刀冷冷地看着他。

    “我没事。”

    韩江阙平静地道:“马上就按我说的去做,我不管你用什么方式,花多少钱去打点,十分钟之内,我一定要卓远父亲办好手续离开看守所,手续可以补,但是这件事绝对不可以耽误。听明白没有?”

    卓远抽了一口烟,示意手下把手机拿了过来。

    他坐在另一辆车的车盖上,一双眼睛阴沉地看着倚靠在路虎车上的韩江阙,神情有种不同寻常的动荡,似乎是在激烈地思考着什么,自己也没做出决定。

    他和韩江阙两个人就这样沉默地、戒备地相望,谁也没有多说话。

    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八分钟……

    直到一声清脆的铃声响起,卓远身边紧跟着的一个一直没有动手的alpha接了电话,只是“嗯”几声,随即就凑到卓远耳边,低声道:“那边来信儿了,我们的人已经接到老爷子了,里面说上面接到了重大新材料,把这案子先退回去,手续之后再补办。”

    “卓远,还有别的事吗?”

    韩江阙问。

    韩江阙也在看着卓远,不知道为什么,此时卓远的神色,让他仍然感到隐隐的不舒服。

    卓远没有马上回答。

    从任何常理的角度来讲,卓远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

    短时间内,卓家的确是元气大伤,但也很难再在同一个地方跌倒,起码在接下来的时间内,卓宁可以迅速逃往海外。

    这对于卓远来说,当然打击巨大。

    但如果不是他孤注一掷,直接玩黑的,把韩江阙给挟持了,连这一步反攻都是泡影——

    更何况做官的卓立全程被保了下来,虽然这也意味着卓宁险些被牺牲,但只要卓立还在,卓家总有东山再起的一天。

    这是反败为胜、至关重要的一步,但是就连卓远自己也不明白,他为什么仍然感到内心十分的动荡。

    他凝视着韩江阙,韩江阙背后,是停车场的入口。

    外面一道冬日里的阳光照来,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耀眼光芒。

    那一瞬间,卓远忽然觉得无比的落寞。

    他知道,即使今天他赢了,但从此以后,韩江阙仍然会和文珂生活在另一个不同的世界里,一个他从未置身过的温暖世界里。

    这种感觉,前所未有地刺激了他的痛感。

    “卓远?”

    韩江阙微微眯起眼睛,催促道。

    卓远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的烟灰,吹了一下,然后忽然道:“今晚是文珂的产品发布会对不对?那个app,叫末段爱情,对吧?”

    韩江阙忽然感到强烈的不安,但是他还无法理清这种不安是因为什么。

    他捂住胸口,其实这一会儿工夫下来,他吸气时的疼痛感已经越来越强烈,他知道他的身体状况其实非常需要及时就医,所以不得不迅速地回答道:“是的。”

    “我可以放你走。但是你还要再打一个电话。”

    卓远笑了一下,低头把手里的香烟摁熄在了一边,然后从车盖上跳了下来:“我要你打给文珂,告诉他,让他取消末段爱情的发布,让他通知那些媒体发一个临时通稿,说明app的产品开发突然发现重大瑕疵,一年内都不可能正常上市——”

    “什么?”

    问出这句话的不只是韩江阙,就连卓远身边那个秘书一样的alpha都诧异地转过头,很显然,这是个突然变化,就连卓远那一边的人都完全不知情。

    “卓先生,时间紧迫,这里离韩家太近了,我们不要节外……”那秘书皱紧眉毛想要开口阻止,却马上就被卓远一挥手给制止了。

    “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吧。”

    卓远淡淡地道:“韩江阙,你让文珂取消产品发布,我放你走。”

    韩江阙惊愕地看着卓远,嘶声道:“卓远?这和文珂的app有什么关系,他努力了这么久才让末段爱情成功推出,你为什么……”

    卓远也闭上了眼睛,有那么几秒钟,他也在问自己:

    为什么?

    你已经得到了你想要的结果,不是吗?

    卓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在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他的眼底几乎泛起了几缕血丝。

    他忽然对着韩江阙笑了。

    那是一个……让韩江阙永生难忘的笑容。

    卓远的眼睛是黑色的,那种黑,不是颜色意义上的,而是使人如同陷入恐怖沼泽的黑暗,他的笑容使人不寒而栗。

    卓远笑着,对着他轻声说:“因为我最不想的——就是亲眼看到文珂成功。”

    说出这句话的那瞬间,卓远感到前所未有的惬意。

    “我不恨文珂,但是韩江阙,他离开我了,我是真的希望他可以永远生活在失败和不幸之中。”

    爱的反面,原来不是恨。

    是恶。

    一个人终于坦然面对自己心中的恶时,竟然是这么的快慰。

    比起卓家对韩江阙的仇恨,他想他这一生中更终极的痛苦——

    在于看见别人获得他所不能拥有的幸福。

    为了不让这种幸福存在这个世间,他宁可连带自己一起毁灭。

    卓远把刚才握在手中的手机递到了韩江阙面前,道:“打给他,韩江阙。”

    韩江阙感觉他吸入胸腔的空气在打颤。

    他从来没有感觉到这种深刻的恐惧,甚至在几分钟前,连自己的生命都在危险上的时候,也没有这样强烈的感觉。

    面对这种世间罕见的恶念,是需要卓绝勇气的。

    韩江阙感到自己的灵魂被撕裂成了两半,一半是小男孩躲在角落痛苦地哭泣,一半则是成年的他怒吼着想要撕碎卓远。

    他的眼睛直视着卓远,漆黑的眼睛里闪动着浓浓的厌恶、憎恶。

    但是在那一刻,卓远已经毫不在意了,平静地重复道:“打给他。”

    韩江阙知道,任何争辩都已经没有意义了,没有任何事情可以说服卓远。

    即使他心中再清楚,末段爱情是文珂的全部心血所在,卓远都不会在意。

    他接过电话的那一刻,在内心里就已经燃烧起了熊熊烈焰。

    韩江阙的手指颤抖着,却没有耽误半点时间,他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拨出了文珂的号码。

    停车场外的阳光越来越炙热,像是直直地照射在他的后背上一般,他的鼻尖上,冒出了一滴晶莹的汗珠。

    “嘟——嘟——”

    电话铃声响了两声,那边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喂?请问是哪位。”

    “……是我。”

    韩江阙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当着卓远和周围那些满面凶狠的alpha的面,他握紧电话,就像是紧紧地拥抱着电话另一边那个温柔的omega。

    “韩小阙?”

    文珂显然有点惊喜,连珠炮似地问:“你怎么换号码了?你回家了吗?事情办好了?”

    “小珂。”

    韩江阙轻声道:“我有话对你说。”

    “我在听着呢。”

    文珂笑了一下。

    旁边那个穿着黑色马甲的alpha走了上来,已经充满威慑性地举起了匕首,无声无息地盯着他,显然是在催促着他。

    但那一刻,韩江阙的内心,却非常的澄澈安宁。

    他当着卓远和周围那些包围着他的alpha的面,轻声道:“我想你了,小珂。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啊?”

    韩江阙突如其来的聪明起来。

    他的表白跟着另一句要紧的话,就连卓远都皱紧眉头,却没有阻止他。

    而文珂显然敏锐地感觉到了不对劲:“韩小阙?你在说什么?你发生什么事了吗?”

    “哥哥,我爱你。”

    韩江阙忽然温柔地笑了,低声道:“你答应我,永远不要忘了我们爱情里的时间——我对你所有的爱,都在那里面,不要忘记我。”

    “韩江阙!你在说什么?你在哪里!”

    文珂的声音骤然锐利抬高:“你说话——!”

    “妈的。”

    卓远终于意识到不对,狠狠地骂了一声,也和其他alpha也一个健步冲了上来就要夺手机。

    但是太晚了,韩江阙已经重重地把手机摔在了地上,用尽全力地踩了两脚,眼看是报废了。

    而另外一个健壮的alpha直接一拳狠狠地把韩江阙击倒在地,场面一片混乱。

    他的头脑当然不如付小羽和文珂那么周密,但是他有一种本能地、野兽一样的生存直觉,越是到了生死存亡之间,越是迸发出强烈的敏锐和意志力。

    这种生死存亡,甚至超越了他个人的生命,是横亘与善于恶之间的殊死搏斗。

    在脑袋重重地撞在水泥地上的同时,韩江阙的内心却无比平静。

    整个世界都混乱了起来,但却仿佛一部调慢了速度的喜剧默片。

    每个人的行动好像都那么迟缓,他们的手、脚被日头拉得长长的,看起来无比滑稽。

    卓远在咒骂着什么,他反手解开自己的大衣扔到一边,然后凶狠地对着一边的手下伸出手。

    其中一个递给他了一根停车场里随手扔在一边粗长钢筋。

    韩江阙用手抱住头,老练地护住自己的重要部位,但是随即却被人把手臂反扭过来,有一个人的皮鞋狠狠地踩着他的指骨用力地碾,他的手指瞬间就骨折了。

    而其他人死死地摁住了他兀自挣扎的四肢,而卓远高高举起那条钢筋,对着他后颈的腺体重重地砸了下来——

    ……

    其实举起钢筋的那一刻,卓远的心中也想了很多很多。

    人生在哪一秒彻底没有了回头路呢?

    后来他想,其实是这一秒。

    但是他实在太痛苦了。

    时候久了,他甚至已经分不清当年他究竟是先爱上文珂之后,才对韩江阙生出嫉妒;还是先就已经深深地嫉恨上了这个alpha。

    但是有一个秘密,他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高二那年的校际运动会,韩江阙重感冒了两个星期,于是本来他包揽的很多项目都临时委派给了班里的其他alpha,卓远分到了替补比较简单的400米跑步,比赛定在最后一天。

    那时不起眼的他为了能够做出点成绩,每天天没亮就来到学校的跑道上练习跑步,经过十天的集训,他踌躇满志,想要为班级狠狠赢一个冠军回来。

    但是他怎么也没想到的是,最后一天韩江阙竟然病好了。

    班主任理所当然地把跑步项目又还给了体育健将韩江阙,而韩江阙也毫无悬念地领先第二名很远,摘得了第一名的桂冠。

    那一天,班级里所有人都很高兴,一起用可乐干杯。

    没有人关心他的心情——

    为什么偏偏是最后一天?为什么偏偏是他的项目被夺走了?

    十年了,没有人知道这件小事。

    但他没有一天忘记自己那天坐在角落,沉默地看着其他人恭喜韩江阙时的心情,这其中当然也包括了“狗”一样围着韩江阙打转的文珂。

    他嫉妒韩江阙。

    太嫉妒了。

    萨特说:他人即地狱。

    韩江阙就是他的地狱。

    其实很少有人能够理解,极致的嫉妒,才是完全超越恨的恐怖情绪。

    嫉妒是那样的浓烈——

    只要韩江阙存在这世界上的事实,对他来说都备受煎熬。只要韩江阙存在,他就永远生活在与人比较的无间地狱之中。

    韩江阙拥有了文珂,这只不过是这种嫉妒中,最沉重、也最后的一击。

    卓远无数次地想过:如果韩江阙能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就好了。

    但一个人无法凭空消失。

    所以每一秒,韩江阙没有消失的每一秒,都对他来说是更深一层的折磨。

    从今天之后,他想要彻彻底底地解脱。

    这已经无关卓家的仇恨,只关乎他自己的枷锁。

    ……

    冬日里的阳光暖暖地从外面洒了进来,像是金子一般的时光碎了开来,轻柔地洒在韩江阙的脸上。

    在灿金色的光芒之中,鲜血迸射出来,溅在了路虎车上。

    隔着血色的破碎车窗,韩江阙的眼睛一直凝视着路虎里面他的手机。

    在撞车之前,他在录末段爱情立的时间胶囊。

    而这个录制程序,至今仍然没有终止,从他被撞车,到他说出是路上的废弃停车场这个关键信息,再到他挨打的整个过程。

    时间胶囊只要录制满20分钟之后,就会自动把整段音频上传到终端服务器,只要文珂去调音频档案,就一定能拿到。

    韩江阙至今仍然记得自己第一次打拳击比赛的时候,教练是一个美国人,给他鼓气的时候,反复地告诉他:“han,youjustgottahealittlefaith”

    信念。

    韩江阙在做出这个决定之前,用信念赌三件事。

    第一,赌文珂能明白他的话。

    第二,赌多年拳击比赛历练下来的自己足够抗揍。

    第三,赌——邪不胜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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