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大雨前夕
她们这次去的是温泉阁。由校场出来的一条小道，绕过内院连接。三宝自然是去了男浴那边，这些日子他也混了个脸熟，加上年纪小还懂事，自是不用担心，那些男子个个都喜欢逗他。
而姜清河她们寻了个单独的小池，寻了一方安静。
绿央靠在石壁上，看小梦仰起肚皮躺在水面上，尾巴来回摆动着。而她旁边的小鹿正拿着把玉梳一下一下梳着她散在水里的青丝。
姜清河果然是个闲不住的，整个人潜到水里，不知何时来到了小梦的下方，后猛地扑出水面，吓得小猫炸着毛在水面上跃起老高了，最后还呛了好几口水。
“哈哈哈，笨猫儿！哈哈哈哈……”
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走到绿央身边坐下。却惹得绿央龇牙咧嘴地叫了起来。
“啊，啊，清河！你压到我头发了！”
姜清河又蹭起来抢救绿团子那一截头发：“啊，抱歉抱歉，我以为这上头就是全部了呢。”她说的是绿央那些飘在水面上的头发。
她看了看手中束着长发尾端的要松不松的缎带，干脆撸了下来，将自己的头发束了上去。
绿央揉着头，忽地笑出了声：“我这是碧色的缎带，到时候配上你的红衣，也不怕别人笑话你啊！”
“笑话什么？”姜清河一脸得意，又靠回去了，“他们懂什么，外面的春花哪个不是红花绿叶，我这叫红配绿赛过玉！”
“这句话是这么说的吗？”绿央将自己的头发拢到一侧，露出另一侧光洁的肩膀，“我怎么记得是红配绿赛……”
“这是我姜氏的名语，我说是就是！”姜清河尴尬地咳了两声，干脆凑过来转移了话题，“诶明天不用修炼，你想去哪儿玩？”
“我想去……”绿央说到这里一顿，狡黠一笑，“明天就知道咯，现在不告诉你。”
说罢，她不再跟姜清河继续这个话题，直起身凫水到桑桑身侧，同她一起给小梦上搓下搓。她起得快，头都没回，自然也没看到她身后的姜清河一直盯着她的背影，眼中覆上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阴影。
第二日一早，或许是昨晚温泉润泽之后睡得格外安稳的缘故，也或许是这半月以来形成的作息规律，姜清河醒得格外的早。
可她起来之后，却见绿央已经站在院中，望着西南的方向出神。瞧她模样，应当是比自己起得还早了。
“绿团子，你怎么这么早起来了！”姜清河两步跨出了房门，走到了绿央的身边。
绿央收回目光，道：“无事，等他们起来了，用早膳吧。”
说完，便拉着姜清河回房去了。
不多会儿，这些日子作息同样极其规律的桑桑和三宝也起来了。
依然坐在堂屋那张大桌上，依然是摆得满满当当，但三宝却觉得怪怪的。
他一边吸溜着清粥，一边左看右看：“姐姐们，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姜清河手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那截小咸菜落在桌上，又被她迅捷无比地夹起来：“没有啊，怎么这么问。”
“我看大家都……都……”他“都”了半天都没想出合适的词来形容。
姜清河干脆道：“什么都没有，你这小孩，年纪不大心思怎的这么重，尽想些有的没的。”
小三宝瘪了瘪嘴，也没反驳，又低下头去继续吸溜自己的粥。
其实，除了他，桑桑也这么想，更何况她太了解桌上这两个大人，便以为是真有什么要紧事，不便当着小孩的面说，便也强行压了下来，只注意观察着这两人的神色。
等到三宝吃完，放下碗筷，绿央也顺势放下了碗。
“乖三宝，吃好了吗？”
三宝拍了拍肚皮：“饱了！姐姐咱们一会儿去校场吧，你再教教我御风飞行之术，这几日我可是有勤加练习的。”
“好啊。”绿央笑了笑，“回去以后，让你师父慢慢教你。”
“啊，可是……”
说到这里，三宝忽然停下了。桑桑抬眼看过去，却见三宝呆呆地望着前方，又好似根本没有聚焦。
“怎么了？”桑桑站起来正欲过去，却被姜清河捏住了手腕。桑桑疑惑地看过去，却见姜清河仍然面无表情地夹了一筷子菜送到嘴里。
而绿央脸上仍带着笑，手抚过三宝的后脑勺。一道清浅的绿光闪过，三宝便闭上了眼，大头朝桌面栽了下去。
绿央迅捷无比地拿手垫住了三宝的额头，避免了他脑袋起包的下场。姜清河也是在这一刻松开了桑桑，后者即刻就跑到了三宝跟前。
确认小孩只是睡过去了，桑桑道：“怎么了这是，央央你这是？”
绿央的表情却没什么变化，不回答她，反而转过身去面对姜清河，道：“清河，丹鸟已回蓬莱去了。还劳烦你帮我送他回五同宗去吧。”
姜清河终于舍得放下筷子了，她转过来与绿央对视，坚决地吐出了一个字：“不。”
这是桑桑头一次见姜清河对绿央这种态度，她一头雾水，正准备开口再问，却听得绿央又不急不缓开口道：“那便请个弟子，帮我个忙呗。”
姜清河依然严肃地看着她，语气里是不容置喙：“不。我既不会送他回去，也不会让你离开这里半步。”
眼瞅着两人之间颇有些剑拔弩张的气势了，桑桑更是不解，忙道：“到底怎么了这是，你们有什么瞒着我？！”
绿央不回头看她，却握住了她的手捏了捏，仍看着姜清河。她正欲开口说话，却忽听得一声奇怪的声响传来。
这声音明显带着灵力，修为不浅，不仅让他们的耳朵听得清晰，连神识里都传来震荡。
桑桑明显感觉到了异常，心中震惊不已，那两人却还是端坐在桌边对峙。她实在再难抑制，快步跑到了院中。
往那声音来源的方向看去，却见几道灵光在西南冲天而起，在天上汇聚。而一道淡紫色的屏障渐渐将这些灵光盖住，仿佛形成了一个新的世界。
饶是桑桑修为普通，也看出了这屏障会阻碍凡人的认知，简而言之，就是凡人再看不到这灵光，以及屏障内的任何东西。
她慌忙地朝刚走到身后的绿央和姜清河看去，那两人却依然是一脸的淡定。
“这到底怎么回事！”
绿央又看向了姜清河：“你知道？”
这一声疑问不多，倒像是在陈述一个已经确定的事实。姜清河点了点头。
“什么时候？”
姜清河回看过去：“一开始。”
绿央深吸了一口气，道：“所以，你是故意带我去宴清门，就是想让我以为姜大哥还在河间。”
沉默便是最好的回答。
“可是你算错了，清河。”绿央摇了摇头，道，“我一开始就知道他们要做什么。”末了，她定定地看着姜清河：“所以，我必须去。”
姜清河明显急了，声音也提高了几分：“我不可能让你去，你以为只是师兄不让你去吗！你什么性子，我们皆是亲历者，又怎可能让你再……”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什么去不去的，跟央央又有什么关系！”桑桑一把拉住了姜清河，将心中的疑惑一吐为快。
绿央道：“桑桑，你别担心。师兄他们今日去了重烬门，我不可能就坐在这里。我必须得去！”
闻言，桑桑瞳孔放大，往后趔趄了两步，缓缓转过头去看姜清河：“你知道？”
可也不等姜清河回答，桑桑已经从她躲闪的眼神里找到了答案。她一拳打在姜清河胸口，骂了一句：“你混蛋！”
骂完，桑桑便不再看姜清河一眼，转过身抓住了绿央的双臂：“央央，咱们不去。萧师兄那么厉害，一定可以的。你不要去！”
听着她声音甚至带上了哭腔，绿央明显一怔，低下头去。
“可，那是我兄长啊。”
桑桑人一怔，手也松开来。她看到绿央重新抬起头，眼里有光，却不见泪滴。
“清河，你与兄长命脉相连，该知道那种刻骨之痛。又能让我在这里枯等承受煎熬！”绿央一字一句，“那是我的兄长、弟妹还有师叔！那里每一个人都与我有关，你要我如何眼睁睁看着他们去殊死相搏，而我自己坐在这里什么都不做！”
姜清河垂在身侧的手越捏越紧：“早知道你一定会是这样。这些日子，你把每个人都安排好了，就等着今天了吧。”
“罢了……谁让这就是你呢。”她唤出赤练，手腕带着一抖，发出一声极为凛冽的鞭响，激得桑桑一步上前挡在了绿央身前。
姜清河捏着赤练，看她这样，不明意味地笑了一下：“那便一起去吧。”
绿央和桑桑的眼睛同时睁大了：“清河，你不必……”
“那也是我的兄长。”姜清河笑着看她们两个，“反正兄长有什么事，我也逃不掉。我是他的魂器，就该陪着他的。”
说完，她和绿央相视一笑，之后又弯腰双手握住桑桑的肩。她道：“桑桑你在家……”
“我不！”桑桑一把抱住她的一只胳膊，“休想把我自己丢在这里！这一次你再也别想甩掉我了！”
姜清河一时不知该笑还是该哭，只能捏了捏小鹿的后颈，道：“好，我不会丢下你，我们一家人在一块儿！”
“恩！”小鹿这才松开了她。
两人牵手并肩而立，却见绿央已经掐诀起势，面前一个阵法正在成形。
“央央，这是什么？”
绿央手上不停，回她：“飞行太慢，这是传送阵法，之前在爹爹那儿偷学的。我也是第一次用，你们还是镀层防护结界吧。”
那两人便果真依言照做。与此同时，那个阵法已彻底完成，在三人面前亮起一道光束，像一道巨大的门一般。
“走！”
随着绿央的声音落下，三人同时跃进了这道看似缥缈的光门。被一片炫目之色暂时夺去视线的姜清河，在这一刻听到了绿央的声音传入了自己的识海。
“别怕，我会保护好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