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冤家
掌灯时分,被凤随派出去问话的属下陆陆续续都回来了。
司空被验过腰牌,放进营房里的时候,陈原礼正在向凤随汇报情况,看见司空进来也只是点了点头,并没有打断自己的叙述。
“韩云生也不傻,见自己这边的人实在打不过,只能撤退。”陈原礼说“他说那些人手里有弓弩,他们并不敢追上去。”
凤随问他,“什么样的弓弩”
陈原礼摊手,“没说。估计也没人注意这种细节。”
凤随点了点头,“还有什么”
陈原礼摇了摇头,“这些人说辞都差不多,觉得对方是训练有素的军人。很多人都猜这些劫匪是广平王的残部。”
凤随没有说话。白天商议行程的时候,张世良也是这么猜测的。
对这老东西来说,劫匪是广平王还是辽人,唯一的区别就是推到广平王头上的话,辽人那边的谈判会更为被动,他自己的压力也会大一些,搞不好又要答应辽人一些过分的要求。如此一来,回京后,官家那边又要落下埋怨。
凤随对陈原礼说“韩云生这些人,你给我盯住。”
陈原礼点点头,“林华云呢”
凤随嘴角微微一挑,眼神冰冷,“这老东西就不用放他在外面瞎蹦跶了,找个机会,抓回来。”
陈原礼答应一声,下去安排了。
司空听了他们这几句话,就猜到凤随要对林华云下手了,他有些不放心的问道“林华云身边,应该有别的帮手。”
毕竟从常理上推测,不论是他还是太华,都不可能只带着一两个随从就上路。
凤随却不当一回事儿,他望着司空,双眼灼灼有神,“若是太华还活着,我倒是会忌讳林华云三分。不过太华已经被你杀了不论林华云手里还有多少帮手,都不足为惧。”
一个戏班老板,在广平王面前能有多大面子呢再说广平王如今战局不利,已经被贺望知和庆保联手逼进了兴元府边境处的一处山沟里,想来捷报也就这几日就要传回西京了。
司空迟疑了一下,小声说“大人,我总觉得太华死的太容易了”
死的容易,会让人觉得这里头是不是有诈。
“他确实死了”
司空点头,“确实死了,尸首是我亲手检查的。”
“那就不怕。”
凤随走过来,抬手按住司空的肩上,“我知道你心细,但也不必想太多。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司空点点头。
这样近的距离,让他立刻就想到了一些不太正派的事情,于是脸颊红了,眼神也有些躲闪起来。
凤随看的想笑,“还有别的事要说”
“没了。”司空听出了他话里的笑音,怀疑自己那点儿隐秘的小心思被人看穿了,顿时就有些心跳加速,掩饰的说“后日动身,明日我想去看看师父。”
凤随看着他脸上的薄晕,目光柔和,“好,明日放你一天假。掌灯前归营即可。”
司空胡乱点头,觉得凤随搭在他肩上的那只手都有些发烫,忙不迭的就想后退,“那那我”
凤随脸上笑意加深,他用另一只手托住了司空的下巴,嘴里却说着一本正经的话,“出发后这一路上你们都要警醒些。看看韩云生身边都带了什么人。”
司空条件反射的应道“是”
凤随的手指在他的脸颊上轻轻挠了挠,语气依然正经无比,“你师父那里要是有什么消息,你也记得告诉我一声。”
司空的脸快烧起来了,含糊的应道“好。”
凤随忍不住笑了起来,他凑到司空的耳边,轻声问道“司空,你在纠结什么呢”
司空,“”
也是哈。
上次他狼性大发的时候,主动朝着上官伸出了不安分的爪子,这会儿为什么又开始害羞了呢。明明脸皮那么厚的
司空挠了挠脸蛋,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儿发烧。
他抬起头,看看凤随。凤随脸上带着笑,一双眼睛好像比任何时候都要温柔这是一个没有攻击性的凤随。
而不是凤大人。
司空的胆子好像又回来了,他伸出爪子捧住凤随的脸,飞快地在他唇上吻了一下,色厉内荏的抱怨一句,“谁纠结了,我根本没有”
凤随笑出声,目光温软地凑了过来,“嗯,我说错了,你没有,纠结的人是我。”
他一直在纠结要不要亲他一下,眼看正经事都说完了,再不下手,这小子就要告退了。
他在司空的嘴唇上吻了吻,心满意足的轻声叹息,“司空,怎么办,我根本不想让你离开我的视线。”
司空一个血气方刚的青年,自然也觉得耳鬓厮磨的感觉颇引人迷恋。但他没想过凤随会有这么黏糊的想法,什么不能离开视线的话感觉应该是渣男骗小姑娘用的。
“我还好。”司空蹭了蹭他的脸颊,实话实说“忙了一整天,我其实没怎么想你”
凤随,“”
凤随又好气又好笑,忽然觉得戏本子里那种“冤家”的称呼简直契合到了他的心坎里,肯定有一个人,跟他有过一模一样的心情,才能发明这样让人又爱又恨的称呼。
他低头吻了过去,决定不再跟司空废话了。说多了,气得还是他自己。
营房外,邹先生带着凤勉与贯节对峙。
凤勉是意外,贯节一个平时看起来很是乖觉的书童,怎么今日竟然这般硬气,连通报一声都不肯,只说大人有吩咐,不让人进去。
“让不让进,你先问一声啊。”凤勉觉得贯节简直死脑筋,“我跟邹先生又不是闲来无事,跑来找他喝茶的。”
明明还只是春天,一入夜还挺冷的,贯节却生生被急出了一脑门子汗,他不停的冲着两位作揖,“邹先生,三郎君,当真不是小的自作主张。大人发话了,小的但凡差事上有错漏,是要把小的发卖到军中为奴的。”
发卖到军中为奴,那可就不止是干点儿重活这么简单了。不光是他,还有他的儿女,世世代代都要留在边城做最下等的奴隶了。
邹先生摆摆手,示意凤勉别再勉强这小书童了。小书童的焦躁不是假装的,何况他一个做下人的,要不是凤随下了命令,哪来的胆子拦着他们。
邹先生脑子里转过几个念头,忽然问道“营房里还有谁”
贯节不是很想回答,但想想这两人就在这里候着,等下营房里有人出来是一定能碰见的。他在这里遮掩反而引人怀疑,便有些勉强的答道“是校尉司空。”
邹先生恍然大悟,“哦,是他。”
贯节眼巴巴的看着他,心想你哦什么哦,到底是看出什么来了
凤勉还糊涂着,但邹先生是他爹安排到身边来帮助他协理庶务的人,他自然事事要听他的意见。
邹先生不出声,摆出一副耐心等候的架势,他也只好在旁边乖乖等着。
不多时,营房的门打开,一道挺拔的身影快步走了出来。
凤勉倒也不意外,大大咧咧的打了个招呼,“司空,我二叔白天的时候还说要找你呢。你见了他没有”
司空在台阶下收住脚步,停下来给两位行礼,然后答道“屠老派人来传了话,让属下明日过去。”
他跟凤勉一问一答,邹先生就在旁边暗中打量他。他想这青年确实生的好,相貌好,更难得的是气质也好,清隽如竹,不骄不躁。
难道凤随就是看人家长得好
邹先生思索了一会儿,再回头时,司空已经走远了。
这孩子个头高高的,身形挺拔,走路的样子也充满朝气,让人远远看着,就生出一种年轻人无所畏惧的感觉。
确实挺招人喜欢。
邹先生觉得,要是他有闺女,也乐意招个这样的女婿。
但好端端的,跟凤随牵扯上,以后保不齐前程都会受影响。凤随这小子血气方刚,行事无所顾忌,怕是也没想那么长远这可真是作孽。
邹先生的脑洞在拐了一个大弯之后,神奇的跟贯节重合了。
邹先生走进营房的时候,心里还有些纠结。但他毕竟不是凤随的长辈,这种事,不好指手画脚的。
凤随脸上带着笑容,满面春风的亲手给邹先生捧过茶水,说话的时候语气都比平常轻快,“这大晚上的,先生亲自过来,是有什么事”
邹先生收了收神,表情也严肃了起来,“刚才老薛让人给我传信儿,说他那里有旧友来访。”
凤随直觉这旧友怕是没那么简单,“什么来头”
“当年跟他一起考武举的同乡,姓童,叫童铭。如今在尚书省做右司员外郎的差事。”邹先生微微皱了皱眉头说“老薛说,这个童铭跟林太尉的干儿子来往密切,还做了儿女亲家。”
林太尉就是官家面前的红人林玄同,在内侍省任供奉官,与丞相左光书交好,曾在左相的举荐下,出任西北监军之职,人称林太尉。
凤随脸上露出厌恶的表情,“这阉人”
武将都厌恶阉人弄权,尤其林玄同还掌着北大营的兵权,对京畿防卫也颇多指手画脚之处。凤随在西京任职,搜索人犯的时候,没少被这阉人趁机刁难。
凤随收住后面的话,思索片刻,问邹先生,“薛将军怎么说”
邹先生也有些无奈,“老薛烦得要死,又怕这些文臣在他面前耍花招。他说明日要在宅子里宴请童铭,让咱们都去看看热闹。”
凤随点点头,“那就去吧。”
薛承恩的心思,他也能猜到。身为虞国公的老部下,不知道有多少人明里暗里的挑拨他与凤云鹤的关系。
薛承恩不胜其烦。
他这边有人说闲话,凤云鹤耳朵边一定也有人说他的闲话。薛晨恩不能不解释,但解释多了也会起反作用,会给人一种欲盖弥彰之感。
再好的交情也架不住这样破坏。
凤随觉得,薛承恩大约就是觉得他说太多没意思,还不如凤家的人自己来听一听。
作者有话要说
二郎还不知道自己在邹先生面前露馅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