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听话
司空与李骞面面相觑。
李骞有些不耐烦了,“想好没拜吗”
司空想起“青竹”那种宛如玉石一般的手感,那种一听就能把人的魂儿勾走的音色,一咬牙,“拜”
李骞笑了起来,伸手在司空的脑袋上摸了摸,露出一个开心的表情,“师父我不是拘泥的人,你想跟着我就跟着我,不想跟着就自己玩儿去”
司空老老实实的由着他摸头,“那我什么时候来上课”
既然当了他的老师,那肯定会把课程表给他安排上吧不知道这个时代的老师都怎么教学生一,二四六
不对,现在人家不讲究周末休息,人家是十日一休沐
要不就是业余班或者干脆安排在晚上上课
“你没事儿的时候过来,有事儿就别来了。”李骞对这个问题并不怎么在意,“你要是天天来,我也没空陪你玩。”
司空挠挠头,“那,我去打听打听拜师的讲究是不是还要卜一个黄道吉日”
李骞摆摆手,“那些都是虚的。磕个头,给师父敬一杯茶,这礼就成了。”
司空目瞪口呆,他一直以为这时代所有的礼节都繁琐无比,且执行起来需要一丝不苟的态度。
这李骞简直是个异类。
司空觉得,他开始有些喜欢这个老家伙了。
温娘子等人又被喊进来观礼。
司空很规矩地跪下磕头,然后从侍女手里接过茶杯,双手递给李骞。
李骞笑得像一朵牡丹花似的,喝了两口茶,还忍不住又伸手在司空脸蛋儿上掐了两把,“阿温说你最近在学箫我这里有一支不错的玉箫,就当成是师父给你的见面礼吧。”
司空不好意思地挠头,“玉箫太贵重,师父赏我一支竹箫就可以了我技术不行,白糟蹋了好东西。”
他手指灵巧,但吹奏类的乐器却学的很是笨拙,一口气总是断断续续的,让人一听就头皮发麻,两腿直抖,只想着找厕所了。
李骞哈哈大笑,“不怪你,都是老徐不会教。”
徐老,“”
真是锅从天上来。
侍女拿上来的玉箫装在一个非常精巧的木盒子里,盒盖上雕着梅花的图案,四角包铜,像是一件古物。
盒子里是一支白玉箫,玉质只能算中上,而且颜色也并不匀净。从上到下,颜色由莹润的白色渐渐过度到了淡淡的灰色,在最下端凝成了一抹浓艳的紫色。
司空头一次看到这种颜色的紫玉,感觉颇新奇。
李骞从他手里接过玉箫,拿在手里试了试,然后吹了一段曲子。
玉箫的音色柔润又醇厚,司空一下就被惊艳到了,觉得魂儿都随着曲子飘起来了。
李骞一抬眼瞥见司空脸上的表情,一下笑出了声。
曲子也吹不下去了,他从木盒里取出一块软布,仔仔细细地擦拭玉箫,有些感叹的说“这还是当初我拜师的时候,师父送的东西正好传给你。”
司空这个时候才想起大家都只传李骞是林山翁的师弟,但他们成为师兄弟的条件是要有一个共同的师父。但这位神秘的师父,却没什么人提过。
李骞大概也看出他在想什么,叹了口气说“他呀,不乐意别人提他,再说人都没了,提不提也没什么必要,又不差那几张纸钱。”
司空,“”
司空心想他这位师父可真是心性洒脱。
司空从他手里接过那支玉箫,不知是不是在李骞手里被捂暖的缘故,只觉得玉箫的质地温润润的,并没有石头的那种沁凉感。
司空轻轻摩挲着玉箫,他问李骞,“师父,你喜欢什么”
他也想送李骞一份拜师礼。
李骞低着头,司空注意到他在打量自己的手,他有些莫名的低头看了一眼,忽然意识到他的手和一般的乐师是不一样的。
他从小习武,手掌、虎口,还有拉弓射箭会摩擦到的部位都有厚厚的茧子。
司空下意识的想把手掌握起来。
李骞却伸手过来抓住了他的手,他的手指修长柔韧,玉雕的一样。他就用他玉雕一般的手指在司空掌心里轻轻摸了摸。
“我呀,我也没什么喜欢的,”李骞松开他的手,眯起眼睛想了想说“听说乡下的私塾里,学生都要给先生送腊肉城西昌宁街上有一家老程记,给我买几斤腊肉吧。他们家的腊肉最对味儿了。”
司空看着他那双微微眯起的狐狸似的眼睛,他觉得李骞大概猜出了什么,但他什么都不问。
司空有些看不透他。他觉得李骞非要收他为徒,或许是有什么别的原因的。只是他现在还不知道。
“好。”司空乖乖点头,“我给师父买腊肉。”
李骞又伸手去捏他的脸,笑着说了句,“乖。”
李骞留他们吃了一顿饭。
司空发现他这位师父大概家境真是不错,饮食上讲究的程度比起凤随那种世家公子来也不差什么了,食器也讲究,用的筷子也包着金,还雕了很精致的纹样。
司空知道从一个人的餐桌礼仪是可以看出他的出身的,但他本来就是个草根,也不怕让李骞看出他是个穷鬼。再说,这年头肯学这些吹拉弹唱的本来也都是穷人家的孩子。别说那些好人家的孩子,就是普通百姓,但凡有一口饭吃,也不会轻易送孩子去学这些。
艺人地位太低,跟娼妓差不太多,都让人看不起。
之前李骞问他是不是嫌弃他名声不好,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但司空也知道,社会有分层,每一个被社会所限定的阶层里,还会继续细化,继续分出若干的层次来。
好比在艺人这一个阶层里,李骞林山翁之流算是顶层了,能够出入贵族的圈子,也受到一些风雅文人的追捧。
司空这种的,估计也就比学徒的地位稍稍高一些。
席间大家都给李骞敬酒,李骞看得出是真的很高兴,还跟司空吹嘘他这个藏酒是多么的来之不易。
司空又觉得有些迷惑了。
他猜测李骞是因为某种原因亲近他,但李骞好像真的很喜欢他。
酒过三巡,温娘子提出让李骞搬回林宅去住。因为牡丹楼毕竟是个做生意的地方,哪怕是住在后院,其实也不大清净。
李骞很认真的想了想,抬头看了看司空,对温娘子说“也好。”
温娘子就笑了,“菡萏院一直给师叔留着呢,师叔什么时候回去”
“顺利的话,能赶到年前吧。”李骞说“牡丹楼的生意一时半会儿的也交接不完,我自己的东西也是一大堆,得慢慢收拾。”
司空从他这句话里抓住了一个关键词交接。
李骞也看着他,见他抬头,便笑着点点头,似乎在确定他心中的猜疑,“这几年九江门的吃相越来越难看,我也懒得再跟他们周旋,想要就拿去好了。我也一把年纪的人了,也想躲躲懒,过几天清净日子。”
司空有些不确定的看着他,“九江门参与了牡丹楼的生意”
李骞微微一笑,“要在京城的地界上做买卖,当然要打点这些帮派的人。牡丹楼也不例外,当初可是白白分了他们三成的干股。不过,这些人不知足,手伸得也长。尤其我这次回来,发现咱们的大管事也拐弯抹角的说九江门的好话”
司空明白了,牡丹楼的生意已经被九江门的人从内部给渗透了。
司空忍不住问他,“牡丹楼的事,师父不能做主吗”
“师父倒是想做主,但下面的人阳奉阴违,都跟着九江门的命令走你说这叫做主吗”李骞皱了皱眉,露出厌烦的神色,“索性都让给闫老大好了。”
九江门的老大,姓闫,外号阎王爷。
“师父,”司空问他,“闫老大,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李骞很干脆的给出了评语“又丑又坏。”
司空,“”
司空心想,他师父可真是个货真价实的颜控啊。
“怎么个坏法”
他到目前为止,就只从谢六郎那里知道九江门跟城门守备关系不一般,跟他们沆瀣一气,赚一些黑心钱。
李骞微微扬起下巴,好像在思索怎么解释这个问题。然后他说“烈火帮的那个二当家,叫老牛的那个人,他跟闫老大是拜把兄弟。”
司空吃了一惊。他一直以为这两个帮派水火不相容来着。
李骞看到司空脸上露出的不加掩饰的惊讶表情,不由得一乐,“这些事外面的人不知道,吓一跳了吧”
司空老老实实的点头,“师父你知道的真多。”
李骞就瞟一眼自己手里的空酒杯。司空捕捉到了他这个富有暗示性的目光,连忙识趣地凑过去给他斟酒。
李骞就俯在他耳边轻声说“老牛在昌宁街的林家胡同里养着一个外室,这事儿知道的人不多。他对这女人很信任,这女人知道他不少事情。”
司空有一种汗毛都立起来的感觉,有些惊悚。但这惊悚主要是因为意外,而不是感觉到了危险的来临。
他抬头望向李骞,李骞却只是笑得一团和气。见他眼神有些呆滞,还笑呵呵的伸手在他脸蛋上掐了一把,“徒弟,要听师父的话哦。要乖。你想干什么,师父都帮你。”
司空被他掐的有点儿痒,忍不住笑了。他觉得李骞一开口,那种被看穿心事,汗毛直竖的感觉又消失了。
从小到大,还没有人用这样哄小娃娃的语气跟他说话。智云师父他们都很正经,最情绪外露的表现也不过就是摸摸他们的脑袋。
司空忍不住小声问他,“您看出来我想打听九江门的事”
李骞一口干了杯中酒,又不当一回事儿的将空酒杯伸到他面前,“还想知道什么师父知道的都告诉你。”
司空心痒痒的,他怀疑这是李骞又在试探他了,但他就是忍不住想要咬钩,“那什么师父,你知不知道这个闫老大和他的手下,平时都在什么地方”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