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坐不住
转天一早,薛千山就打发人递了名帖到虞国公府,不过凤随并没有见他,以公事繁忙的理由拒了。
第二天、第三天依然如此。
薛千山有些坐不住了。
班房里,司空冷哼,“就是要他坐不住”
徐严坐在一边想了想,反驳了一下司空的说法,“人家也没坐不住,但是薛长青是他的亲信,总要表示一下对自己人的关心。说不定,就是故意做给我们看的。”
罗松一脸敬佩,“徐哥,我觉着你比以前聪明。”
徐严瞪他,“你找打是不是啥叫比以前聪明合着老子以前就是笨蛋啦”
罗松摊手,无奈的叹了口气,“得,我这就是马屁没拍好,反把人给得罪了”
一屋人都乐。
陈原礼坐在一边摇摇头。他们平时都忙得很,难得有这样围着火炉闲聊天的时候,这才发现原来看着都挺精明的兄弟,有时候也会说些傻里傻气的话。
他们到底知不知道啊,他们家大人不肯接薛千山的拜帖,并不是要这位少东家坐不住,是要牢里的那两位坐不住啊。
薛长青是个很安静的人,被关进大理寺的牢房之后,就一直安安静静地坐着想心事,没人主动跟他说话,他也不会主动去找别人说什么。哪怕是牢头一早一晚送饭,他也只是默默的端起来吃掉自己的那一份儿。
要不是他还有一口气在,陈原礼都要觉得这人是个木头人了。
司空也觉得,大约“无欲则刚”说的就是这样的人。但无论他到底是真的无欲则刚,还只是表演一下无欲则刚,有一点毋庸置疑,那就是这个人的心理素质都是非常强悍的。
这个人不是问案的契机。
与薛长青相比,魏婆子的表现就要逊色许多。
她原本就是一个后宅妇人,长这么大遇到过的最严重的事也不过就是犯了错被主家训斥。她从出生起,就是薛家的奴仆,从小到大,都是主人要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虽然一把年纪了,但说起来,还从没做过自己的主。
她按照主家的嘱咐收拾好细软,由薛长青陪同着出城。但到了城门口才知道京城里出了要命的大事,不光安平门,启德门、昌平门也都封了。暗中使了银子去问城门守备,他们也不知道上头什么时候会下令解封。
魏婆子面对这样的情况毫无办法,只能听从薛长青的意见,在附近先找一家客栈安置下来,耐心等着薛长青去找一些“朋友”想办法送他们出城。
没想到,薛长青还没找出办法,他们就被官差给捉拿下狱了。
魏婆子是和身边的小丫鬟喜鹊关在一起的。
喜鹊算起来,还是魏婆子的侄孙女儿。她今年还不到十二,人也不大精明,但胜在老实听话,魏婆子也乐意将她带在身边调理。这会儿见她缩在一边瑟瑟发抖,忍不住小声安慰她,“郎君会想办法把我们带出去的。”
短短两三天,喜鹊的一张圆脸看上去就瘦了一圈,说起话来声音也是飘着的,“可可是郎君知道我们在这里吗”
魏婆子也有些茫然了。他们是奉命出城的,按理说也是等到了地方之后,才会打发人回去报信。
就算城门封了,郎君会不会以为薛长青使了银子,已经找到了合适的人,把他们偷偷送出城呢毕竟这种事,以前也不是没有做过。
如果郎君以为他们已经顺利出城,那还怎么为他们出面求情呢
有了这样的猜疑,魏婆子就有些心慌了。
夜晚再一次来临,魏婆子心神不定地盘着腿坐在草铺上。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但一入夜,监房会上锁,绝对不会有人出入,这一点她其实是知道的。
但她就是不想睡,也不敢睡。连日来的牢狱生活,让她无法再保持平静。虽然在面对喜鹊的时候她还能说一些“很快会出去”“郎君会想办法”之类的话,但她对薛千山是否会出手搭救他们,其实是不抱希望的。
薛千山很有可能不知道他们现在已经下狱了。
魏婆子看一看身旁草铺上沉沉睡去的喜鹊,小心的帮她掖了掖身上的斗篷。她有些羡慕这孩子,在这样的环境,竟然也能睡着。
走廊的尽头传来铁链哗啦的声响。
魏婆子顿时心惊肉跳,她凑到栅门处向外张望,就见一团暖暖的灯光从那里透了过来。原来是有人查夜。
女监的结构,是中间一条走廊,走廊两侧是一间间隔开的监房。入夜之后,只有走廊两端靠近栅门的地方亮着灯,其余的地方都黑黢黢的。
魏婆子在黑暗里坐得久了,对远处的那一点灯光就格外敏感,耳朵也不自觉的支棱了起来。
栅门打开又阖上,两个牢头挑着一盏风灯走了进来,一边走一边还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天。
能在女监做牢头的,通常都是与大理寺的公差有些渊源的人家。
魏婆子这几天也听左邻右舍的女犯人们私底下议论过,知道这两个查夜的女牢头家里世代都是在衙门里做小吏的。对于衙门里审案断案的一套流程,那是熟悉得不得了。
而且她们的消息来源也比普通人要灵通,很多衙门里的内部消息,苦主都还不知道,她们就已经知道了。
魏婆子这样一想,心里莫名其妙的就有些紧张起来了。她也不敢乱动,就干脆闭着眼睛,靠在草铺上装睡。
耳边脚步声渐渐靠近,灯光在魏婆子紧闭的眼皮上晕开一团亮光,紧接着又晃开了。
魏婆子就听那两个女牢头压着嗓子聊起了她们。
一个嗓音略微细一些的问道“这婆子是犯了什么事怎么还带着个小丫头不会是人拐子吧咱们这京城里,一到年节,拐子就特别多”
另一个粗声大气的笑了起来,“你可猜错了,她们可不是拐子,人家的本事大着呢。她们牵扯的,可是人命官司。”
嗓音较细的牢头吃了一惊,“真的假的,我看她们在这里关了几天了,还以为没什么要紧”
魏婆子眼皮抖了两下,硬是咬着牙没敢动。
“你那里知道,”嗓音较粗的牢头笑道“她家主子犯了人命官司,本来是打算找她们问案的,结果呢,另一个做下人的知道的更多受不过刑,已经招了。”
魏婆子大吃一惊。跟他们一起落网的,知道的更多一些的下人还有哪个
嗓音较细的牢头啧啧两声,“老姐姐这么一说,我就都明白了。这么一来,这两个下人岂不是没用了连个戴罪立功的机会也没有了”
“可不是么”嗓音较粗的牢头附和,“你说咱们在这里做事,这样的人也见得多了,我这心里哟,其实也盼着她们都能落个好下场的”
“你看你操的这份儿心,”嗓音较细的牢头笑着说“说起来跟咱们有什么关系呢是他们自己命不好,没摊上个靠谱的主子沾上人命官司,不死也得流放了。你说这一老一小的,能不能活着到地方”
两个人一边嘀嘀咕咕,一边走得远了。
寒冬腊月的,魏婆子硬是出了一声的冷汗,满脑子都是牢头刚才说的那句话不死也得流放没有戴罪立功的机会
她,她不想死啊。
她年纪不算老,前半生虽然是做人家的下人,但也是养尊处优,身边还有小丫鬟伺候,要让她用两条腿一路走上几千里地她还活得成吗
还有喜鹊,这可是她的侄孙女儿,这孩子要是有个好歹的,她以后还有什么脸去见自己的娘家人
她的儿女也都没脸在族里过活了
魏婆子越想越怕,险些就要嚎啕起来。但她毕竟是一把年纪的人了,也知道这样狼哭鬼嚎起来也没用。
魏婆子捂着自己的嘴,缩在草铺上瑟瑟发抖。
怎样做才能让自己变得有用呢
罗松从外面一路小跑了进来,眉飞色舞的说“大人女监那边传话过来,说魏婆子要招供说她知道薛长青不知道的内情”
凤随放下笔,微微一笑,“还是司空的办法有用。”
旁边陈原礼也伸手在司空的肩膀上捶了一下,“你这一肚子的鬼主意”
司空摊手,“这是要分人的,跟这样的人,不用心眼,能撬开她的嘴吗”
罗松没忍住,翻了个小白眼。但心里也觉得司空似乎真的要比他聪明那么一点儿。
厚重的毡帘刷拉一下从外面挑开,一股凉气扑了进来,惊动了斜倚在暖榻上闭目养神的薛千山。
站在他身前正在报账的两位管事也被吓了一跳,不约而同的停了下来。
门外进来的是一个身材高壮的侍卫,一双利眼在暖厅中一扫,迎上了薛千山一双静如深潭的眼眸,忙说“郎君,出事了。”
薛千山眉眼不动地摆了摆手,示意管事们先出去,然后问侍卫,“什么事”
侍卫走到近前,眉头微微皱着,轻声对他说“衙门里的消息,魏婆子招了。”
他有些紧张的看着薛千山,但薛千山却只是“哦”了一声,仿佛这个消息对他没有丝毫的触动。
然后他问道“长青呢”
侍卫摇摇头,表示没有薛长青的消息。
薛千山的手指在暖榻的雕花扶手上轻轻叩了两下,“拿着我的帖子,送到虞国公府。”
侍卫有些着急,“凤大人若是还不肯见呢”
薛千山冷冷一笑,“今日不见,明日继续送。明日不见,后日再送”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