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桑二郎
凤随安排了衙役去桑家喊人,自己带着属下去了隔壁桑宅。
一进门他就愣住了。
原来这两家的宅子结构一样不说,布置的也是大同小异。
尤其是顾家的西跨院,与桑家的东跨院只有一道院墙隔开,院中又都种着几株上了年头的老梅树,粗粗一看,几乎没有什么分别。
凤随这样一个讲究证据的人,也油然生出一种“杀手别是因为天黑走错了门,所以误杀了其中的某一个”这样的疑惑。
正屋的门半开着,两个小丫鬟神色张皇地站在台阶下,看见身穿公服的人从院外走进来,仿佛看见救星似的,竟一起哭了起来。
跟在凤随身后的老仆忙喝道“都住嘴鬼哭狼嚎的做什么”
别看他在公差面前也是一副胆战心惊的模样,到了两个小丫头面前就自然而然地端起了长者的架势。
两个小丫鬟憋着不敢再哭,眼巴巴地跪下行礼。
“起来吧,”凤随见她们也就十二三岁的样子,估计以前也没有遇到过这样吓人的事情,神色就温和了下来,“你们守在外面,等本官勘验过现场,再找你们问话。”
两个小丫鬟哆哆嗦嗦的,也说不出话来,只是站在那里掉眼泪。
凤随就带着人直接进了正屋。
屋内的结构也与顾娘子家相仿,只是布置的更加精细些,内室的床帐被褥都是上好的绸缎,绣着喜鹊登梅的纹样,显得既精细又喜庆。比起顾家客院里的素净,多了几分富贵旖旎之意,更像是有钱人家的女眷居住的地方。
老仆口中的那位小娘子就倒在床上,不是春娘子那种安稳的睡姿,而是歪歪斜斜地扑倒在了床上,脑袋几乎撞到了床铺靠墙一侧的床栏,两条小腿却还悬在床外,一只脚上穿着粉色的软底绣鞋,另一只脚却是光着的,绣鞋被甩到了卧房的中央。
她的头发有些凌乱地披散在身后,身上穿着的是樱草色的寝衣,像是已经睡下之后又被什么事惊动了,却还来不及换上外衣。
即使这会儿仵作还没有验尸,他们也都看出这位小娘子的死因与春娘子是一样的。但她显然是见到了杀害她的那个人,眼睛大张着,满脸都是惊恐绝望的神色。
她是被人捏断了脖颈之后,随手扔回了床铺上。
同样的行凶手法,但在这位受害人的身上,旁人更多的感受到了凶手对生命流逝的漠然态度在他眼里,她的存在毫无意义。
他不在意她在面对他的时候表现出来的各种情绪恐惧、惊讶、绝望。甚至,他并不将她当成是一个与他有着同样生命特征的同类。
他就那么随手将她扔到一边,仿佛她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物件。
司空有些难过的凝视着她大张着的眼睛,暗想若是在后世,或许还能通过一些技术的手段,提取到她视网膜上残留的影像。
但在这里,他却毫无办法。
他只能更加细心地观察她周围的环境,寻找凶手可能会留下的痕迹他哪怕身手不凡,到底也不是神仙,不可能一丝线索也不留。
没有发现他留下的痕迹,只能说明他们的观察和寻找还不够仔细。
仵作验尸的结论与春娘子几乎一样没有其他外伤、没有遭受过侵犯、房间里没有被人翻动过的痕迹,致命伤也在颈部她们同样被人从背后袭击,极为干脆利落地一把捏断了脖子。
甚至死亡的时间也都相差无几。
从正房出来,就见两个小丫鬟已经平静了一些,至少不会一边哆嗦一边哭哭啼啼了。不过她们所起的作用实在有限,因为她们俩什么动静也没有听见。
略微年长一些的丫鬟回话说“莹娘子喜静,睡眠又轻,晚上耳房里是从来不留人的。”
早上莹娘没叫人,两个丫鬟还以为她贪睡,直到其中一个丫鬟看到正房的门被风吹开了,才觉得有些蹊跷她们昨晚可是亲眼看着莹娘关门落锁的。
于是,事情才闹开了。
凤随听两个丫鬟的语气略有些迟疑,就想的多了些,觉得恐怕是有时候桑二郎会过来,莹娘与他相会的时候,不喜有旁人在场,所以才会说自己怕吵,将丫鬟们都打发回自己的房间去。
昨天夜里有可能就是这种情况。莹娘要等桑二郎过来,所以等丫鬟们服侍她洗漱之后,就让她们俩回厢房去休息了。
打开房门的或许也是她,却不料迎来的不是情郎,而是催命的阎王。
凤随怀疑凶手知道莹娘在等桑二郎,就问外院的老仆,桑二郎来这里过夜的日期有没有什么规律。
老仆就摇头,“没什么规律。二郎若是过来,白天的时候会打发小厮过来说一声,老奴和家里老婆子会做些准备二郎的习惯是睡前要吃些东西,这都是要提前准备的。”
凤随又问他昨日可有人来报信。
老仆忙说“晌午的时候,二郎身边的小厮来报信,说晚上要过来这边歇着。老奴也一直留意门户,不过恐怕是生意上有事拖住了,二郎昨夜并没有过来。”
说话的功夫,门外衙役来报,说桑二郎来了。
凤随就让人带他进来。
司空原以为桑家是从事文化产业的,桑家的二郎一定是一位浑身书卷气的文雅公子。没想到跟在衙役身后走进来的竟然是一位英气勃勃的少年郎君,浓眉大眼,一身习武之人的精悍气。
他进门之后,朝着凤随跪拜行礼,再抬头的时候,眼圈已是红了。
凤随就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你进去认一认人。”
桑二郎低着头跟着陈原礼进了正屋。
凤随从他的背影上收回目光,一转头却见司空皱着眉毛,脸上流露出些许的疑惑。
“怎么了”
司空收回目光,有些不解的对凤随说“没什么,就是觉得这位桑二郎看似悲伤,但仿佛对死者并没有什么男女之情。”
凤随,“”
司空见他没反应过来自己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忙又解释说“小的就是觉得,桑二郎看上去挺难过,但他这种难过,像是对着兄弟朋友,甚至是邻居熟人不像是对着爱人。”
凤随呆了一下,暗想这也能看出来
但当他回味刚才与桑二郎照面的情形时,又觉得司空说的好像有那么一点儿道理。因为桑二郎给他的感觉也只是悲伤痛惜,却并不是伤了心的哀痛模样。
凤随摸了摸下巴,暗想这倒是有意思了。
难道他与莹娘子之间并不是那种关系
仵作这个时候又走了过来,神色稍稍有些犹豫,“大人,刚才验尸的时候,小的将死者的身体翻了过来,发现”
凤随和司空一起看着他。
仵作就左右看了看,压低了声音说“死者小腹微微有些隆起还有一些其他的特征总之,小的判断,这位娘子已有了三、四个月的身孕了。”
凤随与司空对视一眼,转头问仵作,“确定”
仵作肯定的点头。他在大理寺做这一行也有小半辈子了,什么样的尸体没见过。区区一个有孕的妇人,怎么可能会验错。
司空就小声跟凤随嘀咕,“这个桑二郎看上去可不像是傻子。”
“有话直说。”凤随淡淡瞥了他一眼,“又不是聊八卦,别跟个碎嘴老婆子似的。”
八卦这个词儿,还是跟司空学来的。
司空一乐,想起陈原礼几次三番的提醒,连忙又把表情绷住,小声说道“桑二郎应该知道莹娘有孕的事。老仆也说,他买的是手脚勤快的丫鬟。”
丫鬟年纪偏小,不大懂事,自然也就不会对莹娘身体上的变化有什么怀疑。而且莹娘到了夜间休息的时候,不让丫鬟们陪夜。他们方才还猜想她是因为要与二郎私会,不想有旁人在场。现在想来,应该是不想让丫鬟们发现她怀孕一事。
而且老仆夫妇俩也轻易不进内院,桑二郎的这番布置,怎么看都是在替莹娘子保守秘密。
桑二郎很快就从正房里走了出来。
凤随和司空留神他的表情,果然就见他眉宇之间一派愤慨之色,却并无男女之间缠绵的情谊。
凤随也懒得再将这些人都拖去大理寺衙门问话,直接现场办公了,“桑二郎,这个女子与你到底是什么关系”
桑二郎垂着头,神情有些犹豫,倒像是不知道怎么开口的模样。
凤随正要再问,就见司空站在下首的位置,悄悄的给他使眼色。
凤随左右看了看,一院子的衙役下属,还有桑宅的老仆夫妇和莹娘子身边伺候的两个小丫鬟,也都眼巴巴的看着他们。
凤随想到仵作说莹娘子已有身孕的事,怀疑这女子牵扯进了桑家的什么隐秘事情里,桑二郎或许就因为这个原因,才不便当众解释。
司空见他沉吟不定,就小声说“大人,要不进屋里问话吧。其他人就在外面守着。”
凤随点点头,对陈原礼说“你们俩跟进来。原礼手快些,正好做记录。”
陈原礼便安排好手下的衙役侍卫,自己跟司空一起进了东厢房。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