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谢娘子
关于鉴别披风的人选,凤随最先想到的人就是苏琳。
首先苏琳的年纪与家世,都与这位小娘子相仿,她们在交际场合很有可能曾经遇到过。其次,苏琳也是与案情相关的人,不必担心她会向外人泄露。
若是找其他身份相仿的贵女来做鉴定,凤随又担心这件事会泄露出去,再惹来其他的麻烦。
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苏琳最为合适。
凤随嘱咐空青明日一早去乔府给苏琳送一张拜帖,表示要上门拜访。时间就定在了午后。因为在拜访乔府之前,他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提审王顺子与春娘子。
司空和罗松带着王顺子进大堂的过审的时候,看见衙门的栅门外守着一对中年夫妻,皆是泪汪汪的模样。
王顺子看见他们,就羞愧地低下头不敢再看。
司空估摸着这应该就是王顺子的父母了。听说他们都是在太平镇上摆摊子的小生意人,看面相也都是淳朴老实的人,也不知怎么,养出了王顺子这样游手好闲的儿子。
他们身旁还跟着一位小娘子,头上包着一块素色的花布头巾,不住地安慰那中年妇人。司空见王顺子偷瞟那位小娘子,忍不住多嘴劝了一句,“你双亲俱在,又有这般贤惠的娘子,为什么想不开,非要跟着那些泼皮瞎混”
王顺子垂着头,有气无力的答道“她不是我娘子。她她也看不起我。”
司空听的更气,“她看不起你,是因为你游手好闲,整日瞎胡混。你要是踏踏实实的,好好工作侍奉父母,别人怎么会看不起你再说了,别人看不起你,你越发瞎胡闹,别人岂不是更加看不起你”
王顺子低着头不吭声了。
罗松有些稀奇的看着司空,觉得这小子有些滥好心,不以为然的说了句,“他要是能想通这一层,早不在街头混了。”
司空也知道大道理人人都会说,他这些话王顺子也未必就能听进去。但亲眼看到自己父母站在衙门外面流泪,但凡是个人,总会受到一些触动的吧
尤其想到前世的自己,出事之后父母还不知如何痛苦,就觉得自己的眼睛都酸了。
他忍不住在王顺子的肩膀上拍了一下,“你也是个大男人了,别再让父母跟着你担惊受怕。你不争气,最痛苦的就是他们。”
王顺子垂头丧气地往堂上走。
旁边的罗松却嗤笑一声,神情颇不以为然。
到了堂上之后,王顺子也不知是被自己的父母所触动,还是被大堂上威严的气氛所震慑,交代的倒是十分痛快,只可惜这小子只是个小喽啰,跟在关小虎身后来回跑腿的角色,知道的情况十分有限。
“关小虎上面还有大头领,”王顺子如是说“他说要考验小的,考验通过了才会正式将小的引荐给大头领。”
凤随颇无语,合着这小子还不知道自己的组织叫啥名字。
再问起打劫乔家马车的事,他也是糊里糊涂的。
“关小虎让小的在路口守着,若是有人过来,就放个炮仗给他示警。他带着帮会里的人抄近路去了树林里埋伏。小的在路口等了大约半个时辰,后来听到树林里有爆炸的声音,就按照事先的约定自己回了镇上再后来就听人议论,说丢了个孩子。”
王顺子说着,脸上也露出惧怕的神色。他只是不上进,惯爱偷鸡摸狗,但他从没想过要去做江洋大盗。
凤随怒其不争,脸色也沉了下来,“关小虎都说过什么”
王顺子努力回忆,“他说有人主动找上门来,让咱们给帮个忙,事成之后分给小的十两银子还说这件事关系重大,不能让人知道。别的,就没什么了。”
凤随怒道“这关小虎根本没把你当成是自己人,他只是使唤你跑腿,利用你而已。一旦出了事,他自己跑了,黑锅却要由你来顶着想想你的父母,你若真是被官府判了杀头,他们下半辈子要依靠谁去”
王小虎又愧又怕,跪在堂下号啕起来,“小的知道错了”
罗松看着自家大人,简直目瞪口呆了。
他跟在凤随身边也有数年光景了,怎么从来不知道他家大人是这般多话的人他不是一贯主张赏罚分明
对于王顺子这样的泼皮无赖,他难道不应该面沉如水地拉出去打板子,然后直接送进大牢吗
他,他竟然对这样的人说出了劝诫之语
站在他身旁的司空却并没有什么意外的感觉。在他心目中,上官就应该像凤随这样,既要惩罚他的错处,又要告诉他怎样做才是正确的。
官员有教化百姓的责任,教化,不就是要让百姓知道对错
司空对凤随的崇拜之意无形中又加深了一层。
跟着这样的领导,真是比在京畿衙门的时候跟着蔡大人那个只会和稀泥的老佛爷舒坦多了
王顺子被押回了大牢之后,下一个要提审的人就是春娘子。
据说凤随派去的侍卫并没有在玉香楼碰见曹溶,甚至顾娘子这位总管也不在,于是无人拦得住如狼似虎的侍卫,春娘子直接就被人从闺房里拖了出来带上了马车。
她出门的时候身上只穿着薄袄,还是一位管事娘子看她模样实在可怜,解下身上的披风给她裹在身上,否则这一大早的,地面上的薄霜都还没化开,一路进了城,只怕整个人都要冻僵了。
此时此刻,她素白着一张脸,可怜兮兮地跪在堂下,宛如一朵被雨水打落在地的美人蕉,现出凋零之态,不复先前的美艳从容。
凤随可不是怜香惜玉的人,他望着堂下跪着的小娘子,深潭一般的双眸中不见丝毫的波动,“那日与你互换了衣裳的小娘子,到底是何人”
春娘子面色大变。
凤随又道“你在她与乔大人之间穿针引线,还亲自掩护她一同前往乔家别院你欺瞒本官,不给你点儿颜色,你还当本官好骗。来人,掌嘴”
罗松大步流星地出列,拎起春娘子的衣领,噼里啪啦打了几个耳刮子,一边打一边还在想,这才对啊,这才是他熟悉的冷面无私的凤大人嘛。
几巴掌打完,春娘子的双颊已然紫涨起来,唇角也溢出血丝,再加上头发蓬乱,看上去颇为狼狈。
这女人虽然做的是迎来送往的生意,但被一个男子这般粗暴的殴打还是第一次花楼里惩戒不听话的花娘自有一套不损伤皮肉,却又让人叫苦不迭的阴毒手法。
不得不说,暴力带给春娘子的冲击是巨大的。
她瘫软在堂上,整个人都有点儿懵了,嘴里颠来倒去只知道说“大人饶命”。
“说吧,”凤随好整以暇的看着她,“那女人是什么人你跟她,又是怎么回事。”
“我说,我说,”春娘子瑟瑟发抖,“这位娘子自称姓谢,她她是自己找上门来的,不过不是这一次,而是之前”
凤随不得不拍了拍惊堂木,“你从头讲你是何时认识谢娘子的”
这般语无伦次,神仙也听不懂她要说什么。
春娘子被吓了一跳,但到底冷静了一些,“回大人的话,奴家第一次见到谢娘子,是三年前,约莫是这个时节,奴家记得当时楼里摆了好些菊花谢娘子带着随从来楼里看南戏,叫了奴家弹琴凑趣,走的时候赏了奴家一锭银子。”
凤随暗想这女人倒是有钱。
“后来谢娘子又来过两次,每一次都有赏。她第三次来的时候,奴家正好接了乔家送来的帖子,要去乔家庄园里陪夜,就让身边丫鬟婉拒了谢娘子。没想到谢娘子直接闯进了奴家的闺房,说要与奴家同去。”
“奴家自然是不敢答应的,但是谢娘子又是威逼又是利诱,还说她与乔大人家极为相熟,若是乔大人对奴家有所埋怨,她必然一力承担她毕竟是贵客,后来奴家也就同意了。没想到她随着奴家的轿子进了乔家庄院,奴家才发现,原来她与乔大人竟然是旧识”
凤随一下坐直了身体,“你确定”
“确定。”春娘子连忙点头,“奴家本来还担心乔大人见到谢娘子,会责怪奴家自作主张。没想到看见谢娘子,乔大人压根就看不见奴家了,只是拉着谢娘子的手去了内院,反而将奴家甩在一边了。”
春娘子见到凤随的神情,也猜到事情可能比她想象中更为重要,不敢再隐瞒,“自那之后,每个月初,乔大人回到镇上别院的时候,谢娘子都要搭着奴家的轿子去见乔大人,几日之后,乔大人要回京,又会召奴家陪夜,然后接上谢娘子奴家简直成了一块遮羞布了”
凤随打断了她的抱怨,“你是说,乔大人住在别院的时候,你会将谢娘子送去,等他要走的时候,你再去将谢娘子接到玉香楼,然后谢娘子从玉香楼离开”
春娘子点头,“正是。”
三年前,如果凤随没有记错的话,岂不是乔晖刚刚迎娶苏琳的时候
苏琳作为妻子,对丈夫身边出现的异性应该是比较敏感的,就算乔晖擅长掩饰,苏琳多少也会有所察觉。
但她的优势也同样是劣势。她或许会被某种仇视的情绪引导着,给他们错误的提示。
凤随一时间倒有些踌躇了,到底要不要请苏琳来辨认这件披风呢
或者先将此事放一放再说毕竟目前来看,这位谢娘子不过是与乔晖有些不清不楚的关系,与乔颖儿被劫走一事却是扯不上关系的。
凤随正踌躇,就听大堂外衙役来传话,说侍卫已经将关小虎带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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